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是他是他還是他

作者:顧四木
平兒帶着幾位姑娘進去的時候,鳳姐兒還在對豐兒罵人:“這一天天的,賬算不對,嚼舌根倒是快。”

  她這是才方扔出去一本算錯的賬目,兩彎柳葉眉還帶着幾分怒氣威嚴地吊着,準備等下一個婆子進來回話呢。

  誰知一擡頭見平兒請了三個姑娘來,鳳姐兒的顏色立馬就換了,笑如春風從大交椅上起身迎上來:“你們這三位稀客怎麼碰到一起,又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快坐下,豐兒上新的熱茶來,給姑娘們暖暖身子。”

  之後又格外周到地問三人可帶了手爐子,讓丫鬟們上腳爐,只道雖入了早春,但就是這倒春寒的冷才更容易受不住呢。

  一陣寒暄忙碌後,鳳姐兒倒沒有如往常一般熱鬧地說下去,而是捧着手爐看着三人:這幾位姑娘結伴而來,必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其實在往鳳姐兒這邊來之前,林姜就問了探春:“三姑娘可願意去找璉二奶奶說說委屈?若是願意,我們就陪你同去,若是不想生事,倒也罷了。”

  探春是個聰敏之人,一想就明白了林姜這話的意思,甚至立馬在腦海裏將府裏這半年來發生的事兒都串了起來。

  她聽趙姨娘嘰咕過很多遍了:過年的時候,小林太醫家只給大房送了重禮,絲毫沒有理會二房,連跟草都沒送來。趙姨娘爲此心口疼了一整個正月,抓住探春就要念叨。

  還催她:“姑娘有空也去蘭芝院轉轉,弄些臉面。不要像咱們那位‘賢明’的好太太似的,只顧着自己孃家妹子薛姨太太,就把個大財神得罪了,害的咱們連根毛都摸不着。”

  從趙姨娘各種瑣碎嘮叨中,探春也就明白了薛家想要奪小林太醫家的生意,只怕從中有王夫人牽線。

  以至於小林太醫對賈政一家子態度極其冷淡,而賈母對此也只是採取了默認,從沒當衆爲此事替二房說過話,顯然是二房自己理虧在先。

  但探春也發現,同爲王氏女,小林太醫卻對鳳姐姐很是不錯,甚至可以說是鳳姐兒是她在榮國府內關係最好的人。

  而這兩三個月,老太太顯然也冷淡怪罪二太太,只讓鳳姐兒管家。

  一系列事一聯繫,探春就門兒清了:估計對林家出手的事兒與鳳姐兒無關。小林太醫的不高興也只對着王夫人去,所以倒肯與鳳姐兒和氣,甚至幫着她在賈家做面子。所以鳳姐姐才逐漸拿實在了管家權。

  這會子自己要去跟鳳姐兒說委屈,那必然就是選擇從此不站在王夫人那邊。

  林姜見探春一時遊移不語,也只道:“三姑娘有自己的爲難,二太太到底是你的嫡母。”

  雖說就林姜看來,跟着王夫人沒什麼好處,但探春的顧慮必然很多,跟她乾脆利落的想不給二房顏面就不給,是決然不同的。

  探春在蘭芝院坐了半晌,默默凝神喝了一盞茶後,最終還是決定去尋鳳姐兒。

  王夫人的爲人她看的很透了,外寬內忌,就算她再怎麼做個好女兒,只憑趙姨娘隔三差五惹事,又非要捧着賈環在賈政跟前爭光,王夫人就不可能真心給探春尋一個好歸宿——萬一探春將來幫着賈環跟寶玉爭二房的家產可怎麼好?

  哪怕探春從未有過這個念頭,也不是這樣的爲人,但王夫人是不會信的。

  王夫人從來不信別人人品,只信自己手腕。

  對她來說,與其相信探春人品,相信探春嫁了好人家得了勢不會做這種事,不如直接不給探春這個高嫁過得好的機會。

  將探春塞到一戶敗落的世家去,王夫人自己的名聲也好聽——外人聽起來到底是給庶女找了戶簪纓世家,而同時也可以將探春絆住,讓探春過自己的日子都焦頭爛額,根本沒心思管趙姨娘母子。

  這對王夫人來說,纔是利益最大化。

  一直以來,探春也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裏。

  這些年她順着王夫人,其實更多的是爲了在賈母跟前表現,做一個孝順嫡母的好孫女,讓賈母喜歡。只盼着將來賈母這個在後宅說了算的老封君能爲她做主。

  探春不敢求什麼好人家,只求不要是亂糟糟的人家,平白給寶玉或是王家做了墊腳石就行。

  如今林姜給她提供的就是另外一條路。

  鳳姐兒!

