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二章 換位思考
車門開啓，一位身材高大健碩的青年彎腰鑽出駕駛室，車窗外氣溫的驟降讓他不禁打了個冷戰，急忙把風雨衣的帽兜罩在頭上。
關上車門，擡起手腕看看錶，時間已近夜裏十點鐘，青年微微皺了皺眉，不知道那個習慣了早睡早起的傢伙睡下了沒有？現在去找她合適嗎？畢竟現在不比從前了……
窗外的雨在一片朦朧的燈光中下得如煙似霧，小楠倚在昏暗的牀頭，此刻卻再無睡意。
儘管虎子沒有對夏龍飛的突然歸來做更多解讀，但是直覺告訴她，事情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小婷的生日就在幾天之內，夏龍飛一直記得清清楚楚，提早就把生日禮物通過國際郵件發了過來，如果說他這次回國不是專門爲了小婷而來，那麼至少，也一定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嘴上說得自己像正人君子一樣，什麼絕不糾纏，永遠祝福……根本就是騙鬼的，每星期一次越洋國際長途電話，隔三差五來一封電子郵件，你肚子裏揣着啥心思誰還能猜不到，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一想到這個名副其實的“高富帥”加學霸要趕回來跟自己爭奪小婷，而自己甚至都不敢暴露真實的身份，如果這是一場以小婷爲獎品的比賽，那麼還沒開始自己就已經輸定了――家庭背景和學識才華權且不論，單單是這一副女孩的身體，就註定自己已經喪失了比賽的資格……
小楠的心思好久沒有這麼糾結痛苦了，彷彿時間又回到了幾個月前，小婷要讓她來決定自己是否跟夏龍飛交往的那個夜晚……
噹噹噹……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在安靜的樓道里顯得格外清晰。
“誰？”小楠問。這個時間段幾乎從來沒有人來敲過她的房門，包括房東在內。
“我了，虎子。”熟悉的聲音。
這麼晚了，這傢伙怎麼跑我這兒來了？小楠一愣，他不是去送夏龍飛回家了嗎？怎麼從東區跑到南三環了，這麼老遠還下着雨……
“有什麼事嗎？”小楠下了牀穿上拖鞋走到外面的小客廳，隔着門問虎子。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兒……”虎子的語氣有點猶豫。“你要是已經睡了那就明天再說吧……”
虎子說完轉身剛要走，身後的門卻咔嚓一聲被打開了，開門的聲音驚動了樓道里的自動聲控燈，燈光亮起時，虎子看到小楠穿着一身印滿了卡通山貓圖案的毛茸茸的睡衣褲，披散着頭髮站在門後，半開的門板遮住了她小半張如畫般精緻的面孔。
“進來吧，我還沒睡呢。”小楠淡淡地說。即便是並不善於察言觀色的虎子，也能看出她此刻心情差到極點。
臥室裏小小的吸頂燈亮起，除了幾件掛在牆上的女裝，小楠的房間幾乎沒有什麼女生的氣息，傢俱擺設一如過去，簡單、整潔，僅此而已。
“坐吧。”小楠把電腦椅（臥室裏唯一的一把椅子）推向虎子，然後自己輕輕坐在牀沿拉過一個抱枕抱着，一雙貓一樣圓溜溜的杏仁兒眼直盯着虎子的臉。“有什麼事兒就說吧，下着雨跑這麼遠你也不嫌冷……”
虎子瞅着小楠看了半天，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從風雨衣的口袋裏摸出兩個小紙包朝小楠丟過去。小楠伸手在空中接過來一看，是兩個包裝精緻的小袋子，看上面印刷的英文應該是巧克力，牌子卻沒聽說過。“什麼東東？”她問。
“油炸士力架，敢喫嗎？”虎子笑道。
“怎麼不敢？”小楠賭氣似的撕開包裝，從裏面拿出一根短短地拇指粗細的，糊了麪糊被油炸得面目全非的東西來，放到鼻子跟前聞了聞，一股濃郁地橄欖油混合着奶香味道撲面而來。
“這東西可是高熱量食品，吃了小心變胖。”虎子笑着說，他試圖緩和一下屋裏沉悶的氣氛。
“你嚇唬誰呢，我會怕胖？”小楠輕蔑地瞥了虎子一眼，咔嗤一口咬了一大截，細細咀嚼，果然別有風味。
“因爲上一次我回來的時候已經給你帶過巧克力了，這一次我讓小龍換個口味，沒想到他會買這個。”虎子說：“也就英國佬會想出把士力架用麪糊起來丟油鍋裏炸着喫的餿主意……”
“其實……味道還不錯……”小楠一面品嚐一面評價道：“只是稍微膩了點，如果是熱的可能口感會好很多。”
虎子看着小楠一根接一根地往嘴裏填油炸士力架，嘴角一翹賤賤地笑了起來。“聽說很多女孩子遇到壓力太大的情況就會傾向於暴飲暴食來解壓，看來所言不虛啊。”
小楠瞪了他一眼，嘴裏一邊大嚼着一邊含含糊糊地說：“你少來，我知道你小子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說吧，三更半夜的你來找我幹嘛？”
