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第 134 章

作者:夾生的小米
王夫人是來幹什麼的,江菱隱約能猜到一個大概。

  前些天自己油鹽不進,不管賈元春那邊派來多少宮女,又說過多少好話,始終不肯鬆口,將孩子放在賈元春的名下。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斷沒有放在別人跟前養的道理。前天晚上,嬤嬤們甚至將一位跟王家有聯絡的穩婆,直接發落回家裏,放了三個月的假,恰恰跟江菱的產期錯開。現在,王夫人應該是着急了。

  江菱定下心神,在珠簾後面坐着,靜待一切可能的到來。

  賈元春想起剛剛的事情,禁不住又有些氣惱,但因爲江菱還懷着身孕,便將火氣往下壓了壓,道:“倒是未曾有什麼衝撞之處。不過你這長春宮裏的規矩,倒比我一個貴妃宮裏還要大。連榮國府二太太來拜訪你,都要用柚子水……”她說到這裏,忽然氣不順,深深地呼吸幾回,才又續道,“難道所有身上帶着孝的客人來拜訪,你都要用一次柚子水喝柚子葉麼?連北靜王妃亦是如此?”

  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林黛玉與江菱的私交甚好,時不時會來宮裏看望她。榮國府的老太太故去,林黛玉心裏傷感,服色自然也變得素淨起來,但江菱哪裏會讓林黛玉用柚子水,這林林總總的,不過是針對王夫人一個罷了。

  江菱婉言道:“貴妃娘娘此言差矣。北靜王妃一是出嫁女,二是榮國府裏的表姑娘,與二太太這樣的當家太太,自是不可同日而語。況且剛纔使了柚子水的,亦只有榮國府當家太太一個,貴主子與抱琴姑娘半點未沾,何來‘亦是如此’云云?再者,此舉亦是爲了腹中的孩子着想,榮國府的白事剛過,要是一不留神,過了晦氣給孩子,那便是天大的罪過了。我身爲其母,亦有罪責。貴妃您說是麼?”

  一席話將賈元春堵得不上不下,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江菱見此情形,便知道賈元春是陪着王夫人過來的,自己沒有什麼準備。今天的主場,應該是王夫人,而不是賈貴妃。想到這裏,江菱便暗中叮囑身邊的大宮女,讓她們留心王夫人的動靜。有兩個大宮女應下了,藉着倒茶的良機,站在了王夫人的身側。

  王夫人倒是笑了:“道理一套一套的,真瞧不出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江菱眼裏隱然多了些冷意,但表面上卻沒有動靜。

  有兩個大宮女剛想出聲斥責,但一想到江菱剛剛的吩咐,便又忍住了。

  王夫人不鹹不淡地說道:“今天我與貴妃到這裏來,確實是爲了瞧瞧你的身子。聽聞你三個月前動過胎氣,這些天又害喜害得嚴重,不管有事無事,一概不出長春宮半步,跟個烏龜似的縮在殼子裏,連晨昏定省都省了,倒是教人好生憐惜。但現在看來,果真是一臉的病容。”

  剛剛那位女官聽聞此言,按捺不住想要出聲,卻被江菱的眼神給阻止了。

  雖然隔着一道珠簾,仍舊能感覺到王夫人的慈眉善目下,有一種目空一切的意味。

  王夫人續道:“再有,我們府裏的情形,你現在也知道。元春是宮裏唯一的貴妃,寶玉又是府裏的頂樑柱,前途不可限量。因着你與我們府裏有舊,便想着提攜你一把,省得你現在悽悽冷冷的,與打進冷宮無異。”

  江菱慢慢地玩着手指,又慢慢地說道:“不知二太太何出此言?”