  固然下人裏有很多說鳳姐兒刻毒,說她兩面三刀的,但以探春素日看來,鳳姐兒對她們這些妹妹都很好,甚至比李紈還要好些。

  李紈雖是二房賈珠的遺孀,是探春真正的親嫂子,也按着賈母的吩咐帶着她們唸書做針線,但李紈的錢是不會給她們花一點的,都是留給親兒子賈蘭的。

  倒是王熙鳳管家,還處處想着別委屈了這些姑娘們。

  探春想着,鳳姐兒跟自己從來沒什麼衝突,這會子鳳姐兒還是初初獨立掌家的時候,只怕有些左支右絀爲難,自己要是現在就去幫襯一二,來日鳳姐兒念着這份情,在老太太跟前幫她說話爭取,或許要比乖乖聽王夫人一人的話更靠譜些。

  所以探春就來了。

  此時來都來了,探春再不猶豫,直接拉着鳳姐兒的手道:“我今兒受了些閒氣委屈,方纔去跟林姐姐們說話來着,這不又來尋鳳姐姐抱怨抱怨。”

  鳳姐兒笑得花團錦簇,極爲熱情地接過探春的手:“有什麼委屈煩難只管告訴我,是丫頭們不好了,還是婆子們又犯懶了,你是未出閣的姑娘自尊自重不肯動怒的,叫我去打她們!”

  此時平兒豐兒已經上了茶,林姜端着茶聽鳳姐兒說話:別的不說,人家王熙鳳一說話就是讓人心裏舒服。

  探春就把今早玫瑰露的事兒說了,王熙鳳陪着她罵了一會兒迎春的奶孃,然後不好罵趙姨娘,就只罵下人們亂嚼舌頭:“不是我說,方纔妹妹們進來前,我還在罵那些婆子,你們也是聽見的,實在是就欠一頓好打!”

  “趕明兒我收拾她們。三妹妹快不要慪氣,老太太在這些孫女裏,說屬你是個尖兒,很是喜歡你。昨兒王府給的玫瑰露也是過了老太太眼前的,你只自己留着喫,或者喜歡哪個兄弟姊妹就跟哪個一起用——老太太看你,跟寶玉是一樣的。”

  林姜就知道鳳姐兒領會了探春的意思,所以只提老太太疼愛,隻字不提嫡母王夫人。

  因爲還趕着回去刷題,林姜就送上兩瓶花露,準備起身告辭。

  鳳姐兒是見多識廣的,見兩個玻璃小瓶,上頭還有鵝黃籤子,跟她素日用的官用花露不同,就知道是宮裏的貢品。

  就笑道:“那我就偏了小林太醫的好東西了。”

  林姜又對探春道:“這花露容易惹閒氣,我就不給你們送了,若是閒了就來蘭芝院玩,到時候再調了喝就是了。”

  鳳姐兒苦留黛玉一起玩:“知道小林太醫有要緊事做,那林妹妹留下玩一會兒再去吧。”

  林姜笑道:“妹妹要不在這兒玩吧,這幾日我倒也沒空整咱們的書。”她這幾天且要忙着備考。

  黛玉也挺喜歡鳳姐兒和探春的——大家都是能言善辯者,湊在一起每句話都風趣的緊,一點不寂寞,也就留了下來。

  林姜帶着寶石回蘭芝院的時候,倒是看到了寶釵的背影,看方向……她看不出方向,畢竟對榮國府不太熟。

  但寶石對榮國府內宅可熟,大路小路都認識,順着姑娘的目光看過去,就直接道:“是單往寶二爺屋子去的路。”

  寶玉住在賈母的榮慶堂後頭院裏,可以打後門繞進去,不經過賈母的正房。

  林姜就問寶石:“對了,金玉良緣你聽說過嗎?”

