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甄妘蜷在角落等了一夜,直至天邊微明,她卻又被攔在了遠處,無法接近甄鴻文的轎子。
她星眸凝視着遠去的小轎,心底漸漸生出股戾氣。
在城中的一家酒樓見着甄妘的時候,甄鴻文着實一驚。他聽得同僚說,在外碰着了自己惹的情債,有個私生女來尋他了。他當時,便猜着了幾分,可真正見着時,仍不免愣了一愣。
甄妘跪在一方矮几前,粉面上掛着兩行淚珠,哽咽道:“爹爹,女兒知錯,錯在不該傾慕那書生。可爹爹明鑑,女兒卻從不敢做出私奔那等醜事。”
雖過去了好幾日,可她竟敢私奔的事,到底是將他氣的不清,如今都未大緩過來。他不只是氣她敗壞甄家的臉面,更氣的是她愧對舒懷辛苦懷胎十月。
他到底,不願相信那是真的。
“那你怎會……”
甄妘驀然磕了幾個頭,泣道:“求爹爹救救女兒。”
甄鴻文被她這一句倒問住了,道:“讓我救你什麼?”瞧見她額間發紅,又哭得這般,到底是骨肉,怎能視若無睹,忙將她扶了起來,“你坐下慢慢說罷。”
甄妘見他有所動容,狠了狠心,有些事早晚包不住的,不如將它化爲利器。
她緩緩扯起了袖子,露出了一截白璧無瑕的藕臂。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是林氏……林氏將女兒綁了出去,讓那人……”
甄妘說着便哽住了,已年過四十的甄鴻文如何不知那是什麼意思,當即怔在了原處。沒有哪個女子會用自己的清白來誣陷別人,若真是她自願,她也用不着再回來。
當下他臉漲的通紅,憤怒、悔恨、歉疚……一一擾亂着他。
“也是她不讓你回府去的?”他的聲音已不由得提高了幾分。
坐在對面的甄妘卻是一陣默然。
“……回家。”他陡然起身道。
翰墨軒內,甄鴻文避退了衆人。
整整兩個時辰,他硬是讓林氏不得已將自己做的那些事全認了,可唯獨一件,她卻死活不應。
便是蓄意污了甄妘清白之事。
“侯爺,分明是她自己不知廉恥,在外頭做了苟且之事,現下卻想栽到我的頭上來!”
林氏言語激動,幾乎要從地上站起身來掌摑甄妘。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還敢胡言!”見她氣勢這般凌人,也讓甄鴻文頓時下不來臺。此前,他分明答應甄妘要替她討公道,現下卻又縱得林氏如此。胸中憤懣涌上心頭,便一把反抓住她,打了一掌。
林氏捂着臉癱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瞧着甄鴻文。
直瞧的他心中也發起悶來,他心內也明白,其餘之事,都可大事化小。林氏論理仍是妾室,她若認了那件事,便足以將她逐出甄府發賣爲奴。
她自然是不能認。
甄妘擡眼瞧了一眼站在身前的甄鴻文,見他面色有所動容,便緩步上前,跪在他身前道:“姨娘亦是一時糊塗,父親能爲妘兒做主,女兒已是萬分感激,還請寬宥姨娘罷。即便她有千錯,終是替父親養育了妹妹。”
她方說完,林氏便察覺出了不對。果不其然,下一瞬,甄鴻文便換了臉色。
他聲音沉沉道:“你做的這些事,瑤兒可知曉?”
許是做母親的天性,林氏一聽,便再不顧及什麼辯解,忙匐在他腳邊,將所有的事,一概全認了:“求侯爺明鑑啊,瑤兒真的一無所知,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孽。侯爺是瞧着瑤兒長大的,她是什麼性兒,您又怎會不清楚呢?”
聞言,甄鴻文將眉頭舒展開了些,思忖良久,道:“從今日起,你便搬去靜安寺靜養罷。瑤兒,便交給府裏掌事的陳嬤嬤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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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面色慘白,怔怔的跪坐在地上,只不住的默聲落淚。至少瑤兒未受到牽連。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少時,她目光緩緩移向甄妘時,裏頭沒有半分歉疚,只有無盡的悔恨,恨自己當初不夠狠,沒將她徹底除了。如今竟賠了夫人又折兵,落了個母女分離的下場。
林氏被人帶下去後,屋內便只餘下了他們父女二人。
甄鴻文緩緩開口道:“妘兒……昨日,靖安侯夫人來府上了,提了當年的婚事,她是想讓……”
他的話未完,甄妘已只其意,雙手相疊置於額上俯身一拜道:“勞煩爹爹,將婚事退了吧。”
甄鴻文心內又豈能不明白,這樁婚,還如何作的成?她日後,只怕連嫁人都難了。思及此處,他的眼眶微微泛紅,聲音有些哽咽:“孩子……是爹,對你不住。”
甄妘也跟着落了淚,止不住的淌。
並非被這位如此慈眉善目的父親感動,而是,她親手結果了自己的所有希望,那對於他的希望。
微風從窗櫺下吹入,燭火如漣漪般搖曳着。
甄妘擡了眼,掛在眼睫上的那顆珠子也撲簌落下,“爹爹,女兒告退。”
她起身往後退了兩步,甄鴻文忽而打斷道:“妘兒……宮裏頭要給皇貴妃娘娘膝下的蓮茵公主尋一個伴讀,你可願入宮去?”
