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十天後,晉城。
幽靜的別院裏,姜初亭坐在茶案後,神色還算安然。墨林環抱着長劍,眼眸微閉,不言不語親自守在旁邊。
這些天都是這樣,就算是睡覺,他都是守在姜初亭的屋內,看管之嚴格,好似不把他帶回去,便會丟了性命。
姜初亭坐久了,腰有些痠痛,正打算起身走動,墨林倏地睜開眼,看向外間的方向。
聽腳步聲,應該是裴璟來了。
姜初亭坐回去,面上仍然平靜,心頭卻不由咯噔了一下。
裴璟和林知某些方面有些像,但有的地方卻是截然不同。如果說林知是一隻偶爾裝成狼、蠻橫地朝你呲牙咧嘴的小狗崽,那麼,裴璟便是僞裝成小狗崽的狼,就算露出一臉乖巧,本性還是嗜血兇殘,應付起來得小心翼翼。
而且,當初離開,姜初亭還未意識到自己的心意,答應了裴璟絕不會跟林知在一起。
如今,他肚子已經大了,懷孕的事肯定掩蓋不住。裴璟知道了,會對他怎麼樣姑且不重要,但他必然會對林知出手。
很快房門打開了,墨林連忙迎上去:“陛下。”
裴璟漆黑的眼眸轉動,看向紗幔後,那抹若隱若現的身影,負在身後的手逐漸收緊。
“你出去吧。”裴璟的臉上並沒有一絲喜悅和笑意。
墨林猶疑片刻,餘光瞥了眼裏間,躬身退下。
裴璟一步一步走近,不疾不徐,下顎緊繃,彷彿裏面並不是他放在心間掛念多時的人。
隔了好一會兒,外頭都沒動靜,也沒人進來。但是姜初亭清楚,他並沒有離開。
姜初亭想了想,正打算起身,一雙修長的手掀開紗幔,身着月白色常服,一身矜傲貴氣的年輕男人出現在了視野之內。
姜初亭雙膝觸地,跪下了,他身體彎不下去,只微微躬了躬身。
“草民拜見陛下。”
裴璟走到他面前,俯視他須臾,突然冷嗤一聲,道:“這不像你啊,又是草民又是下跪,你不是一向不怕我的嗎?我的好師父,你這究竟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姜初亭以不變應萬變,擡眸靜靜望着他,沒說話。
裴璟原本還在努力剋制,卻被他這無波無瀾的眼神激得火直冒,單膝蹲在他面前,一手掐着他的後頸,迫他挨近了些,逼視着他,咬牙切齒道:“我不在的時候,你過得可是順心如意?!你是不是都忘記了,我當初跟你說了什麼?啊?”
兩人的臉隔得太近了,氣息都交纏在了一起,姜初亭眼神絲毫不躲避,低聲道:“我……沒有忘記。”
“你沒有忘記,那你還跟他搞到一塊去?!你真的覺得我無暇顧忌你這邊,你就能肆無忌憚嗎?!當初是誰答應我,向我保證的?是誰??”
眼前的男人眉眼如畫般精緻,卻偏偏沾染了戾氣,表情極其陰沉,讓人不寒而慄。
看他這反應,肯定是已經知道了他和林知的一些事。
“我當時的確答應了你。”姜初亭想將他的手給扯掉,卻沒有成功,輕嘆道:“只是後來的事,並非我能預料。”
他那時候根本就沒敢想過會有和林知在一起的一天,所以爲了避免麻煩,就直接答應了他。誰能想得到後面的事呢?
“說白了你就是糊弄我是不是?也就你有這個膽子。”裴璟恨聲道:“早知道,當初就不該一時心軟放縱你,而是找個地方把你關起來。”
姜初亭迎上他喫人的目光,輕聲道:“你當然可以這樣做,但我也會拼力反抗。”
裴璟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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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道:“那你覺得,你能反抗得過我?”
