第五十九章 入宮的第五十九天
◎入宮的第五十九天◎
“姑姑,花呢?”
聶青青放下靶鏡,對許姑姑問道。
許姑姑捧起手裏的琉璃花插,“這難道不是?”
聶青青定定地看了許姑姑手裏的臘梅足足有一會兒,然後對許姑姑豎起大拇指,“姑姑,還是您會勤儉持家!幹得好!”
春華看了眼許姑姑手裏的臘梅,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些文人不是有句話叫做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姑姑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怎麼現在去參加賞花宴就帶她們院子裏的臘梅啊?!
大概是春華的心思表現的太明顯了,許姑姑直接笑着說道:“今日送去的花可是不能拿回來的。”
“那就送臘梅,”春華道:“奴婢也覺得送臘梅最合適!”
開玩笑,一盆花幾百金,白白花出去,那不是作孽嗎?
招財進寶等人也沒人覺得自家充媛帶臘梅過去有什麼不妥。
這種瑞香炭乃是貢品,造價不菲,就連聶青青也是偶爾在順心殿瞧過才知道有這等神奇的炭。
聶青青臉皮厚,直接回答道:“難道臘梅不是花?這花,皇上還誇過好看,有靈氣咧,要不是參加長公主您的賞花宴,臣妾都不捨得把這花從枝頭上摘下來。”
她皮笑肉不笑:“這也是花?”
可在今日的賞花宴卻只不過是稀疏平常。
長公主能說什麼,只能捏着鼻子認了,何夫人等人笑着誇了幾句好看。
她又說皇上誇過,又說有靈氣。
她對面是麗昭容,以前排在她前面的齊婕妤等人,現在都排在了她的後面。
頓時便有人誇讚。
宴席開始,先有教坊司的優憐上來跳舞,舞姿翩躚,可更奪目的是優憐們鬢髮上簪着的鮮花,這些無不都是長公主送過來的。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看了聶青青一眼。
何夫人道:“長公主真是大方,這等美麗的花也送給這些人佩戴。”
長公主瞧見這臘梅,臉就拉下來了,要不是顧着今日有算盤,她都想叫人把聶充媛趕出去。
但聶青青毫不在意,開玩笑,面子能值幾個錢?一朵花幾百兩銀子,搶錢啊!
長公主見她一副絲毫不在乎的模樣,越發氣悶,錯了下牙,攥緊了桌布,這等下賤的人,居然也能夠討得司空霖的歡心,司空霖也是天生下賤,野種就是野種!
抱着今日就能弄死聶充媛的心態,長公主壓下怒氣。
長公主笑笑說道:“不過是幾朵花罷了,能值幾個錢,本宮又怎會放在眼裏。今日的好花可更多,諸位等會兒可得四處走走,好欣賞欣賞。”
分明是在刺聶青青寒酸小氣。
她們現在用宴的地方是在飛鷃亭對面的竹林,竹林四周,都用錦緞包圍了起來,繁複華麗的錦緞在日光下泛着奪目的光彩。
於是乎。
聶青青就理所當然地在林妃下首坐下。
除了錦緞,桌子旁也都擺放了炭盆,瑞香炭燃燒時無灰不說,還帶着股香味。
賞花宴就設置在御花園。
聶青青先前還擔心過天寒地凍的,在御花園賞花那不是要把人凍死,直到今日來了,她才知道自己的擔心多餘了。
緊接着便開始上菜色。
今日的菜色無不稀奇珍貴,如蒸羊羔、蒸熊掌、烤雞舌已經不算稀奇,更難的是據說是安國公送來的虎肉。
聶青青嘗過一口。
這虎肉一股子酸味,又硬又柴,偏偏還加了很多香料,所以喫起來就像是淹了很多香料的木柴。
聶青青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她悄悄豎起耳朵,聽其他夫人,妃嬪紛紛誇讚着虎肉多麼香甜,多麼美味,聶青青開始懷疑自己的舌頭跟她們的不一樣。
不然,她怎麼會覺得這虎肉還不如豬肉好喫呢?
“聶充媛,怎麼不喫虎肉?”
長公主笑眯眯看向聶青青問道。
太后嗔了她一眼,“你這主人家哪裏好這樣問客人的?這虎肉哀家也不愛喫,又不是誰都喜歡喫虎肉。”
“是,母后,是我不對,”長公主衝太后十分親暱,轉過頭又對聶青青道:“說起來,本宮跟聶充媛見的面是真不多,但卻經常聽到聶充媛的名字。”
“是嗎?”聶青青尷尬一笑,“臣妾也經常聽說過長公主。”
“真的?聶充媛聽說過本宮什麼事?”
