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第 123 章
很顯然,那位小王太醫是奉了王夫人的命令,在太醫院裏等着自己的。
什麼“念着雲主子身懷六甲”、“在太醫院裏等候傳喚”……都是一樣的套路。那位太醫一早就在等着自己,如果今天她因爲身體不適,傳喚太醫到近前診脈,早已經落到別人的圈套裏了。
江菱定了定神,用自己描眉的炭筆,在白紙上寫下:太醫已經來到,但不便進鹹福宮,還是請老太太出去瞧瞧太醫罷。你自己是王妃,不要隨意走動。隨後將那張寫滿了字的紙條摺好,讓小宮女交到林黛玉的手裏。片刻後,林黛玉回了一個字:好。
江菱朝林黛玉那邊望去,剛好看見林黛玉俏皮地跟她眨眼。
片刻後,一位嬤嬤走到賈母和邢夫人身邊,跟賈母說道:“王妃顧惜着老太太的身子,特特請了一位太醫過來。老太太您瞧着,要不要出去看一看?”話雖然如此,但嬤嬤卻不以爲然地想,這賈家的老太太看起來精神矍鑠的,比自己還要強些,哪裏像是生病的樣子?還是王妃心地好,時時顧惜着外祖母的身子。
賈母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表面看上去精神矍爍,但內裏已經有些撐不住了。此時聽見外孫女派人找來太醫,一是感慨黛玉的貼心,二是略略地鬆了口氣,便道:“總不好辜負了黛玉的一番心意,媳婦兒,你陪着我出去瞧瞧。”
邢夫人應了聲,陪着賈母告辭,走到了鹹福宮外。
上面的賈元春見此情形,亦派了抱琴跟在賈母身邊,瞧瞧外邊兒是怎麼了。
賈母走到外面,見到果然有一位太醫在等着,心裏甚感欣慰。
但那位王太醫等來等去,非但等不到江菱,反而還來了一個老太太,心裏不由惱火起來。本來他是奉了王夫人的命令,留在太醫院裏,伺機給雲嬪潑點兒髒水,或者乾脆把她的孩子拿掉。但長春宮裏水潑不進,雲嬪自己的警惕性又高,好不容易趕上大年初一,太醫院裏的醫師們大都告假了,纔給他逮到了這麼一個機會進宮,跟雲嬪單獨相處。但哪裏想到,來的卻是一個老太太!
賈母在王太醫跟前站定,伸出手道:“你給老身瞧一瞧罷。”
王太醫按捺住心裏的火氣,硬邦邦問道:“雲主子呢?”
說起來事情也巧,王夫人爲了事情進行的順利,也是爲了掩人耳目,將小王太醫從金陵帶過來的時候,生生瞞住了所有人。小王太醫從頭到尾,都沒有進過榮國府,自然也不知道這位看起來精神矍鑠的老太太,便是王夫人的婆母、賈妃的祖母,榮國府的當家老夫人。
眼看着到嘴邊的熟鴨子飛掉,小王太醫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我是奉雲嬪之命進宮的,爲何卻不見雲主子,反倒來了一個老夫人?”
賈母愣住了。
而後匆忙趕過來的抱琴,驚得目瞪口呆。
身爲賈元春的貼身大宮女,賈元春和王夫人兩個人的心腹,抱琴當然知道不少機密。這位小王太醫的來歷,她同樣知道的一清二楚。當初王夫人和賈元春將人帶進太醫院的時候,抱琴也是在一旁看着的。眼看着王太醫和賈母打了個照面,兩個人的衝突一觸即發,抱琴立時臉色煞白,匆匆趕回去搬救兵了。
賈元春聽抱琴說罷外面的情形,同樣驚得目瞪口呆。
任她怎麼都想不到,王太醫和賈母,居然在這種情形下見面了。但現在這事兒必須得處理,而且要快,否則要是鬧到鹹福宮裏,她們幾個人都會攪進一場大風波。
賈元春匆匆忙忙地又告了假,帶着抱琴離席了。
太后皺眉道:“不是剛剛纔更過衣麼,莫不是喫壞了肚子?”