“不知道。”姜初亭如實的回答,眸光清澈冷靜,堅定說道:“但可以一試。”
怎麼都沒想到,他一句軟話都不願意說。裴璟怒極反笑,發紅的眼睛化成了一把鋒利的刀,恨不得將他戳個窟窿,好讓他閉嘴。
裴璟最終選擇了更加直接粗暴的方式,撕咬他的脣,堵住了他所有的話。
換做從前,姜初亭一掌便能將他拍開,如今卻是辦不到了,索性不給任何反應。
裴璟鬆開他之前,又狠狠咬他一口,望着他如冰似雪的臉,喘息聲極重。
姜初亭微微低頭,擡手擦了擦脣上的血漬。
裴璟雙臂圈住他的身體,在他耳後親啄,嗅着他的身上乾淨清淡的味道,啞聲道:“我今天不走了,多說不如多做。其它的以後再跟你算賬!”
裴璟身形突然定住,手緩緩鬆開他,垂眼遲疑看向他小腹。
剛纔抱緊時,他感覺到了這裏鼓起的不尋常,不像是長胖,肚子硬硬的,不容忽視。
“……你怎麼了?”裴璟伸出手摸了摸,確認是了不是自己的錯覺,微微睜大了眼睛,聲音也低緩了些,問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姜初亭回望着他,脣動了動,沒吭聲。
裴璟靜了片刻,陡然站起來,朝着外面走去:“墨林!請太醫過來。”
“不用了,我沒有生病。”
裴璟猛地回頭,姜初亭指尖顫了顫,沒有看他,雙眼直視着前方,道:“我……懷孕了。”
裴璟瞳孔一陣劇烈震動,隔了許久,才道:“你方纔說什麼?”
夜色降臨,三名大夫戰戰兢兢,離開的腳步都不敢絲毫的用力,小心翼翼退下離開了。出門後,都同時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心有餘悸。
裏面氣氛真的太可怕了,修羅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姜初亭掀開牀帳,穿鞋下牀。三個大夫隔着牀帳給他把脈,該說的都說了,有孕,且不能打掉,否則他會丟了性命。
看着牀邊的裴璟面色陰翳,一語不發,他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裴璟死死盯他一會兒,轉身就大步朝外面走。
姜初亭心一沉,追過去,攔住他,跪在他面前,“陛下,我跟他已經分開了。”
“那又怎樣?!我現在就要讓他碎屍萬段!”裴璟掀開他的手,繞過他繼續前行。
姜初亭跪着轉身,繼續央求道:“你放過他好不好?”
“不可能,我現在連你都想殺了!你最好閉嘴少說話。”
裴璟打開門,正要邁步出去,姜初亭膝行了兩步,急喚了一聲:“小九!”
裴璟額頭青筋直跳,嘴角抽搐,面容扭曲,已經是氣急怒急了的樣子,但步子停下了。
他站定片刻,折身大步回來,將他拽起,用力地閉了閉眼,剋制地語氣問他道:“你是男人,我很清楚,但你爲什麼會懷孩子?”
姜初亭擔心他又走了,連忙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臉色蒼白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因爲體質特殊。”
裴璟恨得牙齒都快咬碎,但大夫說得很清楚了,他這個狀況,冒然將孩子打掉,很可能一屍兩命。
原本還打算將他接到皇宮裏,可如今看來,根本行不通了。
就算再怎麼把他看管得好,但也抵不住人多眼雜,還有他的母后那裏……
裴璟冷笑一聲:“據我所知,那個人前幾個月可是成親了,你還護着他?”
提起這件事,姜初亭神情沒什麼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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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只是道:“就算有錯,但不至死。我和他已經分開,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那你肚子裏的是什麼東西??”
“只是我的,以後都不會和他有牽扯。”
裴璟心情極差,出言譏諷他:“沒有牽扯?我看你是怕我找他麻煩,刻意撇清關係吧?那你可真善良又偉大,慈悲爲懷了不起啊!如果我是你,他早沒命了,還能讓他活到今天?”