長公主臉上帶笑,語氣卻是咄咄逼人。
聶青青道:“也沒什麼,只是說長公主十分漂亮,而且善解人意罷了。”
長公主本人就沒幹過什麼好事,聶青青聽說的那些自然不是好話,比如說長公主當年沒出嫁的時候,經常虐殺宮裏那些漂亮的宮女,但凡見到容貌有勝過她的,便讓人毀了那宮女的臉,見到手比她好看的,便砍掉那宮女的手。
甚至,還有人說長公主未出嫁前喜好貌如好女的太監,宮裏養了好些個漂亮太監,直到出嫁後,那些太監才被遣散。
比起前者的可怖殘忍,後者簡直不值一提。
長公主心裏冷笑,油嘴滑舌,怪不得司空霖喜歡。
她笑道:“怪道本宮一見你就喜歡,原來是有緣,下午本宮想在太液池泛舟,聶充媛來陪本宮吧。”
她的語氣根本不是商量的口吻。
聶青青眉頭一皺,就見長公主又點了白婕妤、何夫人幾個外命婦也跟着泛舟。
這麼一來,她拒絕的話倒是不能說出來,不然就顯得太過刻意了。
用過宴席,聶青青肚子裏只吃了幾口。
一是怕被下毒,二是今日這宴席都是華而不實的菜色,喫進去感覺喫的都不是菜,而是銀子。
太液池冬日裏還沒徹底凍上,一艘張掛綵綢的木船上了湖面。
船不大,是一艘海鶻,這其實是海船。
聶青青搭着許姑姑的手上了船後,發現這艘船還很淺,很晃。
太液池上處處都是浮冰跟殘荷,因此這艘船根本沒法動,全靠着岸邊的僕婦拉着繩子才能移動。
“大冬日的,做什麼非要坐船?”
聶青青看着那些汗流浹背的僕婦,低聲說道。
許姑姑道:“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充媛別離了奴婢左右。”
“你放心,我……”
聶青青話還沒說完,長公主就打斷了她的話,“聶充媛,怎麼在外面說話,進來坐。”
她招了招手,聶青青只好用眼神看了許姑姑一眼,擡腳彎着腰進去了。
船艙倒是寬敞。
矮桌上擺了茶具,點心,左右都放了軟墊。
見長公主待聶充媛殷勤,衆人便把長公主下首的位置讓給了聶青青。
其實,按照份位,聶青青該是坐上首纔是。
長公主再怎麼着,也壓不過後宮妃嬪,何況聶青青已經是九嬪,而且長公主既然出嫁,進宮裏當是客人才是,但是長公主素來跋扈慣了,因而也沒人敢指摘她不成體統。
聶青青坐了下來,她旁邊是船窗,冬日的池面帶着寒意迎面而來,她忍不住往裏躲了躲。
大冬日的遊湖泛舟,這長公主沒事吧?
“聶充媛是怕冷嗎?不如臣婦這個手爐給您取暖?”
何夫人瞧她模樣實在標誌,明知長公主不太喜歡她,都忍不住起了惻隱之心。
聶青青詫異了下,看了何夫人一眼,笑道:“多謝好意,不過本宮不是怕冷,只是頭一回坐船,有些怕。”
“這麼說,聶充媛是個旱鴨子了?”
長公主好似隨口一樣問道。
額,其實不是……
她小的時候,她娘就用木桶訓練過她怎麼鳧水,雖然多年過去,但是要下河遊一圈,還是不成問題的。
但聶青青沒實話實說,畢竟長公主今日實在是不對勁,她便笑道:“是啊,本宮是不太會,況且,這大冬日的,要是落水了,只怕得凍出一身病來。”
長公主眼裏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小船劃過岸邊,漸漸往池中心走。
越往池中心走,寒意就越來越重,連着何夫人這些個都忍不住緊緊抱住手爐,懊悔跟了長公主上船。
“皇上……”曾青從外面進來,快步走到司空霖身旁,司空霖在看的陳雙魚他們的來信,他們到海邊有些日子了,用那些方子製作出來的鹽巴細膩雪白,遠遠勝過現在的官鹽,而且成本更低,可以想象,當這一批鹽出現在市面上,會給那些鹽商們帶來怎樣的衝擊。
“什麼事?”
司空霖看向曾青。
曾青飛快地把長公主邀了聶青青泛舟遊玩的事說出來,司空霖臉色微變。
他立刻起身,腳步匆匆。
如果是太后,司空霖還不會這麼衝動,因爲太后這人有心計。
但是長公主這人,心胸狹窄且愚鈍,一個蠢人能做出多可怕的事,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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