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
梁大總管的聲音裏透着幾分焦急,在前面緊趕慢趕的,帶着兩個小太監,擡着轎子,把江菱給帶到前面去了。江菱歪坐在轎子裏,忽然在想,康熙讓人把轎子擡過來,該不會是故意的罷?
昨天晚上的那場晚宴,他可是讓自己走過去的啊。
現在,坐轎子?
江菱想起昨晚的事情,還有自己後來隱隱作痛的半個晚上,忍不住擰了一下身下的坐墊。
但這事兒總怨不得康熙……江菱擰了一下,又擰了一下,把坐墊當成那個人□□來□□去,等轎子在一處明堂的後門停了下來,才停止了□□,又聽見梁大總管在前面悄聲道:“小主請下轎。”
江菱慢慢地走出轎子,裝作沒事人一樣,跟着梁大總管走到了堂裏。
但因爲沒有侍女扶着的緣故,她走路的姿勢,還是有些奇怪。
真的、蠻痛的。
江菱調整了一下彆扭的走路姿勢,儘量讓自己跟緊梁大總管,別讓他們看出端倪來。
梁大總管帶着江菱左拐右拐,拐進了一間半大的房間裏,江菱估算了一下,大約只有二三十平方米大,恰好被安在一個過道的拐角處,來來往往都不會經過這個地方,相當之隱密,空間也利用得很好。正待問問梁大總管是什麼意思,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了康熙的聲音:
“這便是你們的回話?”
言辭嚴厲且隱隱含着慍怒,且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戾。
江菱從未見過康熙的這一面,忍不住嚇了一跳。梁大總管仍在外面張望,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江菱定了定神,便又聽見康熙冷聲道:“這件事要是真成了,你們幾個連同福建水師總兵,死一百次且不足惜。退下!”最後那聲沉沉的退下,帶着極壓抑的怒氣,顯然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下一刻,外面傳來呯地一聲,顯然是康熙狠狠拍了一下御案。
有兩個大臣在小聲勸說着什麼,但都被康熙揮退了下去。
等到外面再沒有聲音了,梁大總管才繞到前面明堂裏,壓低了聲音道:“爺,小主帶過來了,在後邊兒的屋子裏呢。您看——”
康熙朝他望了一眼,眼裏的鋒厲之意未退,梁大總管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良久之後,康熙纔將那股慍怒的情緒壓了壓,放緩了聲音道:“前頭帶路。”
梁大總管唉了一聲,如蒙大赦,將康熙帶到了那間小屋子裏,又匆忙退了出去。不過在臨走前,他還記得躡手躡腳地關上門,不讓人瞧見裏面的情形。
江菱擡眼望着康熙,心裏禁不住有些訝異。
康熙目光裏的鋒厲之色尚未完全褪去,雖然已經淡褪了不少,但仍舊讓人心裏發怵。江菱稍稍擡着頭,望了康熙好一會兒,才福了福身道:“參見皇上。”
由於身體不適的緣故,行禮的姿勢有些彆扭。
康熙的神情緩了緩,顯然是想到了江菱現在的身體情形,又隱隱有些歉意。
他上前兩步,扶住了江菱,低聲道:“不必多禮。”
江菱站起身來,卻仍舊被康熙穩穩地扶着,沒有鬆手的意思。她怔了怔,輕輕掙了一下,卻沒有掙開他的手,反倒被他扶得更穩了:“小心。”
江菱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康熙那一句小心,是什麼意思。
她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輕聲問道:“皇上讓我到這裏來,可有什麼事情?”
雖然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但看梁大總管那副小心謹慎的樣子,還有剛剛在聽到的那些話,也能猜到這裏應該就是康熙臨時議事的地方。她留在這裏,要是被人發現了,又是一樁大.麻煩。
康熙上前半步,將她半扶半抱在懷裏,低聲問道:“可好些了麼?”
“我……”
江菱本想說自己無甚大礙,但走路和站立的姿勢委實彆扭,要不是被康熙穩穩地扶着,恐怕已經被他看出端倪來了。她移開目光,有些猶豫地說道:“應該、應該無甚大礙。”
應該二字,相當的含糊其辭。
康熙明顯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又是一聲深深的嘆息。他將她抱在懷裏,低聲道:“朕本不欲讓你參合進這件事情裏,但朕從京城裏帶來的那些人,都不大通曉番事,你阿瑪說你‘自幼博覽羣書,連爹孃都不知道她到底看了些什麼’,便想着讓你來碰碰運氣。”
江菱怔了怔。原來康熙今天早上找那位大人談話,是爲了問她從前看過什麼書?
