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接納
李chūn花在桌子底下踢了老程一腳，老程趕緊把腿拿開，對於老伴兒遞過來的眼神只當沒看見，稍微停頓醞釀了一下情緒接着對小楠說道：“你錯就錯在事前事後沒有給家裏一點點消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半年來你一句都沒向家裏透漏過，小楠，如果你當時死在了斷崖上，你讓我們老兩口上哪兒找你去？”
聽着老爸越來越嚴厲的口氣，程小楠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慢慢地收縮，以至於自己幾乎不能呼吸……
牆上的掛鐘滴答滴噠，窗外的樹葉嘩啦嘩啦，小楠的心臟撲通撲通。
一陣難熬的沉默，小楠覺得連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老爸程衛國嚴厲的目光似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在小楠的肩頭上，讓她感覺自己在椅子裏縮得小小的。
程衛國就這樣看着小楠，已經有好幾分鐘了，他的眼神從嚴厲到憤怒，從憤怒到無奈，從無奈最後又漸漸變得溫和起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舒緩地吐出，程衛國終於打破了沉默：“小楠，如果在外面遇到了自己一個人難以承擔的事情，怎麼就不能回家跟爸媽說一聲？非要等到現在，你自己都變成這樣子了，這纔回家來，你不覺得這樣讓我們做父母的很寒心嗎？小楠，在你心裏，到底把父母擺在什麼位置？你這樣做，還把自己當做我們的孩子嗎？”
這話乍一聽似乎非常嚴厲，細細品味卻都是爲人父母的一片苦心，言語間已經把和解的主動權交到了小楠的手裏，李chūn花一聽輕輕踩了小楠一腳。小楠又不傻她怎會聽不懂其中的含義？
“爸，媽，我知道我做錯了，請你們，原諒我吧……”小楠離座向着父母深深一鞠躬，披在身後的長髮像流淌的溪水一樣，從後背順着肩頭垂下來蓋住了小楠淚眼模糊的雙眼。
“行了，趕快喫飯吧，不然菜都涼了。”老程不動聲sè的動起了筷子。李chūn花趕緊給小楠遞了個眼sè，小楠用袖子擦擦眼角，跑過去給老爸把酒杯滿上。“爸，你喝酒……”
“嗯，趕快坐下吧。哎，好端端的兒子變成了女兒，想不到我老程快五十了，竟然莫名其妙地圓滿了兒女雙全的夢想，真不知道我是該哭還是該笑……算了，小南呀，既然變成女孩也沒有辦法，反正家裏還有你大哥呢，你也別想那麼多，以後就安心地做二丫頭吧！”
“老爸————”小楠一聽心花怒放，故意拖了長音嬌嗔的喊道：“你怎麼也跟着他們喊二丫頭啊，難聽死啦！”
“去！你上小學之前家裏一直都管你叫二丫頭的，難道你忘了嗎，不信你問問你媽，問問你哥去……再說這也很符合你現在的身份嘛，呵呵呵……”
“那……那個不算啊，你們要是當着外人的面這麼叫我，我也不用活了……”
老程家一家人的飯桌上又恢復了往常的歡聲笑語，不管是勉強爲之還是真心接納，小楠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只要父母沒把她趕出門，感情上的隔閡只要用心去彌補也並不是無法挽救，畢竟血緣的紐帶是任何力量都無法斬斷的。
窗外的光線逐漸明亮起來，遮住陽光的雲朵向北緩緩飄去，仍舊一路變幻着各種形狀，映在廣闊大地上的yīn霾隨着這片雲一起越飄越遠，一時間正午燦爛的陽光把程家小院子照得通亮。
喫過午飯，李chūn花拉着小楠去了自己工作的縣第二人民醫院。先去照了X光。
“嗯，看起來沒什麼問題……”李chūn花手拿X光底片對着燈管仔仔細細看了幾遍，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似乎一切正常。”
“媽，一切正常是……啥意思……”小楠怯生生地問道。“一切正常就是說，你是個完整的女孩子，從裏到外都是，明白了嗎？”李chūn花手裏舉着X光底片看上去挺開心的。
“那……那咱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小楠也是長出了一口氣，原來自己確定不是人妖，太好了。
“不行，還有一個地方要去呢……”李chūn花拉着小楠就走，在第二人民醫院的走廊過道里拐來拐去最後走到二樓，二樓跟別處一樣也是擠滿了病患和家屬，醫務人員忙忙碌碌的走來走去，走廊的牆上掛着一個大牌子上寫兩個大字：婦科。
“我不去，你讓我死了算了……”小楠兩手抓着樓梯的欄杆死活不撒手。“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別跟我耍犟！”李chūn花不愧是習武之家的女人，兩膀一用力拉着小楠硬把她給拖走了……夜幕降臨後的小街，路兩邊的人家都紛紛亮起了燈，臨近街道的廚房排氣扇送出陣陣炒菜的香味。
老程家的廚房dúlì於兩層樓的主體建築，在院子的東側緊挨着大門，李chūn花繫着圍裙手腳麻利地準備晚飯，程小楠則挽起袖子給老媽打下手。
“小楠呀，你現在是個女孩子了，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生活，一定要注意安全問題，晚上不要回家太晚，不要隨意跟男孩子獨處，睡覺前要記得把門窗關好……”
“哎呀我知道，囉嗦……”小楠一邊剝着蒜頭一邊抱怨：“從醫院回來你就跟我說了一萬遍了……你就放心吧，老程家的孩子什麼時候在外面喫過虧呀！”
“那不一樣了！”李chūn花笑眯眯地看着小楠：“父母的心思你是不會明白的，這麼漂亮的女兒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住沒人照應，做父母的怎麼會不cāo心呀……”
“不用你們cāo心，我這麼大人了能管好自己的事……”小楠把剝好的蒜洗乾淨放在菜板上，轉身出了廚房，迎面遇到老程。
“小楠呀，我剛給你哥打電話了，他待會兒帶着你嫂子過來喫飯。”“啊，爸……我的事，你都跟我哥說了？我嫂子也知道了？”小楠覺得頭皮發麻，這種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就跟你哥說了，我不讓他告訴你嫂子，只說你是你遠房大爺家的孩子……”“啊！笨蛋老爸！你告訴我哥不就等於告訴我嫂子了，你讓我以後怎麼面對他們啊！！”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一個渾厚響亮中氣十足的男聲在門口喊道：“爸，媽，開門啊，我是小松啊！”
“這下完蛋了……”小楠捂着臉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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