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回到九重天之後,姜初亭和以前一樣,基本呆在後山,只要空閒的時候就練劍或者鑽研劍法,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不去想那些不該想的。
季淳來找了他兩回,又試圖讓他去跟人見面,還強調這次是經過嚴格篩選,品性相貌都是極好,絕對不會再出現上次的那種情況。
姜初亭直接回絕了,不管別人有多好,都不可能了,何必耽誤人家的時間和精力。
“師兄,以後不用勞心在安排了,我現在這樣挺好的。”
季淳到底是親師兄,就算姜初亭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但還是一眼就瞧出他的不對勁,忍不住問他道:“初亭,你是不是心裏已經有人了?”
姜初亭不由一愣,“師兄爲何這樣說?”
季淳眸含笑意的哼一聲,“被我說中了吧?要不我怎麼是你師兄呢。說說吧,是什麼人?”
姜初亭知道師兄們都不喜歡子闕,更別提子闕的兒子了。林知上次傷他的事被重華師兄知道後非常生氣,若是再被知曉他跟林知產生了感情,必定會震怒。
姜初亭潛意識裏就想隱瞞這件事,但也沒有直接否認,只是低聲道:“我跟他,沒這個緣分。”
季淳見他神色隱有傷感,也不多追問了,說道:“這話也不能說太早,或許不是沒有緣分,而是緣分沒到呢?”
姜初亭知道他在安慰自己,無聲微笑了一下。
橫在他跟林知之間的東西太多了,就算等到了這個緣分,恐怕也是後患無窮。
天氣漸冷,魏加怕冷,一到晚上總抱着枕頭來姜初亭榻上睡。
魏加躺在溫暖的被子裏,問身旁的姜初亭道:“師父,是不是快下雪了?”
“是啊。”
魏加道:“師弟好像也很怕冷,要是下雪的話,他會不會凍哭?”
突然聽到魏加提起小九,姜初亭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沒接話。
魏加伸手抱住姜初亭,傻笑一下,“師父,你身上又好聞又溫暖,每次跟你一起睡,我都睡得可香啦。不過只有一個師父,師弟抱不到,別人也抱不到,只有我能抱,我好幸福哦。”
姜初亭擡手給他掖了掖被角,“快睡吧。”
魏加又在旁邊嘟嘟嚷嚷幾句後睡着了。沒了他的聲音,屋內頓時就安靜下來。
姜初亭難以入眠,望着手腕上的相思豆出神。
跟林知分開不知不覺已經大半個月了,他總是控制不住想到自己失約的那次,林知在相思小築門口等着他的畫面。
這回,他不會也一直苦苦地等着吧?
天很冷,快下雪了啊。
這天外頭風大,姜初亭沒有出門練劍,拿了本書在書案前看。魏加怕冷也沒出去玩,窩在姜初亭旁邊搗鼓兒他的新玩具,一塊用水晶製做的放大鏡,能將物體放大許多。
魏加興致勃勃,握着手柄一會兒將鏡子對着毛筆看,一會兒對着書上的字看,這不夠,又拿着鏡子對着姜初亭的一隻眼睛,就見那雙被放大的眼睛帶着淺淡的笑意溫柔地衝他眨了一下,長睫簌簌。
魏加嘻嘻笑,對着他的嘴巴,就見他嘴角也彎了彎。
“好玩兒嗎?”
魏加道:“好玩兒!”然後將他眉眼五官睫毛頭髮全都細看了一遍,還不住發出“好看好看”的感慨,這還不夠,“師父,把手給我看看好不好?”
姜初亭脾氣好,書都放下了,雙手遞出由着他折騰。
魏加不經意間看到了他手腕上的那串相思豆,央求他:“師父,把這個給我玩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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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初亭將手串取下,叮囑:“當心點,別弄散了。”
魏加保證道:“放心吧,我不會的。”
姜初亭沒再看書,窗外呼呼的寒風將他的心思已經拉遠了。
魏加兀自在旁用放大鏡照了一會兒,突然咦了一聲,發現了什麼驚天祕密似的,興奮地扯了扯姜初亭的衣袖,叫道:“師父,師父,這豆子上好像有刻字!”