下首的幾位嬪妃,還有幾位王妃福晉聽見這話,都一個個地朝席間望過去。果然看見賈母的位置是空的,邢夫人的位置也空了,賈妃剛剛還在位子上,現在卻帶着貼身大宮女一同消失,不知道去了哪裏。再聯繫到她們幾個人的關係,不難想到,這是湊到一處去了。
宜嬪剛剛想要站起來,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林黛玉剛剛接到了江菱的一張紙條:稍安勿躁。
席間靜默了一霎間,又恢復了剛剛的觥籌交錯。江菱仍舊捧着一盞溫水,慢慢地飲着,時不時朝外面看上一眼。她很想派個嬤嬤出去看看,但很顯然,這樣的舉動沒有半點益處,反倒還會讓自己陷於不利的境地,於是便忍住了。
不過,江菱還是讓一位女官去到太醫院,又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醫進宮。
不管怎麼說,剛剛答應林黛玉的事情,還是要如實辦到的。
不多時,鹹福宮裏又恢復了剛剛的平靜,但是鹹福宮外,卻不那麼美好了。
賈元春才帶着抱琴出宮,便看見賈母面色鐵青地站在那裏,小王太醫亦是一臉的不快,顯然是沒弄清楚當前的狀況。見到賈元春親自過來,小王太醫的臉色才緩了緩,上前道:“賈妃娘娘……”
“元春。”賈母壓低了聲音,怒斥道,“這便是你娘找來的幫手?不看場合不分時候,在大年初一的鹹福宮裏,當着所有人的面,鬧出一場桃.色事端,讓皇家的顏面盡失?你們、你們真是、真真兒是一個明擺着的蠢字!”
賈元春倏然變色,連帶着那位小王太醫也轉過頭來,驚愕地看着眼前的老太太。
眼前的老太太顯然是怒到了極點,撫着胸口道:“你們、你們一個個的,怎麼都不長腦子!即便不長腦子,也該長點兒心纔是。這大年初一的時候,宮裏出了這樣一樁事,十有八.九會被捂得嚴嚴實實,非但動不了雲嬪一根汗毛,反倒還讓你們娘倆折損了進去。要是到時候,皇上順藤摸瓜,摸到王家的身上,又或是摸到我們榮國府身上,那才叫一鍋端,誰都逃不過去。”
賈元春面色蒼白如紙,望了王太醫一眼,抿了抿嘴脣,沒有說話。
賈母緩了口氣,道:“你們都回去,這事兒我只當沒發生過。這位王——”停頓了一下,才道,“王太醫,今天沒有進過宮;剛剛老身是喫壞了肚子,才第二回出的鹹福宮。賈妃娘娘擔心老身的身子,這才忙不迭地趕了過來。”而後又讓邢夫人給她撫了撫胸口,順了會兒氣。
賈元春聽見這話,隱隱地鬆了口氣,剛要應下,忽然那位小王太醫又道:“爲何?”
賈母和賈元春四道目光朝他掃了過去,幾乎在他身上刺穿了四個窟窿。
“不是,我……”小王太醫簡直百口莫辯。他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楚,自己是奉了雲嬪的命令來的,雖然確實存着一點不乾淨的心思,但來這裏的目的卻是明明白白。要是這樣回去了,他可要怎麼跟自己的頂頭上司交代呀。
他們正在僵持着,忽然小徑的另一邊,又走過來一個二十三四歲的貴人。
那位貴人瞧見賈元春,又瞧見杵在那兒的小王太醫,禁不住樂了: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賈庶妃呀。怎麼着,您不在宮裏陪着太后,反倒外邊兒來吹涼風,還跟着個年輕俊俏的太醫一併杵在這兒呢。”那位貴人咯咯地掩口嬌笑,纖纖玉指一個個地指過去,“前兒才聽說,賈庶妃剛剛領了一個孃家表弟進太醫院,還點名要跟在吳太醫面前學醫,便是眼前這位後生了罷。哎呀,當真是個年輕俊俏的,也不枉了我們賈庶妃青眼相看。”
賈元春面色白了又青,斥道:“休要胡說八道。”
“哎喲這可怪不得我胡說八道。”那位貴人揮了揮帕子,一股香膩的脂粉末兒登時撲到了賈元春的面上,“您瞧瞧這是什麼時辰,太后賜宴鹹福宮,皇上和太皇太后還在前邊兒,衆臣朝覲,可賈庶妃您卻帶了一個孃家表弟進宮,還正兒八經地杵在這兒,要說沒關係,誰信哪。”言罷,朝賈元春翻了個白眼。
“你——”賈元春氣結,剛剛想要上前兩步,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冷笑一聲道:“你知道我是賈妃,卻見而不行禮,我是不是應該治你一個不敬之罪?”
