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路上,心情煩亂的林知突然被春桃叫住。
“誒,少爺,您走錯方向了。”
林知頓住步子,掃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無意識地往姜初亭的住所那邊走。他抿着脣,沉着臉調轉了方向,剛走出一步,開口問春桃:“這麼晚了我娘還沒休息?找我什麼事?”
春桃道:“夫人身體有些不適,就是想見見你。”
“她身體不適?”林知聞言神色微凜,對她道:“你怎麼不早說?”負手往前走,步子加快了些。
春桃說林惜是突然犯了頭疼病。林知到的時候,侍女正在給她用藥油揉按額角,她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眉頭也皺着。
聽到林知進屋來的動靜,林惜這才睜開眼露出點疲倦的笑容,打起精神和他說了幾句話。
林惜鼻尖嗅了嗅,問:“滿身的酒氣,你這是喝了多少?”
林知回道:“沒多少,就喝了點解解悶。”
林惜卻心知肚明他爲什麼喝悶酒,心裏已經在不住的翻涌,面上卻不顯,只是道:“待會兒喝點解酒湯,免得明早起來頭痛。”隨即吩咐人去準備湯。
林知想扶她去牀上躺着歇息,林惜擺擺手,聲音有種病弱的虛軟,“躺着也難以入眠,還總是……想起你父親。”
林知眉心猛地一跳,沒吭聲,他現在是一點都不想提這個話題。
“林知。”林惜抓住他的手腕,瞳眸定定的看着他的臉,輕聲道:“既然你都說了,你並不喜歡他,那就讓他走吧,別把他留下來了,好嗎?”
“娘,我……”
林惜將他的手攥得更緊,另一手撫上他的臉,打斷他:“我知道,你想給我出氣,但他喜歡的人並不是你啊,傻孩子。”
最後一句話讓林知額角青筋跳動。
林惜眼中已然含了淚,痛心道:“他若是心裏沒有你,你做什麼都傷害不了他的,拿什麼出氣?你就讓他離開吧,何苦在他身上浪費精力?這並不是我想看到的。”
林知努力壓制住溢滿胸腔的那股灼灼火氣,反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娘,他並不是因爲我這張臉才接近我,這點我還是有自信的。我可以藉此報復他,不想就這樣放棄,我就是要作踐他的感情,讓他嘗一嘗苦頭。待我……待我出氣夠了,再將他趕走也不遲。”
林惜凝視他片良久,擡手按了按眉心,面色好像更加蒼白了。
“我來給你按按吧。”見狀林知站到林惜身後,親自給她揉按起來。
他手上動作着,微斂着眸,眼神漸漸有點遊離。
忽然,聽見林惜喚他道:“林知。”
“娘,你說。”
林惜語氣微微發顫道:“其實,你爹臨死前,讓我發過毒誓,這一生都不要傷害他,我答應了,而且我也都做到了。”
林知手上動作驟然一頓。
在他一直以來的認知裏,他的父親是被勾引,被蠱/惑的一方,加上對待自己的親人總是有一定的偏袒,所以就算當年的傳言中也有他父親的份,他從小到大厭恨的只有姜初亭,並未真正討厭過自己的父親。
可是,此時此刻,他聽到這句話,方纔還死死壓抑着的怒火嗤啦一下就點燃了,竄起的火苗直衝而上,燒得他眼睛裏都爆出了紅絲,神情陰沉可怕。
父親死之前的惦念都是他,這哪裏只是被勾引,蠱/惑,這不是兩情相悅嗎?
“楚然,你有沒有遇上過兩情相悅之人?”
“我……有。”
他之前說過的,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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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自己還信心滿滿,一定能取代他心裏曾經有過的人,可是現實無情的給他了一巴掌。
又聽林惜接着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我拗不過你,可是已經答應過你爹,不想你做得太過……所以,我想到了一個最快,最簡單的方法,可以了結此事。”
林知僵硬道:“什麼方法。”
林惜也沒有回頭,只是擡手將林知爲她揉按的右手拉下來,說道:“成親,你馬上成親。”
林知一窒,下意識裏重複一遍:“成親?”
