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黃老太太本來就不是個好相與的,被她無禮衝撞後當即就令人將她給捉了回去,狠狠整治了一番。
黃蛟聞訊趕來,其實把殷子秋趕跑了後他還有些後悔,畢竟暫時還沒膩她,當下求老太太把人放了。
黃老太太卻不肯,說她不懂規矩,如果以後想把人留下來,就得在她的屋裏好好接受一番調/教。黃蛟自然是答應了,已經嘗過黃老太太手段的殷子秋很害怕,可黃蛟讓她聽話,聽話了才能繼續跟他在一起。她沒辦法,只能咬牙忍氣吞聲。
她找了個機會拜託周青青一定要幫忙保護照顧她的女兒,周青青知道真相後,十分同情她的遭遇,遂答應了。殷子秋對她千恩萬謝,連磕了十幾個頭,孩子託付給她以後,就去了黃老太太那裏。
黃老太太與其說是調/教她,不如說是爲了折磨她,要她時時刻刻腳跟腳的伺候,各種刁難,晚上還要她守夜,一有錯處或者反應慢了,便會被老太太身邊的嬤嬤使勁掌嘴,打的她慘叫連連,而且每天就給喝半碗餿了的米粥,如果餓暈過去了,就被冷水潑醒,罵她伺候不專心,用鞭子抽她,不出幾日,就幾乎脫了層皮。
她被限制了行動,黃蛟也不曾來看她,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覺度日如年,每天以淚洗面,不知何時才能望到頭,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跟女兒團聚。
周青青挺着大肚子來給老太太問安,殷子秋想尋求她的幫助,也想知道自己牽腸掛肚的女兒怎麼樣,可始終沒有機會。
周青青倒是格外瞥了她兩眼,她那時蒼白孱弱,風一吹都能倒,周青青不可能不發現異樣,但跟老太太說完話她就走了。
殷子秋也沒法怪她,因爲大少爺再維護,周青青這個媳婦也是不敢得罪婆婆的,更何況是老太太這樣的厲害狠毒的人物。只要她能護住自己的女兒,她就感激萬分了。
這天過後,老太太屋裏有個丫鬟似乎看不過去了,私下裏會偷偷的塞點東西給她喫,提點她,教她怎麼察言觀色,少挨點罵,雖然老太太就是刻意針對她,情況沒能改善多少,但有東西能填填肚子,再怎麼也比之前好一些了。
殷子秋打落牙齒和血吞,堅強的承受着一切,爲的就是心裏頭那一絲微弱的期許。
那時候的她,根本不知道後面等着自己的是什麼。
在老太太那裏被磋磨了將近一個多月,幾乎都不成人形,黃蛟終於來接她,看到她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水靈了,眉頭都皺起來,不過也沒說什麼,帶着她走。
殷子秋以爲自己經過了考驗,如釋重負,急忙想去周青青那裏看孩子。
黃蛟卻覺得她好笑似的,告訴她,哪裏來的什麼孩子?孩子早被周青青交給老太太,前兩天就拿去扔河裏了。
殷子秋如遭雷擊,不敢置信,怎麼可能呢?!她是那樣信任的把孩子交給了周青青,周青青也答應的好好的!
她不管不顧的衝到了周青青的院子裏想問清楚,周青青卻避而不見,只有周青青的貼身丫頭出來疾言厲色將她斥責了一頓,說孩子已經交給老太太處理,讓她不要再連累大少奶奶,也不要再來這裏。
沒曾想黃蛟說的竟然是真的!殷子秋驚恨交加,又發瘋似的回老太太那裏質問孩子的下落,黃老太太冷冷說府中留下女孩不吉利,已經讓人丟河裏淹死了,殷子秋當場暈過去。
黃老太太原本就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留着她,再次將她關起來,但這次不是單純的打罵折磨,而是直接找了幾個下人將她玷污了。
她失貞後,黃蛟徹底對她倒胃口了,堅決將她趕走,殷子秋什麼都被毀了,拼了命的用簪子刺傷了黃老太太。她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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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舉動惹怒了黃蛟,把她毒打一頓用繩子捆了,交給了牙婆。因爲有黃蛟特別的叮囑,牙婆將她運到了離建安有大半個月路程的某個地方,賣給了一家窯子。
窯子是最末等的妓院,接待的也都是最不入流的那羣人,在那裏,無論如何都逃不脫的殷子秋開始了她地獄般絕望的日子,仇恨的種子也在心裏深深的紮根。
她恨黃家的所有人!恨那老太婆,恨黃蛟,恨周青青!
早晚有一天,要將他們全部殺乾淨!