  寶石立刻點頭:當然聽說過,這在榮國府可是很時興的八卦,許多下人誇寶姑娘的時候都會拿出來說一遍,堅定的替寶釵搖旗助威,說這是天賜良緣。

  還有些下人就拍着胸脯道,寶姑娘若是做了寶二奶奶,必然要比鳳姐兒這璉二奶奶有涵養心底寬大好說話。

  到時候要是寶二奶奶管家就好了!只把寶釵當成了寶青天,只等她嫁過來把王熙鳳撅走。

  榮國府下人們,還天真的以爲現在做姑娘的寶釵,就會是永恆的寶釵。

  林姜見一路空曠,也沒什麼人,就低聲問了一句:“這府上沒有傳過什麼賈寶玉與妹妹的閒話吧。”

  寶石一驚,連忙道:“姑娘這話從哪裏聽來的?是我漏聽了不曾?這府裏下人們只說寶姑娘是二太太看中的兒媳婦,又是親上做親的,必是能成的。且寶姑娘也每日往這府里長輩平輩們跟前去寒暄,比在自家梨香院的時候都多。”

  她還把周瑞家的話拿出來說:“二太太逢年過節,讓人往梨香院送的東西都跟這府裏三位姑娘的一樣,可見把寶姑娘當自家人。而且,寶姑娘也拿這府裏小姐們一樣的二兩銀子月錢——咱們那蘭芝院可沒拿過。”

  當時林姜和黛玉初到的時候,鳳姐兒也按着這例送來的,直接就讓林姜送了回去。

  林姜看寶石這麼緊張,也就一笑:“沒事兒,我不過這麼一問。是想着這府上史太君對妹妹很是看重,不知道是什麼心思。”

  怪不得賈母對王夫人越來越惱火,原來這幾個月王夫人被奪了管家權後也沒閒着,一直在搞金玉良緣的輿論戰。

  力圖將金玉良緣的名聲,傳播到賈府每一處角落。

  而賈母在她心心念唸的‘兩個玉兒’上卻是顧慮重重舉步維艱。

  林如海還健在,由不得她這個外祖母主管黛玉的婚事,故而她是打不了薛家這種輿論戰的,估計只要她對外放出一點兒風聲,涉及到黛玉的閨名,林家就要翻臉——上回林長洲事件,林如海特意寫信給賈母又派了夏嬤嬤來坐鎮,就可見已生嫌隙。

  賈母只能看着王夫人跟薛姨媽姐妹倆聯手,佔領輿論高地。賈母只好從管家的權柄上壓制王夫人。

  “這就是意識形態作戰和經濟壓力制裁啊。”林姜隨口感慨了一句,換來了寶石迷惑的眼神。

  “沒事兒,那你再跟我說說這府裏關於金玉良緣的話。”

  林姜就聽着金玉良緣的閒話,一路晃悠回了蘭芝院,然後繼續投入到六萬三千道題目的題海中。

  ——

  這一下午,林姜投入到無盡地刷題中,而皇子們則都心情忐忑地聚集在明正宮,精神緊繃地面臨着父皇的考試。

  皇上是久經考場的人,當然,是他坐在上頭考別人。

  皇上登基五年來已經舉行過兩次春闈,兩次官員大考(全國官員包括縣令都要隔三年上京上報政績兼參加吏部考覈)。面對兒子們,皇上考起來自然也就輕駕熟。

  這次皇子們大考,截止到年紀爲八歲的九皇子爲止。

  再往下的十皇子只有六歲不說,還是貴妃的心肝寶貝,素來體弱多病,上書房纔去了半年,唸書也不多,皇上也不好逼迫這個風吹草動就要生病的小兒子。

  畫眉公公奉命將皇子們做過批註的《周氏文賦》都收上來,路過五皇子的時候,畫眉公公仍然是目不斜視,接過五皇子呈上的書。

  但心裏卻不免想起晨起五皇子來求見皇上認錯之事。

  五皇子當時叩首不起,將自己如何鎖書,又是如何被人撬了鎖丟了書,如何嚴查宮人之事都一一說出。經過嚴查,他發現宮裏有一個負責養花的小太監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大周的皇宮以墨色爲主,而黑色正主水,故而宮裏水源極多,導致了大周失蹤的宮人也多。這小太監也不知是在哪口井裏還是在哪個池中,但人沒了是基本可以確定的。