林惜眼瞳漆黑不見底,語調緩慢道:“對,當年在我和你爹成親前夕,他鬧得轟轟烈烈名聲都壞了。你藉此機會必定能弄清楚他對你是否真心,如若他再鬧出什麼動靜來,就說明他是真的在乎你,那你成親對他來說無疑就是最大的打擊報復。如若他心裏沒有你,根本不在乎,那你做再多也不過是憑藉你這張跟你爹相似的臉在報復他,沒意義的,娘真的不想違背對你爹發過的毒誓。”
迴應林惜的只有身後的一片死寂。
林惜暗暗咬了咬牙,也沒有強逼着他馬上回應,輕嘆一聲,萬幸地低語道:“好在你腦子清醒,沒有像你爹被蠱/惑了去,否則,就是在剜我的心,我就真的活不了了。”
林知的指尖顫動一下,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緩了緩心緒,饒回林惜面前,神色如常看着她道:“娘你別多想,越想頭越疼。待會兒吃了藥就快些歇息吧。”
林惜點頭,又道:“對了,後天府裏會來重要的客人,你要幫我好生招呼。”
林知也沒細想,隨口應了聲:“行,我知道。”
林知親自去看藥熬好了沒有,春桃匆匆來林惜耳邊稟報:“夫人,那個男人去了少爺的院子。”
林惜臉色一沉,五指緊握成拳,正要說什麼,林知端着藥進來了。
春桃退避到一旁,林惜喝過藥,神色愈發懨懨,對林知道:“時辰也不早了,娘給你安排了房間,你就別折騰了,且在這裏睡吧。想到有你在旁邊,娘今晚也能睡得踏實些。”
林知稍作猶豫便答應了。
林惜望着他,欣慰地展露出一抹淡笑。
安置林惜睡下之後,林知去沐浴換衣,回到安排的房間裏,躺在了牀上,眼睛大睜着,着魔了一般,腦子裏來來回回都是那句——藉此機會,必定能弄清楚他對你是否真心。
真的……可以弄清楚嗎?
姜初亭遏制不住心頭的思念,前來尋林知,林知沒見到,卻見到了趙承陽。
這位曾經救過他,之前也見過幾面,雖然知道身爲林知的朋友不可能對他有過多的好感,但迎面撞上還是先頷首示禮。
趙承陽被林知撂下後,就獨自在院中把酒喝完了纔出來,也沒想到剛好能碰上姜初亭。
趙承陽看到月色下他清冷單薄的身影,亦還一禮,略有些不自在地用扇柄敲打了兩下手心,走近了幾步,語氣和善告訴他道:“你是來找林知?他被他娘叫走了,還沒回來。要不,你進去坐着等?”說着讓到一邊,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姜初亭神色暗淡了些,搖了搖頭道:“多謝告知,我就不進去了。”
趙承陽悄聲令人去跟給林知傳消息,姜初亭就在外默默地等了小半個時辰,人依舊未歸,他轉身走了。
趙承陽本想叫住他,張了張嘴又實在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得眼睜睜看着他離開。
翌日天還沒亮,林知剛回到自己房間不多時,留宿在林府的趙承陽穿戴整齊風風火火來尋他。
林知很奇怪,趙承陽作爲富家公子,雖然不懶怠,但也很少有起這麼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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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
趙承陽灌了口茶,醒了醒神,問他:“你昨天一晚上沒回來?”
“嗯,我娘身體不適,我在那裏陪她。”
趙承陽長長地哦了一聲,這身體不適的還挺是時候的。
趙承陽搖着扇子,語氣很尋常轉告他道:“昨天晚上,他來找你了。”
原本毫無波瀾地林知猛地掀起眸子望向他,卻沒接話。
趙承陽漫不經意道:“我遣人去請你,不過等人走了纔回來,說你已經睡下了,沒敢驚擾你。”
林知確實是沒有收到消息,嘴裏道:“請我做什麼?他來了我就要特地趕回來?他以爲他是誰?”
趙承陽一臉擔憂:“唉,也不知道他是受傷了還是生病了,臉上真的一點血色都無,聽說你不在,等了半個多時辰才走,表情極難過。”
林知冷呵一聲:“難過什麼,難過看不到我這張臉解不了他的相思之苦嗎?”嘴上這樣說,氣息卻有點混亂。
面無表情了片刻,終是有點坐不住的樣子了。
姜初亭之前原本就一直身體有恙,那天又受傷了,所以他知道,趙承陽說他臉色不好,並不是說謊。
趙承陽偷偷覷着林知變幻不定的神色,道:“林知,我昨天該勸的也勸了,你若是真的覺得他不愛你,你也不愛他,不如……索性讓他走吧,別互相折磨了。”
林知一聽這話,幾乎是立刻就炸了,怒道:“走!?我憑什麼放他走?他欺騙了我,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放過他?!”
