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作者:夾生的小米
一時間兩個人僵持在了當場。

  江菱腦海裏剎那間閃過無數念頭,但一霎間卻又全部消失於無形。她定了定神,稍稍後退兩步,依然擺出先前那副戒備的樣子,上下打量着康熙皇帝:“你認識我的父親?”

  問出這句話,她心裏是經過反覆思量的。康熙皇帝肯定見過那位博敦大人,但卻不一定見過那位大人的女兒。假使康熙見過那位大人的女兒,但短短數年過去,那位大人的女兒也不一定認得康熙。再者,康熙皇帝斷斷不會費心去記一個臣子的女兒,除非那位臣子是天子近臣,心腹中的心腹,但很可惜博敦大人不是。所以最有可能的理由,是康熙大人剛剛見到她的裝束,心裏感到驚訝,於是便稍稍向旁人打聽了一下。這一打聽,就打聽出了“博敦大人家中的千金”這個結果。

  因此江菱便擺出了一副戒備中帶着遲疑的神情,稍稍退後了兩步,打量着康熙皇帝。

  這是這是一位暫居京城,乍然見到一位“或許是父親故人,又或許是陌生人”的閨閣女子,所能表現出來的最正常的反應。當然她也可以尖叫,但白天康熙皇帝見過她,因此尖叫這一招就無用了。

  康熙皇帝自然不知道,就在那一瞬間,江菱心裏已經閃過了無數個年頭。他見到江菱神情戒備,先是愣了一下,片刻後便寬和地笑了笑,道:“我曾與你父有過一面之緣。”

  ——猜對了。

  江菱心裏暗暗地鬆了口氣。康熙一動不動地站在她身前,站姿筆直,但卻在很努力表現出一種“一個習慣了居高臨下的皇帝,忽然微服出宮,便不得不平易近人”的樣子,可惜卻不大像。

  她心裏更加篤定,康熙皇帝從未見過那位道臺小姐,否則他現在的反應,不可能是“消除眼前女子的戒備”,而是皺眉或是斥責一聲大膽。她心裏稍安,便大着膽子,將康熙當成了一位偶然路過的陌生男子,帶着些戒備的神情道:“即便你見過家父,也不當在途中攔住我的去路。”

  言辭之間頗有些不悅之色,還隱隱帶着些懼怕。

  康熙笑了。

  他忽然搖了搖頭,原本有些僵硬的表情,在月光下慢慢變成了一個柔和的弧度。

  “非我冒昧。”康熙皇帝開口道,“不過是偶然路過,見到故人之女,有些驚訝罷了。姑娘一身素服,想來是受了寧國府之邀,前往哭靈送殯。但不知是寧國府的哪一位夫人故去了?”

  江菱回了秦可卿的身份。康熙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卻未曾多說些什麼。許是江菱臉上的戒備表情太過明顯,康熙又莞爾一笑,稍稍讓開了半步,道:“姑娘請回罷。”

  江菱匆匆掠過康熙身旁,連半步都不曾停留。

  等到走出二三百米外,已經隱隱見到棚子的輪廓了,江菱才徹底地鬆了口氣,緊繃的表情鬆懈下來,暗暗道了一聲僥倖。假如今天不是在荒郊野外,而是在待選時的鐘粹宮,恐怕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了。她想到明年三月的大選,又想到毫無進展的植物激素,忽然有些沮喪。

  在距離綵棚數百米之外的地方,康熙望着遠處的燭火光芒,表情微微一哂。

  他的身旁跟着一位弱冠的少年王爺,正是今日替秦可卿執路祭的北靜王水溶。水溶正抱着一摞厚厚的文書,一五一十地稟報着什麼,神態間滿是疲憊之色。

  康熙聽完了他的稟報,忽然問道:“榮國府比起寧國府如何?”

  水溶一愣,不知皇帝爲何提到了榮國府,卻也照實答道:“不過伯仲之間。”

  康熙反覆咀嚼着“伯仲之間”四字,眼裏表現出一抹玩味的笑來。他從水溶懷裏抽出一封文書,在手裏撕成了一條條,丟到旁邊未盡的燭火裏燃了。微微跳躍的火光裏,只聽見康熙皇帝淡淡地說道:“從金陵城到揚州,一路都是江南繁華之地,也是鹽商們最喜歡打點知府的地方。可惜朕前兒派出去的兩個人,都折在了那裏。今天寧國府送靈,你猜一猜,私底下有多少樁見不得光的交易?”