姜初亭聞言微微錯愕,將手串接過來,刻字?他從未發現過。
用魏加的放大鏡看了一遍,發現果然連着十四顆豆子上有刻字,字很小很小,也不知是用什麼辦法刻上去的,如果不是魏加誤打誤撞,他恐怕都不會發現。
那些字連在一起,是一句詩。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姜初亭眉心一陣酸脹,緩緩握緊了相思豆手串,胸口處不住起伏,闔眸不語。
“就是不知道,我以後住在這裏,是不是也會受前主人的影響,嚐盡那相思苦。”
姜初亭突然憶起,林知當初第一次帶他去相思小築,這句話,是說給他聽的吧。
明知道要遠離纔是最明智的,可內心彷彿有股不受自己驅使的力量,刺骨的寒風中,姜初亭還是來到了相思小築附近。
林知果然支着腿在門口階梯上怔怔地坐着,臉色比之前見到的還要蒼白。
姜初亭只打算來看看就走,可是瞧着他這樣,就好像被一道鉤子死死纏住,腳步怎麼都挪不開。
這段時間他就這樣天天等嗎?也不知他的傷好些了沒有。
姜初亭在附近徘徊了許久,直至深夜,林知還沒有起身,微微歪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姜初亭覺得自己的心倍受煎熬,驀地轉身,狠下心不再多看一眼,打算乘着夜色離開,卻聽到林知突然大叫一聲:“楚然!”
姜初亭忙一閃身,躲進了黑暗的小巷內。
“楚然!你來了嗎?你快出來啊!”林知驀地衝到空無一人的街頭,喊道:“我在等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嗎?楚然,求你見我一面好不好!”
迴應他的只有呼呼的風聲。林知鼻尖被吹得通紅,含淚的眼睛四下望了一圈,鼻音濃重地道:“楚然,我相信你是愛我的,你會回來找我。你不出現我就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你來見我爲止。”
黑暗中,姜初亭撫着心口,深呼了一口氣。
又過了兩天是重華的生辰,姜初亭一早就將準備的生辰禮送他了,又陪他說了會兒話。
他魂不守舍的,重華目光如炬盯他一會兒,突然問:“怎麼,是不是林家那小子又找你麻煩了?”
姜初亭聽他提到林知,暗暗驚了一下,忙搖頭否認:“沒有。”
重華將信將疑,“是嗎?”忽瞥見他手腕上的相思豆手串。姜初亭從小穿衣都以輕簡爲主,如非必要,身上不會佩戴這些累贅的東西。
除非,這個東西對他來說有不一樣的意義。
此前聽季淳說小師弟好像有心上人了,重華不由就猜測他是因爲感情的事在煩惱。本來不想插手管太多,但又控制不住地想了解幾句,眼睛瞅他良久,又沉吟片刻,正待問出聲,楊夏進來了,拱手道:“師父,小師叔,壽宴馬上要開席了。”
重華只得作罷,對姜初亭道:“隨我過去。”姜初亭戴上面具,起身隨他一起出去。
重華爲人嚴肅刻板,難得的一次生辰也沒怎麼熱鬧,規規矩矩喫完喝完就散了。姜初亭喝了些酒,回到木屋後,帶着酒意昏昏沉沉地睡去。
待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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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難得起早,穿着厚厚的棉服,小臉通紅,捧着一個小雪人跑進屋來道:“師父,外面下雪了,好冷好冷。”
姜初亭烏黑的眼珠轉動了一下,又躺了會兒才穿衣起身,也沒用早膳,拿了本書看。
然後,一頁紙盯了上午。
遲鈍如魏加都發覺了他的心不在焉,問道:“師父,你最近怎麼老是發呆啊?想什麼呢?”
姜初亭放下書,看着眼前一臉純真的小徒弟,遲疑着道:“我……我在想一個人。”
“想誰?”魏加這孩子突然間敏銳,做出一抹壞笑,道:“想師母?”