  之後五皇子又將周黎蘅如何撞見他丟了書的窘迫,應下從紹王府借書給他等事兒都說了出來,然後恭請父皇懲處。

  皇上當時也只是言辭淡漠:“你人緣倒是不錯,黎蘅都願意揹着個大錯從府裏拿書給你。”這掉包御賜之書可不是什麼小罪過。

  五皇子依舊伏在地上不敢擡頭,只道:“世子乃淳善之人,便是換了旁的兄弟,世子見了想必也是願意幫扶的。兒子心感世子好意,還是與世子商議過,纔來向父皇請罪的。”

  五皇子趕緊解釋清楚,怕父皇覺得他是個背信棄義,紹王世子幫了他,他卻來出賣人家的小人。

  這時候就看出人品過硬的好處來了,皇上想想讓紹王叔氣的跳腳的周黎蘅那出了名的善良,也就根本沒有什麼怪罪之意,只覺周黎蘅是又動了善心了。

  於是只對五皇子道:“你倒實誠,直接來回朕認罪了。”

  五皇子:“兒子不敢有瞞聖聽。”見皇上沒有動怒,他就斟酌着說:“且兒子恐事情鬧出來傷了皇室體面,故而早早向父皇陳情,靜聽父皇聖命。”

  皇上語氣裏反而帶了淡淡的笑意:“也是,剛過了龍擡頭的好日子沒幾天,昨日朕才祭拜了天地祖宗,今日兒子裏面要出一個欺君瞞上的,倒成了笑話了。”

  五皇子又心驚又心涼。

  心驚在於父皇一眼看穿自己的想法,知道他趕來請罪是逼不得已,是生怕今日有人拿出他親筆原書,狀告他欺君。

  而心涼在於,父皇看起來絲毫不動怒,還帶着饒有興致的笑意——父皇把他們當回事嗎?真的疼愛他們這些兒子嗎?

  五皇子不敢深想,見父皇無話,也沒有責備,就叩首告退。

  其實也是五皇子不瞭解皇上的緣故,他看父皇在笑,畫眉公公卻看出了皇上的怒。

  果然五皇子一走,皇上就冷道:“瞧瞧,朕的兒子們,有荒唐無賴要爬牆唐突閨秀的,有無情無義爲着權勢逼死髮妻的,現在更好,在宮裏就出了賊頭了,直接對着兄弟宮中就出手偷了起來,來日朕這明正宮,他們是不是也要來偷個玉璽偷道聖旨?”

  主要皇上本來以爲,他的兒子數量衆多,是塊產量豐富的大菜地,哪怕出了兩根壞菜(大皇子和八皇子)也是偶然事件。

  可這回五皇子來回稟的事兒,讓皇上鬱悶地發現,居然還有壞菜:因大皇子已出京,連今日的考試都不必來,此事估計與他無關,而八皇子那是人嫌狗憎的人緣,要是能幹成這種事,也不必親自無賴爬牆了。

  說明這做賊的另有其人,說不定還不止一人。

  皇上如何不惱火。

  畫眉公公不敢說話。

  皇上罵完兒子羣體後,又叫衛刃來現吩咐了,定要守好明正宮的門戶,一隻蒼蠅也不能亂進,一隻蚊子也不能亂出。

  前情敘完,只說現在,皇上若無其事翻閱着皇子們交上來的功課,只當不知道這回事兒。

  而五皇子則比旁人還要緊繃數倍,雖低着頭,卻是用眼角不斷觀察着他這些兄弟們,他倒要看看是誰偷了他的書——要是沒有後招,只想讓他出醜的偷書人,看到五皇子的書居然還在,估計會很震驚吧。

  可惜這些兄弟們全都是同樣的緊張表情,沒有哪個格外震驚。

  五皇子就知道,這偷書的人想必是算到了紹王世子會借書給他,等着挖個大坑給他跳,那就不只是心血來潮的壞,而是心思極深非要坑死他。

  而此時,戍守在門外的衛刃有些無語。

  他已經看到周黎蘅三探頭了:他要不是紹王世子,衛刃早就命人將他拿下了。

  當週黎蘅第三回露面,衛刃終於忍不了了,走過去道:“你這樣大的活人,當我看不到嗎?”