真要細究起來,這件事還要歸因於她當初撒的那個小謊……江菱嘆了口氣,幸虧那位大人沒有羅列她的書目,否則今日就算撒一百個謊,都圓不過來的。她在康熙懷裏定了定神,低聲道:“我小時候確實是喜歡看些雜聞異志,對外面的事兒也頗有些瞭解,但‘博覽羣書’四字,是當不起的。”
要是康熙一時興起,讓她做兩篇文來瞧瞧,那便要露餡了。
康熙啞然失笑道:“無妨。”今天他去找那位大人,主要是爲了問一問,她從前可曾見過什麼不該見到的事情,昨晚的表現才那樣驚惶。再加上談話的時候,偶然想起江菱從前提到的“那本提到俄國沙皇書”,但翰林院的翰林們費了很大的勁都找不到,便也跟那位大人提了提。最終那位大人呆了很久,才推說自己身爲父親,對女兒的閨房之事所知甚少,於是只能作罷了。
江菱不敢細究這個話題,便只能略了過去:“皇上今日讓我來,是爲了什麼事兒?”
她此時是靠在康熙懷裏的,眼前全都是龍袍上精緻的刺繡,還有一絲淡淡的薰香。不知爲什麼,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個黃昏,她背靠着一棵大樹,承受了第一個輕柔的吻。
本來不應該想這些事情的。
江菱稍稍擡起頭,望着康熙的側臉,集中注意力去聽他的話:“朕昨日讓你見的那些商賈,有些是西洋過來的,有些是南洋過來的,但都走了同一條水路到廣州,出售自己的貨物。前些日子朕發現,有些貨物不僅出在了廣州,還出在了揚州。”他低頭望了江菱一眼,續道,“火器。”
江菱嚇了一跳,睜圓了眼睛望他。
康熙亦低頭望着她,續道:“你也被嚇着了?……但這三年多以來,總共也就出過那麼兩件,而且還是半年前的事情。但問題的根源就在於,朕欲追本溯源,卻找不到源頭。你既然博覽羣書,通曉西洋南洋諸事,可能替朕找出這個源頭?”
江菱呆了半晌,才低聲道:“我只能說,儘量試試。”
雖然不知道怎麼會憑空冒出一個火器,但這個時代的南洋諸國,是沒有這個能力的。
康熙聞言心中稍安,又低低安撫道:“待會兒朕見見那幾個人,你就在這裏瞧着,看看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要是、要是真的找不出來,那便罷了。”連朝中最精明的幾個大臣都問不出來,康熙其實也沒抱什麼希望。這回讓江菱過來,不過是爲了碰碰運氣。
江菱低聲道:“我會盡全力。”
康熙看着她表情凝重的樣子,不知怎麼的,心裏忽然顫了一顫。
自他登基以來,除了太皇太后以外,還從來沒有人會像現在這樣……他笑了一下,目光稍稍變得柔和了一些,又續道:“早先朕來揚州,不過是爲了上一起江南科考案和揚州的鹽商,哪裏知道出了這檔子事。你且不用太緊着自己,即使這事兒不成,朕也不會責怪你半句。”
聲音平緩且溫和。
江菱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尚未理清自己的頭緒,便聽見康熙在她耳旁低低說了句“在此等候片刻”,然後擡手輕輕地叩了叩門。江菱怔了怔,順着康熙的動作望去,看見梁大總管身後跟着兩個小太監,擡着一張椅子,走進房間裏。
本來這個房間是空蕩蕩的,忽然加了一張椅子,怎麼看都有些彆扭。
他們擺好椅子之後,康熙才扶着她,輕輕按到那張椅子上坐着,又緩緩說道:“你在這兒等候片刻,朕還要到外面去處理些事情。”便朝梁大總管和那兩個小太監點了點頭,獨個兒出去了。
不多時,外面便傳來了宣某某官員覲見的聲音。
江菱坐在那張椅子上,怎麼都感覺有點兒怪異。這東西顯然是特意爲她準備的,再聯繫到剛剛的那頂小轎子……江菱的臉色黑了黑,隱隱又有些發燙。
咳,這事兒得怪康熙。
江菱想了片刻,便將這事兒拋到了腦後,專心致志地聽着外面的話。康熙剛剛接見的那個人,應該是當初在金陵辦案的官員,只聽見那人說道:“回皇上話,金陵一案業已辦妥,內務府裏凡有薛姓者,包括其幕僚親隨,一概出清乾淨。只薛氏根深蒂固,即使內務府的親族一概出清,也尚有一些留在其他的地方,例如戶部司典庫房的司官。但不知那些人——”
康熙道:“依律照辦便是。”
那人道了聲嗻,又道:“此外還有涉案的鹽商,亦一併徹查清楚。但因爲牽涉到蘇州等地,吏部還需提請督撫,在兩地之間調旋。此爲其一。其二,金陵尚有一些薛、王兩家的族老,在爲薛氏之事斡旋,以削輕罪責;據王子騰王大人的說法,此時的罪責應當在揚州的商賈身上,薛家不過是從犯,削皇商、翻舊案,這判的實在是太重了,希望能將功折罪,從輕發落……”
外面安靜了很久,纔等來了康熙的聲音:“他想要怎麼個將功折罪法?”
那位官員續道:“回皇上話,據王大人的說法,是交足銀子補完虧空,將少的那一批鹽追回、補全,再揭發幾個常年走水路販私鹽數量巨大且罪惡深重的大鹽商。摺子等過兩日便能遞到皇上案前,還請皇上再寬限數日,等到時,一定給皇上一個滿意的答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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