趙承陽作爲林知這麼多年的朋友,作爲一個頭腦冷靜的旁觀者,將他看得一清二楚,兩個字評價:嘴硬。
他現在完全就是被滿腔的嫉妒和怒火衝昏了腦子,得等到自己清醒過來纔行,別人說什麼都難聽進去。
林知眼睛裏簇着兩團火焰,緊抿着脣,突然站起身來,大步朝外面走。
趙承陽當然知道他是去哪兒,也不去戳破,以免這小子又惱羞成怒不去了,只是搖了搖頭,無聲一嘆。
明明在乎的要死要活,還說根本不愛人家,自己騙自己。別鬧得人心寒了,才知道後悔。
越靠近姜初亭住的地方,林知的腳步反而慢下來。
他踟躕片刻,賭氣地想着憑什麼他來一趟,纔等了半個時辰,我就非上趕着去尋他?豈不是會讓他覺得我離了他就不行了?而且他受傷他生病關我什麼事?還會心疼他了不成?
旋即調轉方向返回,走出十來步,定住。
算了,姑且去看看他究竟有沒有難過,如果沒有,那就說明趙承陽這小子又在胡言亂語,到時候回去打他一頓。
終於下定決心,轉過身來,步伐也快了些,卻在快到的時候,聽到幾名侍女躲在一棵樹後面你一言我一語的講閒話。
林府對下人管制嚴格,但這裏地方偏遠且冷清,鮮少有人過來,是以說話都較尋常膽大了許多。
“我們少爺不會真的跟那個男人好了吧?真是荒唐。”
“當年鬧那麼一出人盡皆知,現在又對少爺下手,這人真的好不要臉。”
“男人跟男人有什麼好啊,都是硬邦邦的,想不明白。”
“雖然,但是他長得還挺好看的,也瞧不出多大年紀……”
“好看有什麼用?就是個不知廉恥地狐狸精,表面上一臉清高,私下裏指不定多浪蕩呢。”
“是啊,聽說當年他跟雲少爺……嘖嘖嘖,好多人都親眼看見了。”
“夫人怎會容忍他留在府裏?換做我早就氣暈了。”
“我們少爺明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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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喜歡他把,不然帶回來快兩天了都沒搭理,估計是爲了關起來羞辱他。”
“是啊,都沒人送飯送水,至今還餓着肚子,說起來也挺可憐——少爺!”話未說完,語氣陡轉爲驚恐,因爲看到了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林知,登時全部噤聲跪倒在地,身子瑟瑟輕顫。
林知臉色鐵青,怒喝道:“背地裏談論主人是非?究竟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滾下去,每人領罰二十棍!”
林府裏的二十棍,夠讓一個人幾個月都下不了牀了,身體地上跪着的幾名侍女煞白了臉,紛紛軟到在地。
一刻鐘後,林知召來了一名他比較信任的管事,冷聲道:“本少爺帶回來的人,爲什麼居然沒人送水送飯,讓他餓着肚子?我看你們是不是活夠了?”
劉管事擦着額上的冷汗,不敢吭氣。
姜初亭一進林府,就有林家的老人認出了身份。下人辦事,無非是聽主人吩咐,看主人臉色,揣摩主人的心思。
林惜那邊沒發話,可不用多說,是人都知道她和姜初亭肯定是水火不相容的。林知雖然將人晾到了偏得不能再偏的院子,可是態度不明確,再加上有一些隱晦的傳言,也不知道林知對那人究竟是喜還是厭,怎麼處理就更加棘手了。
是以,下人們只好同樣把他當空氣晾着。不奉迎,不得罪,不管哪個主子怪罪下來,都有個餘地。
待林知罵夠了,劉管事連忙說馬上去着手安排,林知卻叫住了他,“等等。”
劉管事恭恭敬敬:“少爺還有什麼吩咐?”
林知負手來回走了兩步,沉聲補充了一句:“食物不用準備得太過繁雜,清淡新鮮一點便好,茶和水一定送夠。還有,無須鬧太大的動靜,到了時間,安靜地送過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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