姜初亭手指點了點他額頭,“別亂說話。”
魏加笑嘻嘻兩聲,眼睛亮晶晶道:“師父,想一個人就去見嘛。就像我很想喫什麼東西一樣,喫不到心中就會一直惦念,惦念到最後還是會去喫,還不如直接省去惦念的過程呢。按照自己的心來,這樣才能過得快樂呀。”
姜初亭愣了愣,不由輕笑。小孩子的想法最是直接,倒顯得他這個做大人的過於拖泥帶水。
“你說的,有道理。”
自從醒悟過來意識自己的感情之後,林知就好像在他腦海中深深紮了根,揮不去,抹不掉,中了蠱一樣。
他有意的讓自己轉移注意,不要去想那個人,可是越壓抑,反而越思念,原本的清醒和理智也被一點點侵吞。
他真的很想見林知。
就算知道這是荒謬的,不對的。可是,他非常想見他。
如同魏加所說,按照自己的心來,這樣才能快樂。
就是不知,如果真的按照他自己的心來,等着的,將會是怎樣的結果……
冒着風雪,姜初亭以原本的面容,再次來到相思小築。
林知身上搭着一件斗篷,正盯着腳邊的兩個緊緊挨靠在一起的小雪人看,看着看着就笑了,用手指摸摸它們的頭。
“你們說,他今天會不會來?會?嗯,我也有預感,一定會來,一定。”林知說着拳頭抵着脣咳嗽了好幾聲,察覺有人突然靠近,一擡頭恍惚看見一抹挺拔身影靜立在不遠處,眼睛霎時間明亮起來,霍然起身衝過去,滿臉狂喜:“楚然!你終於來……”
面上的喜色隨着看清那人的臉之後,幾乎是剎那間消失殆盡:“怎麼是你?!”
姜初亭這天來,沒有戴面具,看到林知瞬間變臉,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對於把這人竟然看成了楚然,林知頗爲懊惱,總覺得像是玷辱了什麼似的,不由怒火更甚,寒聲道:“你來這裏幹什麼?”
姜初亭望着他低聲道:“林知,我來,有事想跟你說。”
除了第一次見面,林知根本沒怎麼正眼看過他,此時被他黑潤的眸子一盯,胸口處驟然有股說不出的麻癢。
林知感到又怪異又莫名又疑惑,更多的就是焦躁,不耐煩道:“我跟你之間有什麼好說的?”
姜初亭注視着他的臉,握着劍的手緊了鬆,鬆了又緊,終於下定決心,打算告訴他實情。
這就是今天來的目的。
如果他肯接受,自己便拋下一切顧慮,和他在一起。如果他不肯,那麼就此分離,此生再不相見。
“我……”
“等等!”姜初亭才說出一個字,就被硬生生打斷了。
林知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繾綣之意,又聯繫到之前出遠門摔個跤都能碰到他,心頭頓時產生懷疑,戒備地回望他:“你該不會是在一直跟蹤我吧?”
姜初亭脣輕輕動了動,“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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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我總覺得我到哪兒都能遇到你,你是故意的?”林知死死盯着他,一連串質疑過後,直言問道:“姜初亭,你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姜初亭眼睛微微睜大,並未出言否認。
林知沒想到真是這樣,一瞬間各種情緒交雜衝撞在了一起,腦子都快繃得炸裂開來。這個人,這個勾引過他父親的男人,竟然又喜歡上他了!所以他今天特地找來,就是爲了說出這些?
此前身邊圍着那麼多男人,現在卻又來喜歡他,可笑!
林知喘着氣惡狠狠道:“簡直厚顏無恥!害我爹不說,竟然連我都不放過,你這樣的心思可真是,真是令人噁心!”
姜初亭渾身一震,心如刀絞,疼得呼吸都困難了,眼神悲傷地望着他,輕聲問:“你是說,我的感情……令人噁心?”
“沒錯,噁心!”林知被他這雙眼睛看得愈發暴躁,到今天他才發現這個人跟楚然竟然有着說不出的像,可這人有什麼資格跟楚然像?他憑什麼?他怎麼配?林知被滿腔怒火灼燒着,只想着怎麼盡情折辱他,刺傷他,幾乎是口不擇言道:“不僅噁心,還廉價不值一提!就算用劍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絕對不會接受,誰稀罕你給誰去,別拿來髒我的眼!”
就算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這萬箭穿心般的痛楚還是令人難以承受。姜初亭用力抿着發顫的脣,後退兩步,泛紅的眼眶猝然落下淚來。
林知只覺心口猛地一抽,突然間說不出話了。
他因爲自己竟然開始反思“是不是對他太過分了”,不由心情更差了。對待這個討厭的人,怎麼都不過分。誰讓他竟然打自己的主意?而且如果話不說絕,以後被楚然看到他來糾纏自己,產生誤會可就不好了。都是他自己活該。
林知心煩道:“你別哭了行嗎?我又沒有對不起你。”
雪花紛紛揚揚落了滿頭,淚水還在不住順着蒼白着臉無聲滑落,姜初亭搖搖頭,嗓音幾乎比落雪的聲音還要輕:“是我對不起,打擾了。”
收回視線,不再看他,轉身踏雪離去,清冷的身影很快在了一片白茫茫雪霧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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