她的轉機出現在十三年後,那時候她已經三十幾歲了,也不年輕了,但還在被逼着接客,有一次差點被虐待死,是一個女郎中救治的她,還沒有收她錢。殷子秋十分感謝她,還從她那裏知道了明安堂的存在。據說那裏會收留有過苦難的女人,會給她們提供幫助。女郎中就是從明安堂出來的。
殷子秋聽了一顆心爲之大動,掙扎着便下牀朝她跪下,講述了自己的遭遇,哭着懇請她帶走自己,脫離這水深火熱的地方。
那女郎中聽完後,讓她先養傷,過幾天再來找她。殷子秋忐忑不安的等着,果然,明安堂夜裏安排人來將她帶走了,並且毀了她的賣身契。
殷子秋人生的前十幾年隨着班子賣藝,天南地北討生活,跟了黃蛟後也沒過幾天好日子又墮入魔窟,直到去了明安堂,她才感受到了什麼纔是真正的活着,那裏供喫供喝,每天還有姑姑教讀書寫字,讓她們自己學一技之長,學着要自立堅強,偶爾會分派一些活兒給她們做。在那裏呆了兩年多,她慢慢將身體給調養好,可仍舊放不下心中越燒越旺的仇恨。
明安堂的姑姑看出她的心思,找她談話後,告訴她,想要親自手刃仇人解恨,她就要學會武功。於是把她送到了另一個地方,叫飛花閣。那裏基本都是跟她一樣,帶着仇恨活着的女人。
殷子秋雖然天分高,但年齡已不小,也無根基,想短時間速成,就只能選擇非正統的功夫,加上丹藥促成。
這對她而言,是一個煎熬的過程。她拼着自己這條命,都硬扛過來了,可是當她挾着滔天恨意殺回去的時候,才得知,她最痛恨的三個人在她閉關苦練的這幾年內,陸陸續續都死了。
好不容易磨好了刀,可是獵物沒了。
她不敢置信,她覺得自己很滑稽很荒唐,甚至整個人都空茫起來,不過這也只是短暫的,因爲她很快將目標對準了周青青的家人。
夜風沁涼,殷子秋把明安堂和飛花閣的背景掩去,講述自己的悲慘經歷之後,歇斯里地的嘶吼道:“周青青答應的我好好的,我是多麼信任她,可就是她把我女兒給交出去害死了,難道我不該讓她的家人給我的孩子陪葬嗎?!”
姜初亭蹙眉,她經歷的一切的確很不幸,但行事太偏激,這件事怎麼也不該牽累黃家兩位公子。
林知低聲道:“她只是爲自己的恨意找個寄託罷了,不然,她會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從殷子秋開始講述自己遭遇開始,就已經進來院子裏的黃老爺聽到她的話,赤紅了臉憋了片刻,竟然吐了口血出來,顫手指向她,無法發出聲音,跟黃羽的反應差不多。
殷子秋轉過頭去,目光幽幽的看向他,冷笑了一聲:“黃昭,多年不見了啊,可還記得我?”
黃老爺當年是跟她見過面的,不過爲了避嫌也沒怎麼說過話,而且他常常在外忙碌,經常沒辦法回家,兩人僅限於認識而已。只不過,她現在將自己所有無處安放的仇恨全都轉移到周青青的親人身上,是以對黃老爺說話的語氣仿似有深仇大恨,好像當年對她過分的不是黃蛟,而是他。她的恨意已經扭曲了。
姜初亭身邊的黃羽終於動了,步伐不穩的朝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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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步,搖了搖頭對殷子秋怒聲道:“你就是因爲這種根本沒弄清楚的事情,莫名其妙殺了我兩位兄長,你對得起我娘嗎?!”
殷子秋厲聲:“什麼沒弄清楚!難道不是她把我女兒交出去的!我女兒的死跟她脫不了干係!”
黃羽紅着眼恨聲道:“當年老太太讓把孩子交出去,我娘奮力護着,結果還被不長眼的嬤嬤推倒在地上,動了胎氣早產,是我孃的貼身丫頭惱怒你連累她,這才主動把孩子給交出去。”
殷子秋聽到後面,臉色一下僵住,她使勁搖頭,下意識裏抗拒:“你少騙我,怎麼可能?”
“我娘爲什麼去的早?就是因爲生我的時候,損了身體,虧她這些年還一直覺得對不住你,千辛萬苦把你女兒給尋回來,當成親女兒一樣看待,你呢!你他娘都幹了些什麼!你事情都沒搞清楚,就把她的孩子給殺了??到現在還覺得我是在騙你,你簡直又蠢又毒!!”
這下不知殷子秋被震住了,姜初亭和林知也驚訝了,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一個可能。
殷子秋向着他走了好幾步,不敢置信自己方纔聽到了什麼,顫聲問:“你、你說什麼,我女兒,我女兒還活着?”
