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嫁我
五月初五,六皇子和骠骑将军胜仗归来,百姓在城门口迎接,场面盛大,万人空巷。
六皇子与大将军仲开携手击退了西夷人,保住了大靖的土地,乃是大靖的功臣。回宫之后,元徽帝亲自设了一场宴,宴請朝中各路官员为六皇子和大将军庆功,接风洗尘,听說足足欢庆了一天一夜。
翌日清晨严裕回到清嘉宫,只睡了一個时辰,便被外头的声音吵醒了。
袁全小公公守在门口左右为难,对严瑶安道:“公主,殿下才睡下……這一路风尘仆仆,估计都沒休息好過。”
严瑶安有急事,根本不管這些,让人把他往旁边一搡,她直接推门而入:“六哥,六哥!”
到底還有些规矩,沒有直接闯进内室把他掀起来,而是站在屏风外面叫了几声。
严裕沒有睁眼,抬起手背放在额头上,声音沙哑:“說。”
這些年因着父皇的疼爱,她被宠得愈发沒有规矩,他们都不是孩子了,她居然不顾男女之别直接闯了进来,看来是该让人好好教教了。
严瑶安开门见山:“你再带我出宫一趟吧。”
严裕直接拒绝:“沒空。”
他原本想着先睡一觉,再洗個澡换個衣服去见谢蓁,现在睡個好觉是不太可能了……他只求后面两件不要再被打扰。
严瑶安岂是這么好打发的,她想出宫,除了求他别无選擇。他不答应,她就坐在外面一直跟他耗着,“你若是不带我出去,我便在這裡吵得你不得安宁!”
說着,把桌上的墨彩小盖钟敲得咣当作响,“你答应還是不答应?”
严裕皱紧了眉头,极不耐烦,“你出宫做什么?”
她脱口而出:“去见谢蓁啊!”
内室好半天沒传出声音,就在严瑶安几乎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哑着嗓音问:“为何要见她?”
严瑶安长叹一口气,惆怅极了:“前几日我在昭阳殿,遇见了二哥。二哥身上戴着阿蓁绣的香囊,還說要纳她为良娣,我想亲口问一问她是不是真的,她怎么从来沒跟我說過呢?”
言讫,屋裡寂静极了。
“六哥?”她轻声询问。
半响,才传出严裕冰冷的声音:“你說二哥要纳她为妾?”
严瑶安点点头,她那天听得千真万确,不会有错的。所以她才纳闷,怎么一点预兆也沒有?“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好像是不反对的。如果二哥跟父皇說了,估摸着下一步就是赐婚了。”
那边蓦地响起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极其刺耳,把严瑶安吓一跳:“六哥你沒事吧?”
裡头沒动静,不多时严裕从裡面走出,已经换好衣服,穿戴整齐,寒着脸出现在她面前。他乌瞳冰冷,眉峰低沉,带着凌冽的英气,沒有多余的话:“你要去哪裡?我带你過去。”
严瑶安大喜過望,跟着他往外走:“城南的萃英楼,我前天让人同她說好的。”
严裕大步走在前面,根本不管她跟不跟得上。
萃英楼内。
谢蓁来得早,坐在雅间裡等了片刻。
她尚且不知宫裡的情况,更不知太子已经对她动了心思,她最近听說最多的,便是六皇子大捷归来,到处都是称赞他的声音,夸他年少有为,令人敬重。
以前似乎沒听說過這位六皇子,她回京之后,才知道他的存在。
谢蓁正在胡思乱想,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严瑶安探头探脑一番,见到她后眼睛一亮,冲上来抱住她,“阿蓁!”
谢蓁被她的热情吓住了,稍稍往后仰:“公主這是怎么了……”
严瑶安让清风白露守在门外,关上门,拉着她說起悄悄话来:“你同我二哥认识么?”
严瑶安向来直来直往,学不会那套虚与委蛇,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于是一开口,便把谢蓁吓一大跳。当今太子排行数二,正是严瑶安的二哥,她怎么会跟太子认识?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认识。”
“真的么?”严瑶安不信,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她依然回答不认识。
当真是不认识,谢蓁虽然去過太子府几次,但每次都是在后院跟女眷待在一起的,从未私下见過太子一面,又何来认识不认识一說?
严瑶安见她模样不像撒谎,开始纳闷起来:“這就奇怪了,你不认识他,他身上怎么会有你绣的香囊?”
谢蓁一惊,“什么香囊?”
严瑶安便把那天在昭阳殿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描绘得有声有色,让人仿佛身临其境,以至于听到那句“二哥說要纳你为良娣”时,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若是她沒记错,她的香囊只送出去過一次,对方姓陶,還有一個妻子凌氏。他的妻子夜裡睡不好,她便做了几個香囊送過去,有助人安眠之效。
她手脚冰凉,握住严瑶安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你說的那個香囊……上面是不是绣了一朵素馨花?”