甄妘頓了頓,怔怔的望着他。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雖說這次尋誰家的姑娘,還未說定,但如今,他覥着臉,也要去求一次聖上了。
去宮裏伴讀,便可算個女官。一個女子若不能嫁人,便是後半生都沒了指望。那他,總該給她謀個前程。
甄鴻文的提議,對甄妘而言,無疑是最好的一條路。但卻不是她想要的,阿孃的死,纔是她活着的理由。
見甄妘有所猶豫,他又耐心道:“妘兒別擔心,聖上如今已年邁,身子亦大不如前,早便沒有納宮妃的意思了。況且,那皇貴妃娘娘請的是廷尉宋淮,難得的名師……”
聽見宋淮二字,她心內一顫,不等他說完,便欠身道:“女兒願意。”
甄鴻文訝異了一瞬,眸中帶着欣慰的笑意,難爲她能體會到他的良苦用心。
甄妘回沉香閣時,院中已是一片漆黑寂靜。
“秋月……?”她低低的喚了一聲。
空蕩的庭院中,並未有一聲迴應。
她便沒有再喚下去,只摸着黑回了房間。徑自褪下外衣時,纔想起,阿孃的玉佩,還在宋景溪手裏。
她將衣裳輕輕掛在檀木櫃旁的桁架上,徐徐坐回了榻上,雙眸空洞。她分明已尋着了線索,卻不知爲何,半分精神都打不起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翌日
“姑娘、姑娘……”
甄妘枕臂側躺在榻上,朦朧間聽見有人在喚些什麼,濃密的眼睫顫了顫,很快便醒了。這一夜,她幾乎不曾入眠。她緩緩地撐着起了身子,再仔細一聽,是秋月的聲音。
“進來。”她聲音不由得放柔和了許多。
秋月眉梢眼角盡是笑意,手中端着盥洗的木盆,小臂上搭着塊帕子,眼眶紅紅的。
“姑娘,我來服侍您梳洗。”她歡喜的過了頭,說着一汪眼淚便往下落。今早陳嬤嬤將她從外院喚回來時,她便猜着是姑娘有了信兒,沒想到竟真的回來了,自是高興。
甄妘脣角勾了勾,緩緩露出了一抹笑,倏然,她輕聲道:“秋月,你可知道,我要入宮去了。”
進宮爲女官,本身就是皇家的奴僕,何來再帶上婢女的道理。
秋月輕盈的步伐,走至裏間的珠簾時,微微屈了屈膝,繞過那珠簾,將木盆放在妝奩旁,回道:“一早陳嬤嬤傳我時,便在路上跟我說過了。”
甄妘聽得出,她在極力平穩着自己的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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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姑娘纔回了府,且歇着,這幾日,就讓我來給姑娘收拾入宮的行裝罷。”秋月恐她傷心,又道。
甄妘沉沉的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三日後,宮裏頭的旨意便下來了,召鎮國公府嫡長女甄妘,於戌時起身前往宮裏去。
伴讀的女官須跟從主子的行蹤,半刻不得延誤。因而,上要明日的值,便要今夜啓程。
甄鴻文守在正堂前等着她,見到她時,只輕拍了拍她的肩:“往後宮裏的路,得你自個兒走了。不過,若受了委屈,跟爹爹說,我將你接回來。”
甄妘脣動了動,卻未答話,只微微點着頭。
她將將走至府門前,忽有一盆水潑至她裙角,空氣中登時瀰漫着一股血腥氣。
甄瑤一把擲下手中的木盆,憤憤道:“這是狗血,你既要入宮了,便幫你去去晦氣!你這個災星,將我孃親害的出了家門,還有臉進宮去做女官,爹爹真是被你迷了心竅。走罷,你去罷!這輩子永遠別回來了!”
甄瑤說完便甩着袖子,提了裙角扭身回府去了。
甄妘垂眸瞧了瞧染了污的裙子,眉間覆上一層不耐。欲打算徑直上馬車,方擡頭,便瞧見了正往甄府走來的男子。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一身寶藍色的雲紋錦衣,腰間扎着金絲蛛紋帶,銀冠雖將他的長髮束的緊密,卻仍遮不住臉上的頹喪。
秋月自覺退至一旁。
甄妘緩步上前,不待他開口,她搶先道:“見過世子。”
宋景溪眼下有清晰可見的烏青,在原地愣了許久,才艱難的張了口:“你當真想好了?”
他幼時亦曾做過太子伴讀,在宮中養過一段時日。宮裏的規矩,他尚且知道一二,宮中女子,若非皇帝賜婚,此生便不得婚配。他自然知曉她的選擇,意味着什麼。
見甄妘仍福着身,沉沉的埋着首,旋即又自嘲的笑了一聲:“你怎會是衝動行事之人。”
說罷,他眸色黯淡,視線漸漸垂落在了地上。
“世子。”甄妘的聲音有些輕又有些柔。
宋景溪驀地擡眸,眼睛裏又染上了點點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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