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第 115 章
康熙不覺笑出聲來,一個清淺的吻落在她的頸側,指腹旋開了一粒盤扣。
江菱輕輕喚了一聲皇上,握住他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腰腹上。
腰身仍舊纖細,一個多月的身孕,仍舊未曾顯懷。隔了一層薄薄的中衣,康熙全然感覺不到那一絲細微的脈搏跳動,但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個溫柔的吻落在她的耳畔,但是動作卻停住了。
江菱睜開眼睛,目光隱然有些迷濛。
康熙俯身凝望着她的眼睛,呼吸逐漸變得平緩,放縱自己迷醉在一室的朦朧裏。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兩個人一同滾落在柔軟的被褥裏,康熙攬着她的腰身,她則枕在康熙的臂彎裏,半闔着眼睛,一粒粒地數着面前的盤扣,偶爾擡起頭,看着康熙的側臉。
一個帝王的盛年。
不知爲何,江菱腦海裏忽然冒出了這幾個字。
康熙卻不知她心裏在想些什麼,剛剛的那個滋味讓人眷戀不已。片刻後他側過身望着江菱,目光專注地,輕輕攏着她的長髮。一種難以言語的滋味在心底蔓延開來,暖融融的,將他整個人都融在了裏面。
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這般喜愛她。
即使在兩天前,他曾在祖母面前,真真實實地吐露過心跡。
康熙的眼神變得溫柔了一些,吻了吻她的額頭,溫言道:“睡罷。”
他剛剛從太醫們口中得知,這段時間江菱有些嗜睡,而且精神亦不如往日。
江菱在心裏掙扎片刻,點點頭,枕在康熙的臂彎裏,慢慢地闔上了眼睛。
“皇上。”
“嗯?”
“太后曾言道,生怕我如孝獻皇后一般,令皇上……”
一根食指輕輕按在了她的脣上,隨後低沉溫和的聲音在她的耳旁響起:“朕知道。早在朕初登基時,聖母皇太后便諄諄告誡過,身爲帝王,當以國事爲重,先帝的舊事,便是一個警戒。當時兩宮皇太后並立,額孃的告誡,太后亦是知道的。”
江菱睜開眼睛,有些驚訝地看着康熙。她沒想到他會告訴自己這些舊事。
康熙含笑望着她,輕輕攏了攏她的長髮,又溫和地道:“朕亦親口答允過兩宮皇太后,‘不會重蹈先帝的覆轍’,這纔有了前日的變故。這一樁事本是宮裏的隱祕,自額娘去世之後,便再沒有人提起。但沒想到前兩日,太后忽然傳召於你,還說了那樣的一番話。”
因而前天,他跟太皇太后詳談了一次,又跟太后詳談了一次。
談話的結果便是,太后要駕臨長春宮,但不許皇帝親臨,更不許插手。
江菱微微驚訝了片刻,便釋然了。
難怪太后會獨自一人找她談話,難怪康熙會把梁大總管留下來。
“但好在今日平安無事。”康熙將她攬在懷裏,低低笑道,“倒是朕白白擔心了兩日。”
江菱靠在他懷裏,不知不覺地,又有了些朦朧睡意,聽見康熙低聲道:“睡罷。等到明日,便不會有什麼事兒了。”而後側過頭,在江菱的額邊輕輕吻了一下。
江菱閉上眼睛,靠在康熙懷裏,含含糊糊地問道:“皇上明兒還要早起麼?”