“唬誰呢,唬誰呢。”那位貴人又翻了個白眼,“誰不知道你是個庶妃呀,沾了個庶字兒,還想着翻了天去?呵……”但終究還是不甘不願地,朝賈元春行了個禮,“臣妾給賈——庶——妃——請——安——”尤其將那個庶字兒拖得長長的,嘲諷的意味相當明顯。
賈元春上前一步:“你——”
“我怎麼着?”那位貴人站起身來,又朝賈元春翻了個白眼,“還使上勁兒了不是。也就是前邊兒的幾個主子,還念着昔日的情分,尊稱您一聲娘娘。您這連封號都沒有的庶妃,皇家玉碟都排在末尾的,還在跟我大呼小叫。怎麼着,我說錯啦”隨即又翻了一個白眼。
賈元春揚手欲打,卻被賈母在一旁攔了下來,沉聲問道:“敢問這位小主是……”
那位貴人白了她們一眼,道:“你們不需要知道。我孃家說出來,自當是嚇死你們幾個。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剛剛好出去了一趟,我還瞧不見這樣穩妥的好戲呢。怎麼着賈庶妃,還有這位賈庶妃孃家的太醫表弟,你們是預備杵在這兒呢,還是當作誰都沒看到誰,就這樣過去?”
要是當作誰都沒看到誰,那賈元春剛剛的那一場氣,可就白受了。
賈元春面色接連變了數變,但右邊被賈母按着,左邊被抱琴拉着,拉拉扯扯地使不上勁兒。但要她嚥下這口氣,卻又着實是不甘。正在僵持着,外面又匆匆走過來一個太醫,年紀有些大了,身前還跟着一個女官。女官和太醫見到賈元春,俱停住腳步,齊齊地問了聲安。
賈元春壓抑着怒氣問道:“你們來鹹福宮做什麼?”
女官瑟縮了一下,道:“回娘娘,是來給賈老夫人瞧身子的。”
賈元春朝賈母望了一眼,賈母閉上眼睛,緩緩地說道:“剛纔黛玉瞧見我身子乏了,請了個太醫過來給我看病。有勞這位太醫了。媳婦兒,你扶着我到偏殿去。這裏留給元春處置。”
隨後賈母朝賈元春望了一眼,眼裏隱含着警告的意味。
賈元春聽說是來給賈母瞧身子的,心裏升騰而起的怒意,霎時間消去了一半。
賈母跟着那位太醫到了偏殿,女官亦跟着前往。此時的鹹福宮外,只剩下賈元春、抱琴、小王太醫,還有剛剛更衣回來的那位郭貴人。郭貴人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撲哧一聲笑了:“我說你們兩個,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兒地杵在這兒,說你們表姐弟倆沒關係,誰信哪。”
賈元春和小王太醫又齊刷刷地轉過頭,等着郭貴人。
“哎喲別呀。”郭貴人裝作被嚇着了,抖了一下身子,“賈庶妃您這眼神兒,可真真像是要吃了我呀。你說我一個好端端路過的,瞧見你們兩個表姐弟站在這裏,還擋着我回宮的路,我要裝作沒看到,也不是個事兒呀。不是這,你們說,這到底該是個什麼章程?”
一番話把他們兩個都給問住了。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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