  周黎蘅在皇子們眼中是頗爲受嫉妒的存在——皇上似乎有個更喜歡別人家孩子的癖好。

  別看對自己兒子三月不管兩月不見的,但對周黎蘅、衛刃這種別人家的孩子卻都挺好(當然,別人家的孩子不搶皇位)。尤其是周黎蘅,紹王的情分在那裏不說,只周黎蘅的相貌,皇上就願意多看他。

  說到底,大周朝雖然沒有美人基因,但他們家有強大的喜歡美人的基因。

  所以周黎蘅凡來請見,皇上但凡沒要緊事都會見這位小堂弟,周黎蘅幾天不來請安,皇上還會把他叫來,聊聊家常放鬆一二。

  畢竟周黎蘅不但生的好看,還是那種令人舒服的溫厚性情,正如林姜形容的,是那種治癒系獨角獸系美人。

  皇上也覺得,看着這位小堂弟,就心曠神怡,頗感人性本善。

  要不是爲這個,就周黎蘅在明正宮外一探頭二探腦的,換個臣子早就給拎起來了。

  衛刃是知道今晨五皇子之事的,所以走過來後也壓低了聲音勸周黎蘅道:“裏頭的事兒跟你也有關,萬一陛下龍顏不悅,你還在這裏晃悠,叫陛下看見怕要倒黴。”勸他趕緊出宮躲回紹王府去。

  周黎蘅對衛刃道:“我是來找你的。”

  衛刃一腦門問號:“你找我作甚?”然後又反應過來:“所以你剛纔探頭是給我使眼色,不是看明正宮裏頭?”

  周黎蘅搖頭:五皇子之事他以盡人事問心無愧,接下來的應對之事是五皇子的,不是他的。周黎蘅是個善良的人,但不是個濫好人。

  衛刃無奈:“你找我事嗎?”

  周黎蘅點頭:“有一件事,我心裏亂的很,想找人出出主意。但此事不光是我一人之事,還牽扯……”他臉色發紅,猶豫了下才道:“牽扯到旁的姑娘家,若是傳出去於她名聲有礙,唯有跟你說我才能放心。”

  衛刃:好的,我知道了,因爲我六親斷絕,而且還沒有朋友。

  雖然他內心這樣吐槽自己,但實則明白周黎蘅的意思:衛刃身在御前無親無友纔是皇上喜歡的最佳狀態,而且衛刃的性情,本身也不願意跟外人多打交道。

  兩人也算是幼年之交,比起諸皇子還要關係更好些。

  周黎蘅有些話對父母都不能說,卻能跟他私下說一說。而衛刃也是如此,他不能自己去大皇子宮裏,卻可以託付周黎蘅去打交道。

  聽周黎蘅說‘姑娘’二字,衛刃難得起了八卦之心——到底是皇上養出來的孩子,好奇心還是有的。

  衛刃也知道周黎蘅爲什麼心亂了:他那個不能說親的獨夫命格擺在那兒呢!他若是真有什麼心儀的女子,估計也不敢跟家裏說,以他會爲旁人着想的性格,更不會跟別人吐露,只能跟自己說了排解一二了。

  衛刃算了算自己的班值,與周黎蘅約了時間:“到時候玉華臺見吧。”玉華臺的風乾鵝最適合下酒。衛刃想着到時候再給林姜打包兩隻,橫豎風乾的也不會壞,留着給她慢慢喫。

  外面兩人約烤鵝約的暢快,裏頭的皇子們卻深覺自己就是鐵鍋燉大鵝裏的鵝。

  皇上一早叫五皇子的話攪了心情,看一羣兒子站在這兒就像看一羣賊,簡直把考試變成了拷問。

  皇上的文化水平沒的說,何況《周氏文賦》又是他掛名的主編,親自審覈過的稿子,對裏頭的先祖詩文也所知甚熟,這會子面試起來,考的典故都又邊角又刁鑽,將兒子們烤的外焦裏嫩。

  不到半個時辰,皇上已經撇了三本書下去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這三個年長的皇子,作爲兄長身先士卒,當着弟弟們被親爹訓了個灰頭土臉,還得彎腰撿書。

  之後,皇上拿起了五皇子通宵補成的《周氏文賦》。

  打開一看便覺賞心悅目。旁的不說,五皇子的字實在是一絕。哪怕是徹夜通宵趕着補寫出來的,也工整的很,不見絲毫倉促潦草之跡。

  若是五皇子不自己來承認,皇上一眼還真看不出來他是頂着絕大的壓力,一晚上補出來的功課。

  因而皇上對五皇子弄丟自己書本的不滿也消了些。

  見字如見人,這孩子有這樣穩定的心性也算是難得。再看註解內容,顯然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皇上挑了幾個典故問了,五皇子答得也嫺熟。