康熙笑答道:“自然是要的。”
雖然白天處置了不少事情,但那些事兒又多又雜,偏偏還都棘手得很。就算有幾個得力的近臣在身邊幫襯着,亦有些力不從心之感。剛纔在進宮前,他已經吩咐下去,讓人在明早寅時叫醒自己,就跟今天凌晨一樣。昨晚他睡得很好,因而今天的精神,也比往日要稍微足一些。
江菱聞言,便不再打擾康熙,慢慢地闔眼睡去。
一縷極淡的香氣蔓延在室內,像極了宮裏點燃的安神香。
康熙的睡意一下子變得濃郁了,整個人如同平息在靜寂的暗夜裏,周圍一片暖融融的,連風雪的聲音都變得微不可聞。仍舊如昨晚一樣,空無一物的夢境,極致的平靜與安寧。
他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被人喚起,才艱難地從夢境中醒來。
仍舊是如昨天凌晨一樣的神清氣爽,如同長睡了四五個時辰,白天積攢的那一絲焦躁,也都悄然散去了。小太監垂着頭立在一旁,康熙低頭望着江菱的睡容,眼裏不覺多了些淡淡的笑意。
是時候起身了。
康熙躺了片刻,便即刻起身更衣。牆角的更漏剛剛漫過寅時一刻,外面仍舊是一片暗沉沉的,尚未天明。他朝值夜的小太監點點頭,兩個人悄無聲息地走出去,又虛掩了房門,離開了長春宮。
江菱睜開眼睛,目光透過輕.薄的紗帳,望向外面的紫禁城。
仍未天明。
很顯然,康熙忙碌的日子還未到盡頭。
江菱盯着自己的手指尖,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又幽幽地嘆了口氣。
康熙離去之後,她迷迷糊糊地睡了個回籠覺,便被嬤嬤們叫着起身,照往日的樣子,梳洗,用膳,等太醫來給自己診脈。但今天卻比昨天多了一樁事,那便是跟着那四個女官,學習如何做一尊標準的木雕泥塑。
江菱按照昨晚想好的,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四個女官,身板挺得直直的,比太后昨日的標準都要端莊肅穆,簡直是一塊完美的木雕。連最嚴苛的女官,都挑不出什麼瑕疵來。
女官們面面相覷,想不通爲何過了一晚,雲嬪忽然變了個模樣。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她們的工作變得輕鬆了。女官們糾正了江菱的幾個微表情,讓她的面無表情變得更加標準,也更加的生人勿近。便算是完成了今日的目標。
江菱暗想,要是自己用這副表情去參見皇太后,保不齊剛剛打了一個照面,就要被太后身邊的嬤嬤給轟出去了。
不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江菱按照女官們的吩咐,將面無表情這一項偉大的事業,貫徹到了極致。當日,女官們在回稟太后的時候,亦對江菱的表現讚不絕口,同時給自己用力地記上了一功。
如此,三方都很滿意。
練習了整整兩日的面無表情,等到第三日上頭,江菱便聽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榮國府在這場風波里平安無事,但隔壁的寧國府,卻被吏部和御史接連彈劾了十三回。
那十三道彈劾的摺子裏,第一道是彈劾寧國府的老太爺賈敬,當年在位時便整日地沉迷於煉丹,將自己的事情一股腦兒都丟給僚屬,連每年的年關都不見人影,不知到哪兒去了。第二道是彈劾寧國府的珍大爺,同樣是尸位素餐。第三道仍舊是彈劾寧國府的珍大爺,將當年秦可卿的事情翻了出來,讓寧國府結結實實地捱了當頭一棒。第四道則是彈劾寧國府的那位蓉大爺,罪名同樣是一個尸位素餐。第五道是彈劾寧國府裏家養的惡奴,平日橫行鄉里,打傷了不少佃戶,但卻無人敢報官。第六道則是彈劾其賄賂上官……外面的風言風語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至少在江菱的長春宮裏,便聽到了六七個不同的版本,十三道彈劾的摺子,起碼有二十來個罪名。
這回已不單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而是真真正正的狂風暴雨了。
寧國府當然是人人自危,在全力保住府上幾位老爺的同時,將平時名聲不好的幾個僕役全都送了官,宣稱讓官府儘管動刑下雨,寧國府斷斷不會妄言半句。但這些舉措未免有些遲了。第十四道彈劾寧國府偷漏課稅的摺子,已經遞到了康熙的御案前。
當然,還有三份一模一樣的副本,分別送到了安親王、北靜王、明中堂的案頭上。
康熙自當是震怒無疑,將這些彈劾的摺子一併提交刑部,讓刑部決獄斷刑,杜絕一切可能求情的門路。榮國府本想替寧國府疏通門路,卻吃了一個老大的閉門羹。
但北靜王的賬目還沒有清完。北京城裏,不知道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江菱聽罷那些風風雨雨的傳聞,思忖片刻,便問道:“那榮國府呢?”