“並非是你想的那樣。”姜初亭不知道怎麼跟他說了,想了想,還是道:“還有,小九,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是拿命來解決的。”
裴璟一臉可笑地道:“才說了幾句話,又開始教訓我了?你覺得現在我會有心情聽嗎?”
姜初亭不想再觸怒他,只能道:“好,我不說了。”
裴璟瞥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擡眸道:“你恐怕也只有這種時候,纔會強留我。”
姜初亭眼睫眨動兩下,不說話,也不放手。
裴璟眸子直勾勾盯着他,手上卻將他抓着自己的手,一點點地扯開,轉身離開。
姜初亭跟了兩步,裴璟頭也不回頭,低喝道:“別跟來,給我老實呆着。”
就這樣,姜初亭被困在這長寧軒,哪都不能去。裴璟並沒有苛待他,好喫好喝的供着,還有人貼身伺候。就算他肚子又突起不少,但沒有人投來半分多餘的目光。期間,他要筆墨寫信給九重天,簡略告訴師兄們自己現在的境況,也沒人爲難他,還向他保證說會派專人送到。
等再見到裴璟時,是半個月之後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束着一頭不長的頭髮,進院子時都還在瞪大眼睛東張西望,模樣呆愣愣的。
竟然是魏加。他看起來在九重天過得還不錯,臉蛋胖嘟嘟,還長高了一些。
魏加三心二意,走得很慢,裴璟嫌棄地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他才驚叫:“你幹嗎打我!”
“打得就是你,蠢東西。”
魏加是典型地沒那根筋,無知無畏,痛罵他:“你才蠢東西!你比我更蠢!”
四周的親衛幾乎都悄然倒吸了一口氣,這個人是不要命了嗎?他知道是在跟誰說話嗎??
都已經做好了要將這狂徒拿下的準備,孰料,裴璟只是冷哼了一聲。
魏加又眯起眼睛,開始質疑他:“你說帶我來喫好東西的,東西呢?走了這麼久都沒看見,你不會是騙我吧?”
“少不了你的,走快點。”
“哦。”魏加這纔看到了迎上來的姜初亭,眼睛登時閃亮起來,激動地飛撲過去:“師父,師父師父師父!!!”
在他撞上姜初亭的肚子前,衣服領子被裴璟給拎起來了,魏加不明所以,胡亂掙扎一番,裴璟這纔將他放下。
魏加一把摟住姜初亭的腰,臉在他懷裏蹭了又蹭,開心地道:“我好想你啊,師父,我都沒想到你也會在這裏!”
姜初亭也沒想到他會來這裏,動作溫柔地摸摸他的腦袋,目光和裴璟對視上。
雖然不知道裴璟是使了什麼法子把魏加給帶出了九重天,但他很清楚,此時此刻魏加出現在這裏,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遲鈍如魏加,抱了姜初亭一會兒也沒察覺什麼異常,率先跑到房間裏參觀去了。
姜初亭也不兜圈子,問裴璟:“你帶魏加來做什麼?”
裴璟撣了撣衣袖,慢條斯理道:“司天監告訴我,近來我可能會有厄運,只有找個擋厄的人時常跟在身邊才能全部化解,魏加剛好符合條件,我便下了一道旨,將他請過來了。明天開始,他便要走馬上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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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聖旨了,難怪九重天只能放人。師兄身負九重天的重擔,再怎麼剛硬,也不可能公然抗旨。
說白了裴璟就是把他這小徒弟握在手裏,拿當做牽制他的人質。
姜初亭眸光微緊,裴璟又輕笑一聲道:“而且他一直想去皇宮裏玩,我這個做師弟的,怎麼能不滿足他的願望呢?”
姜初亭回頭看了眼渾然不覺,還興高采烈在往嘴裏塞糕點喫的魏加,垂眸無聲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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