“小龍回來了。”虎子意味深長地說。
“你電話裏跟我說過了。”小楠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他回來關我什麼事兒？”
“裝，你就裝吧，我還不知道你嗎，除非加班，你啥時候過了晚上十點還不睡覺的，我看你分明是愁的。”虎子見小楠還要硬撐，直接揭穿了她。
小楠聽了默然不語，手從包裝袋裏掏士力架的動作也慢了下來。“要你管……”她輕咬着嘴脣，淡淡地說道。
“我當然要管了！”虎子一下子從電腦椅上跳了起來，大步走到小楠的跟前。
“你要幹嘛？”小楠仰頭看着眼前高大的虎子，一雙杏仁兒眼瞪的溜圓。
“我可是你的狗頭軍師啊！”虎子用力一拍自己的胸脯：“這種時候，當然是我挺身而出爲兄弟出謀劃策啊！”
也不知道虎子這句話哪裏來的如許威力，小楠只覺得鼻子一酸，眼前的視線頓時變得霧濛濛的，慌忙把臉側向一邊微微低下頭，用額前厚厚的流海擋住眼睛。
這已經不是小楠第一次從自己身上領會到女生的敏感和脆弱，作爲曾經的男生她根本沒有辦法抗拒這種情緒的產生，但是她也絕不喜歡讓別人看到自己被荷爾蒙徹底操縱的樣子，特別是像虎子這樣瞭解自己過去的人。
沉默良久，小楠才勉強平復了自己的心緒，擡起頭，用手指把額前的碎髮勾到耳後，強裝出一副古井無波的三無面孔，淡淡地對虎子說：“那就……讓我聽聽你的高見吧。”
虎子一屁股坐回電腦椅上，大大咧咧地翹起二郎腿，習慣性地掏出煙盒剛想打開，看見小楠纖眉微皺的神色又塞回了口袋裏。
“小龍這次臨時回國就是爲了小婷的生日。”虎子非常肯定地說。“這傢伙雖然被小婷發了好人卡，實際上根本就沒死心過。”
“我知道。”小楠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好多人不是都這樣？上大學那會兒我替你寫給菲兒的情書被退回來超過一打，你最後不還是得手了？”
“所以你一聽說就擔心起來了，對吧？”虎子問。小楠無言以對，側過臉迴避了虎子的眼神。
“我不想跟你說太多廢話，只挑最重要的說幾句。”虎子忽然擺出一副鄭重其事的表情來，把身體前傾雙眼逼視着小楠飄忽的眼神。“你看着我！”
“幹嘛……”小楠很不情願地把臉轉回來，有點心虛地望着眼前這張劍眉虎目的帥氣面孔。
“你跟小婷在一起多久了？”虎子忽然問道。
“大概兩年多了吧……”小楠答道。“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你對小婷的性格瞭解得有多深？”虎子又問。
“就像瞭解我自己一樣。”小楠很有自信的回答。
“那好，現在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想好了，如實回答我。”虎子說着又往前挪了挪椅子，身體更加逼近了小楠。“我們來打一個比方，假如你是小婷，遇到賽車事故胸椎以下高位截癱的是你，被男朋友捨身相救恢復健康身體的也是你，而你的男朋友爲了救你差點丟了一條命，最後雖然沒死卻身體變成了一個女生……現在正是他一生中最爲迷茫的時刻，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自己蛻變後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今後的人生道路該如何走下去……這種時候，讓你拋棄他，去和另外一個條件更好的男生談戀愛，你……能做的到嗎？”
小楠沉默了良久，終於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不能。”
“對呀！”虎子用力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心。“既然你做不到，那麼以你對小婷的瞭解，你認爲她能做到嗎？”
“小婷她……她也不能……”言罷，小楠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
虎子滿意地笑了，他忽地一下從電腦椅裏站起身來，一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好了，你既然搞清楚了這其中的關鍵之處，我也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睡吧，我也得趕緊回家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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