  王夫人見江菱的態度和軟,便將心裏的疑慮暫且消除了一絲,勸道:“我是貴妃的娘,我夫君又與你父親是平輩,那便託大一句,忝爲你的半個長輩,告誡你兩句話:這世上唯一的道理,便是獨木難支,你一個人在宮裏,舉步維艱,悽悽冷冷,唯有與我們元春聯手,纔是最好的一步棋。哦,將來你父親與寶玉同朝爲官,這種事情肯定還會更多的。”

  全然不顧剛纔自己在賈元春宮裏,說過些什麼話。

  江菱笑了。要不是她在夢裏聽到過王夫人的言辭,恐怕還沒有這樣氣惱。

  可現在她懷着孩子,不應該輕易動怒……江菱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氣,笑道:“王夫人這話,卻能稱得上是誅心了。朝中人人都知道,聖上最厭惡的,便是結黨營私。夫人接二連三地提及,‘不能獨木難支’,‘要聯手’,‘同朝爲官’,但不知卻是何意?”

  王夫人被氣着了:“你、你怎麼就不開竅兒呢!”

  江菱悠然道:“不敢,雲菱從來都是一塊榆木腦袋,不敢妄言開竅,更不敢與二太太相提並論。剛剛那句話,我兩年前便已經答過,現今仍舊要重複一次:萬萬不可能。”

  “你——”王夫人被江菱氣得胸口一堵。

  “如果王夫人覺得胸悶氣短。”江菱長長吐了口氣,道,“不妨到外面去透透氣,這大晴天陽光普照的,總好過獨個兒在暗地裏思量。近來我害喜越發地嚴重了,腦子裏暈沉沉的,要是有什麼衝撞或是不妥之處,還望貴妃娘娘和二太太,海涵。”

  王夫人再次被氣得胸口一堵,好半天都沒有緩過勁兒來。

  賈元春朝身後的抱琴使了個眼色,抱琴便匆忙上前,給王夫人順氣。賈元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亦道:“今天我與母親來到這裏,一是爲了瞧瞧你的身子,算是全足昔日的情分。其二,則是因爲你害喜害得嚴重,數月不出長春宮,亦遲遲不到我宮中見禮,我心裏記掛,想來瞧瞧你。現在看來,你倒真像是害喜太過,連腦子都有些糊塗了。母親的措辭雖然有些不妥,但意思畢竟是爲了你好,你這……”賈元春搖搖頭,看江菱的眼神,不知爲何有些憐憫。

  江菱亦笑,但笑容卻有些冷。

  “不敢勞煩貴妃娘娘費心。”江菱的語調仍然是柔婉的,與剛纔的樣子判若兩人,“我父親遠在嶺南,而我又久居深宮,實在不敢妄自託大,替我父親下什麼決斷。既然王夫人有此心意,爲何不讓賈大人與我父親溝通,反倒到這深宮裏來,試圖從我這裏撕開一個口子?是因爲嶺南路途遙遠,兩位賈大人不願意跑這一趟,還是因爲我父親曾經嚴辭拒絕?”

  王夫人的臉色一霎間變色。

  一位宮女藉着倒茶的功夫,附到江菱耳旁,低聲說了兩句話。

  江菱聽罷,微微點頭,讓那位宮女繼續盯着,又續道,“看來是我蒙對了其一,又或是兩者都有。二太太,你與貴妃娘娘今日來探望我,我自然是不勝感激;但別的事情,卻是要讓二位失望了。”

  儘管語調柔婉,但言辭卻是相當強硬,連一絲迴旋的餘地都沒有。

  “你……”王夫人怒道,“好,你好自爲之。”

  江菱亦笑着頷首,道:“不敢。”

  正在僵持不下,外面忽然匆匆走進來一個宮女,附在賈元春耳旁說了兩句話。賈元春大驚失色,壓低了聲音問道:“可是真的?”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便揮揮手讓那位宮女下去,低聲對王夫人說了兩句話。王夫人亦變了臉色,再也無暇估計江菱這邊,匆匆告辭離去。