黃羽道:“是,還活着!她被丟到河裏以後,正好被一對夫婦救起來帶回去養了,我爹孃百般打聽,找了六年終於找到她,把她接回來,養在我爹孃名下。”
殷子秋急切問:“你沒騙我?那她人呢?她現在在哪裏??”
“在哪?”黃羽寒聲道:“她因爲兩位兄長被殺,傷心驚嚇過度,生病臥牀了。怎麼,難道你覺得你還有臉見她嗎?你覺得她還會見你嗎?!我娘離世前,還囑咐我們要好好照顧妹妹,你這個蠢毒的女人,你說你怎麼對得起她??”
姜初亭不由無聲嘆息,果真,黃老爺的女兒其實就是殷子秋的那個孩子。前幾天林知還在說黃老爺疼女兒,沒想到疼愛的還不是親生的。這一家難得的心善之人,卻換來這樣的惡報,實在令人心寒。
殷子秋面色驟然灰敗,心口有什麼支撐了她許久的東西轟然間倒塌了。
錯了,竟然都錯了嗎?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她恍惚地望着自己攤開的雙手,又哭又笑,身形不穩坐倒在了地面。
黃老爺再也剋制不住滿腔的哀痛,跪地捶胸大哭道:“夫人,你當初爲什麼要救這樣一個人!真是害了我們全家啊!爲什麼好人沒有好報,夫人,夫人啊……”
當初是一對無法生育的夫妻,聽說建安城經常有人丟孩子,便跑來河邊守株待兔,沒想到不出兩日就撿了一個,高高興興趕着牛車帶回家了。周青青早產生子後身體極其虛弱,一直昏沉沉的睡着,她的丫頭們一個個主意比她還大,不想讓她再攙和殷子秋的事,便自作主張把上門來的殷子秋給趕走了。周青青後來知道了她在府中遭受的一切,又被賣得不知去向了,同爲女人,感到很是痛心。
黃昭因爲周青青被推倒的事,鬧了分家。爲了安撫妻子,黃昭四處幫着打聽殷子秋的下落,還不經意得知那天有個孩子有人撈起來救走的事,幾經波折,殷子秋沒找到,卻把孩子找回來了。他們沒告訴黃蛟,把小女孩放在自己府裏養着,待那兩個人都相繼病死了,纔沒對外瞞着女兒的存在。這些年來,夫妻二人,還有黃家的幾位公子都對這個女孩好得沒話說,哪裏想到過,會有今天呢?
已經在地底下的周青青,如果知道今天的局面,大概是哭出血淚來。
一聲輕咳打破了院中的死寂,一道虛弱的女聲響起,“爹。”
衆人一同望過去,一個約莫十八/九,身形纖弱,面色蒼白秀麗的女孩被侍女扶着走過來了,能依稀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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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眉眼間跟殷子秋是有很像的。不用過多的驗證,就能看出她們之間的關係。
殷子秋看到她時,做夢似的表情呆了呆,急喘着氣手腳並用的朝着她爬了好幾步,淚水盈眶,昂頭望她。
黃老爺忙站起來,抹了抹眼淚,啞着嗓子問:“婠婠,你、你怎麼來了?”
婠婠正是當初周青青給取的名字。
“我不放心這邊,過來看看。”黃婠婠面上滿是淚痕,也沒去看殷子秋一眼,頓了頓,才低聲道:“剛纔的那些,我全部都聽到了。”
黃老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黃婠婠拿着絲帕的手抵着脣又咳嗽了一陣,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不住的落着,黃羽不由朝着她走過去幾步,卻又停住,閉着眼睛長呼一口氣。
黃婠婠哽咽道:“爹,能不能……讓我單獨跟她說幾句話?”
黃老爺面容慘淡,無法拒絕她的請求,良久點點頭,“你去吧。”殷子秋害誰,也不會害自己女兒。
黃婠婠轉身出去了,殷子秋撐起身體,盯着她的背影踉踉蹌蹌的跟過去,整張臉彷彿轉眼間老了十來歲。
事情真相出來了,但是沒一個人的心情是輕鬆的,黃羽和黃老爺相顧無言,表情都很沉重。
姜初亭和林知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林知給姜初亭倒了杯茶,讓他放鬆放鬆,自己也端了一杯喝了口,忍不住說道:“就因爲一個誤會,要屠人滿門,也不搞清楚狀況再說,實在太荒唐了,還好有你出面阻止了這場悲劇的繼續。”
姜初亭擡起眸望他,林知眨眨眼問:“你爲什麼這樣看我?”
姜初亭收回視線,道:“當局者迷,人們總是選擇自己願意相信的。”
林知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點點頭,“也是,但願我們都不要這樣糊塗,釀成大錯就不好了。”想了會兒,又道:“楚然,你說那殷子秋會不會自盡謝罪?”
姜初亭搖搖頭,“不知。”
有些錯誤一旦犯下,就算舍了命,也挽回不了,彌補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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