親信嬤嬤到外面打探了消息,又迴轉來告□□菱道:“榮國府倒是幸運多了。起先是因爲榮國府聽到風聲,一早便將金陵的祖產發賣,斷絕了不少彈劾的路子,稍稍留了些喘.息之機。再然後,榮國府兩次抄檢大觀園,將府裏能變賣的,能換錢的,一併都清了個乾淨,趕在戶部發話之前,將原先在戶部的窟窿全都堵了個全乎。這才免除了一死。但經此一事,榮國府已然元氣大傷,怕是要等個三年五載的,才能恢復往日的殊榮了。”
江菱聞言微怔了片刻。沒想到她們居然、真的這樣做了。
嬤嬤又道:“剛剛奴婢還聽說,這回是榮國府的當家媳婦兒,二房的寶二奶奶,不顧府里人攔着勸着,直接將府裏的東西變賣了七七八八,將賬目給平了。現如今雖然還掛着榮國府的名目,但內裏卻已經……現在人人都說,多虧了寶二奶奶立了一大功,才讓府裏沒那麼悽慘。”
嬤嬤說到這裏,忽然又拍了拍腦門,道:“哦,奴婢想起來了,寶二奶奶是金陵薛家出來的,年初的時候,也經歷過同樣的事兒,因此要感同身受一些。想來其他的媳婦兒們,便沒有這樣利落。”
江菱想起當日在長春宮裏,薛寶釵那副愕然的神情,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沒想到,王夫人沒有照她的話去做,反倒是薛寶釵照做了。
嬤嬤接連喚了好幾聲的“娘娘”,江菱都毫無反應,便以爲是江菱念着昔日的情分,有些愣怔了,於是便勸道:“姑娘還是聽老身一句勸罷。當初我們老爺同榮國府走得近,不過是因爲老爺和榮國府的二老爺,是官場上的同僚。但現在我們老爺調任嶺南,與榮國府已經兩三年不曾來往了,姑娘與榮國府之間,亦無甚親近之處,這昔日的情分,還是該淡則淡,莫要到頭來,反倒損害了姑娘。”
江菱這纔回過神來,輕輕搖頭道:“嬤嬤無需擔憂,我無礙的。”
嬤嬤嘆息道:“老身跟着姑娘這麼許多年,也早已經摸清了姑娘的脾性。姑娘是個通透的,但有時候卻會鑽進牛角尖裏出不來。姑娘,要當斷則斷。”
一聲姑娘和老身,將江菱拉回到了未嫁時。
江菱笑笑,道了聲多謝嬤嬤,又道:“嬤嬤的話我都記住了。但不知這兩日,外面除開寧國府遭到彈劾之外,還出了什麼大事兒?”有些消息,她這個雲嬪是打探不到的,但是嬤嬤們在談天的時候,卻能從別人的口裏,知道不少確切的消息。
尤其是這些天,京城裏的大道小道消息,幾乎都傳遍了。
嬤嬤道:“倒是沒有什麼特殊的。宮裏宮外都在傳,這回雖然彈劾了寧國府,但多半會跟從前一樣,雷聲大雨點小,揀幾個豪奴出來頂罪,以平息民憤。至於那幾位老爺,頂天兒是削職罰俸,再受一些皮肉之苦。至於榮國府,更是動不到根基。哦,今天早上倒是聽說,北靜王查案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忽然查到了金陵的幾樁舊案,矛頭直指金陵護官符。”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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