  水溶恭聲道:“恕臣不知。”

  康熙皇帝伸指點了點他懷裏的文書,玩味道:“所以說你還生嫩了一些,等明兒內務府的條陳到手,再捋一捋王家和薛家腌臢事兒不遲。金陵薛家代代皇商,朕竟不知出了這樣大的事兒……嘿嘿,明珠倒是知道,可惜他打一開始就瞞着朕,頂個兒一頭倔驢。”

  水溶飛快地看了康熙一眼,又重新低下頭去。

  康熙收起了那種玩味的笑,遙遙望着那些燭光,淡淡說道:“回府去罷。現在宮裏已落鑰了,朕少不得要在你府上住上兩日,等大朝再回宮。那些牽連甚廣的密件兒,都燒了罷,暫且用不着。”

  水溶道了聲是,忽然又從文書裏翻出一封摺子,想要遞上去,但又有些猶豫。

  康熙略瞟了一眼摺子的封面,哂然笑道:“又是那幾個老傢伙?照常例回了罷,再給他們找些事兒做,省得一天到晚惦記着朕的私事,三天兩頭就來提醒朕,朕是個鰥夫。”

  水溶又應了聲是,抱着那一大摞的文書,跟在康熙皇帝身旁,慢慢地走遠了。

  現在的夜色,比起剛纔又暗了一些,大約已經接近酉時二刻。江菱跟在王夫人身後,又去到靈前哭了一回,上了三炷香,手抄一卷大悲咒,最後默誦了一段佛經纔算完。王夫人是喫齋唸佛的,這些事情完全是信手拈來,做得無比熟稔;江菱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沒幹過這些活兒,不由手慢了些,於是又引來王夫人的好一頓訓斥。

  好不容易等事情都做完了,衆人才各個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城回府。

  原本按照京裏的規矩,城門應當是落鑰的。但因爲寧國府、榮國府地位特殊,又有幾位親王妃和貝勒福晉陪着,城門口的守官便稍稍寬限了兩個時辰,等到賈府的僕役們都回來了,纔將將落了城門。

  一時無話。

  江菱回到屋裏的時候,忽然被王夫人從身後叫住了:

  “從今往後,你白日做道臺府裏的小姐,夜裏做府裏的丫鬟。”

  這便是顛倒過來了。

  江菱一時間來不及去想,王夫人這番話的意圖爲何。她實在是累得不行了。今天從一大早,就跟着王夫人在外面哭靈,站了整整一個白天,除了途中偶爾飲過一些清水之外,幾乎是滴水不沾、粒米未進。此時一回到屋裏,便覺得又累又困,飲了兩碗牛乳,隨後漱了口睡過去了。

  等她醒來時,天還沒有亮,小丫鬟們無聲無息,多半是已經睡熟。

  江菱有個不好的習慣,一旦在半夜被吵醒,那便一整晚都睡不着了(這也是末世帶來的後遺症之一)。她翻來覆去地躺了一會兒,卻感覺越躺越清醒,便索性躡手躡腳地起身,取了案面上的菱花鏡對準自己。一片熟悉的白光過後,她消失在了房間裏。

  眼前滿是熟悉的貧瘠和荒蕪,飛揚的塵土瀰漫在空氣裏,刺激得人連連咳嗽。江菱緊緊抓着那面菱花鏡,裹了裹身上的棉大衣,繼續在末世裏搜尋着生命。自從陷入漫長的核冬天之後,棉衣就變成了末世的必需品,江菱出入末世的時候,也給自己準備了一套,以備不時之需。

  但這裏是真的很冷,即便是在白天,太陽也昏慘慘的,沒有半點刺眼的光線。目光所及之處,除了一片破敗的鋼筋水泥,還有偶爾在街道上穿梭的腐爛生物之外,便再沒有其他的物種了。她一面四處張望着,一面留神看着腳下,試圖發現一兩種新的植物,好讓她試一試變異激素的效果。

  江菱不是植物學家,也不是植物系的學生,因此她只能在末世裏慢慢地找尋,像盲人摸象一樣,在隨機降落的地點周圍尋找一些綠色植物,然後將它們分類燒掉。有時候運氣好,能燒出一兩種變異的激素晶體;但更多的時候,則是一小堆隨風飄散的灰燼,什麼也沒有。

  今天她的運氣不錯,發現了一種從未見過的、淡黃/色的小花。

  江菱從未見過這種小花,也不大明白植物的種屬分類,只能簡單地將它歸類爲一種陌生的植物。她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一些小花的花瓣和枝葉,歸攏在牆角處,取出火摺子點燃了,片刻後便在灰燼裏發現了淡淡的黃/色晶體碎末,一簇一簇的,在陽光下泛着細碎的光芒。

  因爲擔心植物有毒的緣故,從摘採到焚燒再到收集的一系列動作,都是帶着手套進行的。

  雖然紅樓世界裏沒有膠皮手套,但畢竟聊勝於無。

  江菱將那些細碎的晶體收回瓷瓶裏,又用菱花鏡的正面對準自己。一片熟悉的白色光芒過後,她又重新回到了房間裏,瓷瓶裏的晶體也被淨化成了液體狀。她朝窗外望了一眼,東方的啓明星已經熠熠生輝,顯然是快要天明瞭。

  想到今天白天不用再去點卯,她便窩在了房間裏,翻來覆去地折騰那種激素。

  直到日上三竿之後,江菱才揉揉眼睛,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臨走前她掃了一眼菱花鏡的正面,發現自己神采奕奕,連淡淡的黑眼圈都消逝得無影無蹤,熬了小半晚的疲乏,也似乎全都消失了。

  這種激素?……

  她愣了一下,回到屋裏取出那瓶植物激素,想到外面再試一試,忽然聽見王夫人的屋子裏,響起了噼裏啪啦的瓷器落地的聲音:

  “你們……你們去將鳳姐兒給我叫過來,快去!”

  微微弱弱,氣喘吁吁,彷彿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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