严瑶安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香囊的香味跟你身上的一样,有一种淡淡的荷香。”
谢蓁心如死灰,坐回去半天沒說话。
她以为自己很聪明,万事都想得周全,沒想到到头来還是被骗得团团转。当今太子名严韬,所以对方姓陶。太子妃闺名凌香雾,所以他的妻子是凌氏。她居然沒发现,還以为自己遇见了好人,分明是一個彻头彻尾的骗子!
太可恶了,真是太可恶了。
他们此前根本沒有任何交集,更沒有說過一句话,难道仅凭一個香囊,他就要她這個人么?
谢蓁紧紧咬着牙,小脸越来越白,眼瞅着下一刻就要气晕過去。
她不愿意给人做妾,就算是太子的妾也一样,這是冷氏从小给她灌输的想法,根深蒂固,一时半会沒法改变。
严瑶安见她脸色不对,這才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凑到她跟前问:“怎么?那香囊不是你绣的?”
她后悔莫及,說道:“是我绣的。”
严瑶安:“……”
谢蓁郁闷得想哭,哪裡想到会是這個结果,她把前阵子的事情一五一十跟严瑶安說了一遍,說完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抓住严瑶安的袖子:“你能跟皇上說說,别让他赐婚么?我不想嫁给太子。”
严瑶安有点头疼,這事她也不好插手啊。“如果二哥跟父皇提了,就算是我也沒办法……”
谢蓁眼前一黑,只觉得人生都沒了希望。
就在她要昏厥时,雅间的直棂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砰地一声,严裕站在门口,冷脸看着谢蓁。
门裡门外的人都愕住,愣愣地看着他。
谢蓁沒想到他会突然出现,盘旋在口中的名字還沒叫出来,一旁的严瑶安便惊奇道:“六哥,你怎么进来了?”
谢蓁呆住。
严裕一步步走进来,最后停在谢蓁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顺道面无表情地对严瑶安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她說。”
严瑶安见苗头不对,迅速地从垫子上坐起来,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一遍:“你们……”
严裕紧紧抿着唇,不回答。
而谢蓁则是完全傻了。
严瑶安抵不住一颗好奇的心,想留下来听他们对话,结果被严裕冷冷的眼尾一扫,她缩了缩脖子,乖乖地退出雅间。
雅间只剩下谢蓁,严裕和双鱼双雁两個丫鬟。
双鱼双雁是不用避讳的,她们跟着谢蓁十来年,早就跟她一條心了。
谢蓁好半天都沒从刚才的冲击裡缓過神来,呆呆地看着严裕坐下,呆呆地看着回视自己。她连說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是六皇子?”
严裕看她一眼,“你不信?”
她当然不信!
他不是宋姨和李息清的儿子么,为何会成为当今六皇子?
谢蓁以为自己在做梦,便把双鱼叫到跟前狠狠拧了一下,疼得双鱼嗷嗷直叫,她還是不信,“你叫什么?”
他看向她:“严裕。”
同样的名字,只是改了国姓。
谢蓁方才的烦闷早被震撼掩盖,她有一连串的問題:“你为何会成为六皇子?宋姨呢?你当年离开就是为了回京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們?”
這些問題,他一個都沒法回答,严裕冰冷地打断她:“你想不想嫁给我二哥?”
谢蓁被拉回现实中,情绪一下子跌入谷底,闷闷地摇了摇头,“不想。”
严裕不自觉握紧了桌子底下的拳头,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可以嫁给我,我沒有娶妻,你不用做妾。”
谢蓁有点懵:“你說什么?”
他偏头,“你若是嫁给我,二哥便不会纠缠你了。”
她总算听懂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惊慌失措,“等一下……你为什么要娶我?你,你不是讨厌我么?”
他该不是想报复她吧?谢蓁忽然想,把她娶回家,不就可以好好折磨了么?這么一想,不禁打了個哆嗦。
严裕猛地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到了适婚的年纪,沒有中意的人,只能娶你先将就着了。”
“……”
他說:“你放心,我不碰你。”
谢蓁消化半天,磕磕巴巴地问:“你能不能让我考虑几天……”或者跟爹娘商量一下也行……
然而他却站起来,语气一点也不温柔:“你若是再考虑,就要嫁给二哥做良娣,你看着办吧。”
說罢抬脚就要走。
谢蓁慌忙站起来,情急之下拉住他的手,柔软的手指钻进他的掌心,一下子就让他站在原地。她好商好量的口气:“那你說娶我就能娶我么?皇上能同意么?”
她以为他们還是小时候那样,可以毫无顾虑地牵彼此的手。
严裕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沒回握住她的手,“我会有办法的。”
谢蓁看着他的侧脸,看着看着,忽然有点伤感,她抽了抽鼻子:“除了嫁给你,真的沒有别的法子了嗎……”
感情她還很不愿意?委屈她了?
严裕有点生气,回头瞪她:“嫁给我你就是皇妃,比太子良娣的地位高多了。”
她当然也知道,就是仍旧有点不真实感。
明明前一刻他還是普普通通的李裕,怎么下一刻,就成了圣上宠爱,百姓爱戴的六皇子?
她還沒接受他這個身份,就要开始学着接受他另一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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