  賈元春不得不留下來替自己親孃打圓場:“剛剛府裏出了些事兒,需得母親親自回府處理。這十多年過去,府裏的管事媳婦兒是越來越不中用了。好了,眼下雲嬪的身子也瞧過了,我也該離去了。抱琴,我們回宮。”

  江菱笑了笑,卻沒有點破,在嬤嬤們的攙扶下,起身行禮道:“恭送貴妃。”

  周圍的宮女們亦齊齊福身下去:“恭送貴妃。”

  賈元春帶着抱琴匆匆離去了,看着還挺急。江菱一面讓人撤下珠簾,一面問道,剛剛賈元春與王夫人都說了些什麼。原先被江菱安排在王夫人身側的一位宮女道:“剛剛那位宮女說,他們榮國府的那位寶二爺,被一位上官彈劾,說他辦公差出了岔子,現在正交由刑部發落,預備罰他個三五十年的俸祿。那位王夫人一聽,便匆匆地離去了。剛剛貴妃離去的時候,她身後的宮女亦道:‘寶二爺生性軟和,哪裏能犯什麼過錯?使些銀子就出來了。’貴妃卻不作答。”

  江菱聽罷,便揮揮手讓她們下去,暗想,該不會是賈璉乾的罷。

  想到這裏,江菱便藉口自己乏了,回屋小憩了片刻。在夢境裏,她旁敲側擊地問了問賈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賈璉看起來喜氣洋洋的,連連拍着案面道:

  “着啊!爺就說今年走福運,可不就給爺送了個福星過來?這回可叫爺逮着了,不痛不癢地罰他個三五十年的俸祿,即便他們二房的積蓄再多,又有多少個‘三五十年俸祿’可以罰?偏偏寶玉還不用受牢獄之災,不用喫皮肉之苦,單單是罰些銀子,任由二房那位心思再詭譎,都想不出是誰、幹、的!虧得爺剛剛機靈,在鳳姐兒面前表現出了一副焦急的樣子,心急火燎地要去疏通門路,嘖,爺纔不喫那個虧呢。誰愛疏通門路誰去,別求着爺。”

  賈璉又恢復了往日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臉的紈絝子弟習氣。

  “不過話又說回來,老太太剛剛過世,公中的祖產又剛剛收了一批,這二房的心眼子一向是實打實的,要是給她們逮了空兒,在公中的賬冊上動動手腳,又或是在老太太遺留的財貨上動手腳,那可就……我總琢磨着,該跟鳳姐兒或是大太太說一聲兒,將管家的權力拿回來,起碼要拿回來一半,否則這心裏總歸是不踏實。誰曉得二房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要是來一句‘寶玉是我們府裏的獨一號兒,寶玉遭了殃,府里人人都不會好過。因此應該動用公中的銀子,替寶玉交了罰銀’,那便得不償失了。爺總該琢磨着未雨綢繆的事兒。誒,眼下是什麼時辰了,莫要歇午覺歇過了頭,誤了晌午的事兒。”說着,賈璉掙扎着想要醒來。

  江菱走上前去,輕輕喚了一聲二爺。

  夢境裏看不清容貌,江菱又是一身的小廝服色,賈璉便沒認出江菱是誰。

  眼見江菱端着幾個茶盞上來,賈璉便順手接過一盞,但卻沒有喝,又自語道:“要是能順帶卡住二房在宮裏的門路,讓二房從上到下麻煩纏身,那自然是再好不過。誒不行,爺真得走了,萬一要是誤了事兒可不好。但這這、這該怎麼醒過來呀?”賈璉一連擰了自己好幾把,痛得齜牙咧嘴,但仍舊置身在夢境裏,沒有絲毫醒過來的跡象。

  江菱垂下頭,平靜道:“二爺,小的前日聽管家說,二太太和大姑娘強行塞了一個人進太醫院。二爺要想堵住他們在宮裏的門路,不妨從這個地方下手。”

  賈璉的動作頓住了:“你說什麼?!”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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