  皇上便沒扔他的書,說了句:“你的功課倒罷了,以後再多用心。”

  當朝流行嚴父,明面上的誇‘你真棒’那是沒有的事兒,像這種“倒也罷了,以後再多用功”之類的話,就已經算是很明顯的誇讚了。

  諸位皇子看五皇子的眼神不免熱辣辣起來。

  要是原來,五皇子還有些忐忑兄弟們嫉妒,今天卻是在這裏等着:我倒要看看誰跳出來害我。

  誰知左等右等,等皇上都考到最後一個九皇子了,還是沒人對五皇子的書提出一句異議。

  皇上在挨個罵完兒子後,又集體罵了一頓‘不長進的東西們,祖宗的聖言也背的丟三落四,改日朕閒了才仔細打你們呢!’之後便命散了:“還戳在這裏做什麼?還不都回去好生用功!”

  諸位皇子這才劫後餘生驚弓之鳥一般散了。

  五皇子等來等去,居然沒等到人跳出來,也只好納悶的走了。

  倒是臨近晚膳時分,衛刃按着時辰下班,正在交接時,忽然見一小太監捧着一本書過來了,臉上帶着怯意:“奴……奴才撿到一本書,瞧着紙張只怕是主子們的,只得來求見,求見陛下。”

  目光躲閃畏懼,捧着的正是一本里面批註滿滿地《周氏文賦》。

  衛刃收了佩刀:嗯,這不就來了嗎?

  衛刃不免可惜與周黎蘅約的玉華臺大概是喫不成了,事關皇室名聲,皇上必要他去親審這小太監的。

  今兒又是加班的一天。

  帶着要加班的不美好心情,衛刃直接揮手:“拿下。仔細看着些,別讓他自盡。”

  那太監一臉驚慌失措,連忙道:“衛大人,奴才只是撿了本書,別的什麼也不知道啊。求求衛大人放了奴才……”

  衛刃一臉慘不忍睹:這是誰搞的事啊,虎頭蛇尾的,居然派了這麼個慌腳雞就來了。

  要真是個尋常小太監,無人指使,撿了本書敢直接往明正宮皇上跟前跑?

  衛刃懶得理會被捆起來的小太監,直接拿了書進去呈給皇上,皇上就命他帶着內廷司專門審訊宮人的宦官去審,衛刃加班一個時辰,就跟着弄明白了陷害五皇子的是誰。

  真是一事不煩二主,竟然還是出了宮的大皇子。

  且說皇上的功課是過年時候佈置的,當時大皇子也不知道自己能領個出京的差事,故而當時就鎖定了五皇子和紹王府要陷害上那麼一下。

  結果臨時接到聖命要出京,大皇子想了想,沒捨得放棄已佈置好的人脈,就仍叫安排好的釘子去辦這事兒,又覺得自己出京去了正好免了嫌疑,心裏還挺美。

  誰料五皇子直接去皇上跟前請罪,而他收買的小太監也不夠忠心,幾鞭子下去就什麼都招了。

  皇上心裏又是生氣又是欣慰:生氣的是,大皇子短短一兩個月,把殺妻和陷害手足的惡事都幹完了,欣慰的是,還好壞的是這一根菜,反正爛到根兒了就可着一個壞吧。

  於是皇上對衛刃下了死命令:“給朕盯好了劉嬪和那個畜生這兩處,朕倒要看看他還能幹出什麼來。”

  衛刃領命,自此幫着林姜盯大皇子倒是過了明路。

  而此時,大皇子還不知道京中安排的諸事已經敗露,他正美滋滋地到達了江南。

  且說這一路南下,大皇子終於體會到了天威的痛快。

  他長在京城,皇上未登基前他只是尋常王府庶長子,地位在宗親中都算不上高的,皇上登基後他雖然跟着水漲船高,但這船出不了皇宮的大門,仍是孤船一隻。

  直到這一次下江南,沿途官員對他這位皇子的畢恭畢敬,奉承有加才讓他第一次體會到權利的快感,站在高處的風光多麼醉人。

  他不能失去這些,甚至還渴望着更多!

  而江南,或許就有人能幫他走的更高,讓他也嚐嚐屹立於整個國家之巔的滋味。

  大皇子:江南官場,我來了。

  林如海:你來吧,我等你很久了!(我等着送你一程等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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