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一萬兩定少了
如今被賈環當面提及，東施效顰的往事不敢回首。
小吉祥的耳尖騰地燒起來，茜紗窗漏進的晨光正巧映着她鎖骨下未長開的青澀弧度。
她忙扯腰間鬆垮絲絛，不想越弄越亂，淺杏抹胸裏的茉莉香包“啪嗒”掉落，正巧落在彩霞繡鞋之上。
彩霞俯身拾香囊，月白中衣領口微敞，昨夜承恩留下的紅痕若隱若現。
小吉祥瞧着，又覺裙底棉絮襯墊硌得腰疼，心中滿是委屈。
她賭氣挺直腰板，望向銅鏡，只見彩霞恰似熟透水蜜桃，嬌豔欲滴，而自己卻像顆青澀杏子，尚未長成。
“三爺慣會打趣人！”
她跺腳時，珍珠繡鞋踢到銀票堆，一張“祥瑞通寶”悠悠飄落在彩霞新換的撒花煙羅衫上。
那輕薄煙羅遇着晨霧，竟洇出半透明，襯得底下海棠紅主腰愈發奪目。
此時，賈環身着蟒袍，邁步入內，蟒袍袖口掃過滿地銀票，他用鎏金護甲挑起小吉祥掉落的茉莉香包，嘴角含笑，悠悠道：
“前日戴權說，御膳房新來個蘇州廚娘，最擅做蟹粉豆腐皮包子。”
他故意將香囊懸在彩霞薔薇露瓶口晃了晃，話裏有話。
“只是這茉莉香裹着蟹粉，倒像……”
“三爺！”
小吉祥又羞又急，撲過去搶香囊，慌亂間鬆綠裙帶勾翻妝奩。
螺子黛滾落，在彩霞未收起的藕荷色肚兜上拖出長長墨痕。
小吉祥手忙腳亂去擦，指尖卻觸到彩霞搭在椅背上的銀紅汗巾子，那料子輕柔似第二層肌膚，觸手生溫。
彩霞掩脣輕笑，腕間九子金連環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她故意將薔薇露抹在耳後，甜膩香氣與中衣薰染的龍涎香交織，絲絲縷縷纏上小吉祥發間茉莉味。
“妹妹莫急，我那兒還有前日尚宮局送的纏枝蓮抹胸，裏頭能塞十二個香包呢。”
窗外畫眉突然啼鳴，驚得小吉祥把銀票按在胸前。
茜紗窗格子在她身上印出菱花紋，恰好遮住她不及彩霞豐盈的曲線。
她忽而想起什麼，悄悄把《霓裳舞譜》往賈環手邊推了推，硃砂描的舞步正停在“迴雪轉蓬”的姿勢。
賈環指尖在泛黃紙頁上稍作停頓，忽然蘸着未乾螺子黛，在她眉心畫了朵茉莉，輕聲道：
“晴雯都說了，豆腐皮包子真有用。”
他龍袍的江崖海水紋掃過小吉祥腕間，那裏用鳳仙花汁歪歪扭扭畫着“環”字，是昨夜偷練二十遍纔敢描上的。
彩霞忽然起身整理妝奩，月白中衣滑過鎏金燭臺，在牆上投下驚鴻般的影子。
小吉祥盯着那搖曳燭光，突然抓起兩把銀票塞進抹胸，鼓着腮幫子學彩霞走路模樣。
可才邁兩步，鬆垮襦裙繫帶便散在晨風裏，活像只炸毛的雀兒，模樣好不狼狽。
“仔細着涼。”彩霞笑着擲來件杏子紅斗篷，金線繡的纏枝蓮正蓋住小吉祥還略顯青澀的腰線。
那衣裳本是尚宮局按彩霞尺寸所制，罩在小吉祥身上卻空蕩蕩，倒顯出幾分惹人憐惜的嬌憨。
……
賈環別了彩霞與小吉祥，徑直前往鳳藻宮。
這鳳藻宮，集行政、辦公、居住爲一體，內有正殿鳳藻、東配殿龍瑞、西配殿麒麟、南廡鸞鳴、北廡玉華、後殿瓊華，共六處院落。
若說選秀是天下女子的科舉，那這六處院落便如同後宮中的六部。
女子選秀入宮後，成爲女使，便可在這六殿當差。
女使與宮女不同，宮女大多隻有懷有龍種才得升遷，而女使只要得寵，升遷與否全在皇帝一念之間。
就像元春，先帝一時高興，便將她從女使直接晉爲貴妃，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紅。
賈環龍紋靴踏過鳳藻宮三重垂花門時，檐角銅鈴無風自動。
他想起被準半年假回家的元春，心中暗忖，想必此時姐姐該是極爲開心的吧。
賈環正想着，已邁入鳳藻宮大門，只見前院裏密密麻麻停着許多軟轎，看標記便知是各個大家族中的誥命所乘。
能坐轎入宮的誥命，那都是六十往上的長輩，皆是家中老祖宗級別的人物，個個家底豐厚。
看來發行的瀟湘債券，買一萬兩可單獨立女戶這一誘惑，着實不小。
“一萬兩看來對她們沒甚難度，得想個法子大撈一筆才成……”
賈環暗自嘀咕着，又不想驚擾這些上了年紀的大客戶。
加之他也不願讓一羣老太太給自己磕頭行禮，便悄悄招來一個小太監，低聲問道：
“賈府的誥命夫人來了沒有，去了何處？”
那小太監剛要回話，忽聽得穿堂裏傳來金鈴脆響。
十來個素衣宮女捧着鎏金銅盆魚貫而出，盆中浸着的並非尋常花瓣，盡是些碎金箔摻着薔薇硝，映着日頭，晃得人睜不開眼。
“回萬歲爺，賈府老太太卯時三刻就遞了腰牌。”
小太監貼着牆根回話，袖口露出的腕子還沾着銀票上的硃砂印。
“這會子該是在龍瑞殿的春暉閣，賢妃娘娘親自奉着茶呢。”
賈環眉峯微動，鎏金護甲叩在漢白玉闌干上，冷笑道：
“瞧瞧這些老封君，拄着柺杖跑得比羽林衛衝鋒還快。
昨兒工部說永定河要修堤，朕瞧着她們腰間的銀鑰匙晃一晃，河堤都能鑲金邊兒。”
小太監憋笑憋得手抖，鎏金銅盆裏的金箔跟着嘩嘩作響。
賈環龍紋靴尖踢了踢滿地銀票渣，高聲道：
“傳朕口諭——今兒誰把老太太們哄得再掏一萬兩，朕就賞他……
賞他拿銀票當廁紙的特權！”
穿堂風捲着張銀票“啪”地貼在廊柱上，“祥瑞通寶”四個字正蓋住“忠孝節義”的匾額。
賈環順手揭下來折了個元寶，塞進小太監哆嗦的袖口，低聲囑咐：
“記着，待會兒賢妃要是說國庫空虛——”
“奴婢們就誇老太太們耳垂比彌勒佛還厚實！”
角落裏突然冒出個梳雙丫髻的小宮女，懷裏銅盆的金箔晃得賈環眯起眼。
“哎呦喂，這機靈勁！”
賈環的鎏金護甲敲得銅盆叮噹響，“傳尚宮局，給各宮發十斤茉莉香粉——
沒見老太太們交銀票時，都被御花園的蚊子叮紅手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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