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姜初亭回到客棧,把名冊拿出來細看一遍,發現上面竟然還有劉光的名字。
當時他們肯定沒想到竟然還能有人逃出去,就沒去清點屍體的數量。又打開藥瓶,雖然已經時隔二十多年,但是裏面的藥丸還保存完好。
姜初亭倒出一粒在手上,這應該就是當年秦業煉出來致人死亡的丹藥。
這樣將所有人集中起來試驗,風險還是比較大,所以過了幾年當藥開始有一定成效之後,他們便改了方式,以青/樓爲主要對象,四處下/藥,四處撒網。
中了招的人,運氣不好的話要麼大人死了,要麼孩子死了,這樣詭異的事情沒人會選擇去報官,就算報官了也只會覺得你是被妖邪纏身,根本不會搭理。
而運氣稍好能成功懷孕的,肯定是被盯緊的人抓回去,靜靜,還有像少君那樣漏網之魚,就算懷孕生子了,也絕不會去四下張揚,就迷迷茫茫地隱蔽起來自己過日子。
他們就這樣肆無忌憚地,猖狂地攪亂了世間的次序二十多年
姜初亭閉上眼睛,手指揉按眉心。
他的打算是收集到足夠的證據之後,就拿去向裴璟闡明一切,直接讓他派朝廷的人徹查。這樣起碼足夠抗衡幾方的勢力,解決處理起來也能更迅速。
只是,現在還是差了點東西。
小二在外頭敲門:“公子,給您送飯來了。”
姜初亭起身開門,道:“我沒有點飯。”眼睛瞥了眼托盤上的菜,都是他比較偏好的。
林知從對面房間探出頭來:“我讓人送的,我看你這麼久不出來,擔心你餓了。”
姜初亭掃他一眼,對小二道:“我不用。”
林知沮喪,小二爲難了:“可是,如果退回去老闆會罵後廚的……”
姜初亭道:“記在我賬上,麻煩去看看外面有無乞兒,送給他們喫。”
小二依言將飯菜端走,姜初亭剛要關門,林知竄過來,伸腳把門卡住,不讓他關。
“初亭,和我說說話好不好?”林知淚眼婆娑將他看着,乞求道:“說兩句嘛,就兩句,好不好?我真的特別想你。”
“……”
“你不想說的話,那就聽我說好不好?”林知澀聲道:“當年你和我爹之間,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聽信了家裏人灌輸我的那些話,和世人一起誤解你,傷害你,對你那麼過分……真的很對不起,初亭。”
這次見面,林知好像總是在懺悔,在道歉。
姜初亭神情始終靜靜地,聽他說完,終於開口道:“想聽我說嗎?”
林知眼睛眨也不眨望着他,不知道爲何,沒敢點頭。
姜初亭卻還是說了:“我是不是有好幾次告訴過你,如果你敢背叛感情,那我之間就徹底完了?”
林知抿了抿下脣,小聲回答:“是……”
“我有沒有求你不要成親?”
林知鼻頭髮酸,心如刀割:“……有。”又立馬急道:“可我沒有成親,我從來都沒愛過她,我只是說的氣話,我只是,只是……”
姜初亭搖了搖頭道:“這些重要嗎?早在離開的那天我就對你死心了,你的道歉除了讓自己內心好受些,對我來說根本毫無意義,我也不需要。所以,請你別再來浪費脣舌,也請別再打擾我,我真的……”姜初亭輕輕吸了一口氣,才道:“我真的需要清淨。”
雖然不願意相信,但林知意識到這個人的冷淡不是能裝得出來的,他看起來是真的對自己失望透頂,早就沒感情了。
林知傷心欲絕,眼圈紅通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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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努力地抑制住哭腔:“初亭你別生氣,你不喜歡我道歉的話,我以後一定不說了。”
姜初亭額角跳動了一下,被他氣笑了一聲:“這是關鍵嗎?”
林知扁了扁嘴道:“我不管,我好不容找到你,我絕不會離開你身邊。”
林知試圖往前,姜初亭下意識後退,林知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腿,滿是淚痕的臉在自己胳膊上用力蹭了蹭,斬釘截鐵地表明自己的意志:“想讓我走,除非我死。”留在身邊死纏爛打纔有希望,走了他就什麼都沒了。
姜初亭一瞬間的沉默。星兒撒嬌耍賴起來,也是這樣抱他的腿。
他抱得太緊了,姜初亭一時竟然掙不脫,輕吐一口氣,緩慢的聲音中透出一絲冷然道:“離開前,我曾經問你,‘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長大’。看樣子你仍然還是和從前一樣,根本沒有變過。”
林知立馬就接話道:“那你就留下我,看着我慢慢長大,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姜初亭面無表情道:“手放開。”
林知好不容易纔觸碰到他,但也知道現在不能太過火,依依不捨鬆開了。
在姜初亭再次趕走他之前,試探着問:“初亭,你……去探瘋人塔是不是和當年我們兩人一起查的那件事有關?其實,我可以幫你的。”
姜初亭還沒說話,林知就自嘲一笑:“畢竟,跟我們家有關。”
姜初亭瞳眸微縮,脫口而出問道:“你都知道了哪些?”
林知:“知道我們家拿人試藥,害了不少人的命。”
看來他還不知道試藥是爲了幹什麼,姜初亭沉默。
“我質問過我娘,她說她什麼都不知道,這些應該都是當年我祖母安排下來的。”林知又道:“我知道背後的主謀有飛花閣,迷月谷,還有近些年牽扯進來的長柳莊。只要我們想辦法解決掉那幾個頭目,剩下的就不會成什麼氣候了。我近來剛好得知了秦業的下落,不如我們一起去吧。”
姜初亭盯着他看了片刻,問道:“林知,你確定你娘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林知一時語塞,眼神也閃躲開來。
他已經兩年沒怎麼和他娘說過話了,也極其痛恨她做的一切,可再怎麼說,是她生了他,他怎麼忍心下手殺她?
“還有,誰告訴你我只是殺幾個頭目就行了?”而且他真當這幾個人這麼好殺?姜初亭目光堅定,語氣果決道:“我要將這些人連根拔起,讓他們參與進來的每一個人都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林知面上一白,踉蹌後退了一步。
姜初亭問道:“秦業在哪裏?”
林知愣愣地,好一會才說:“在岑州城外的一處山谷。”
姜初亭沉吟片刻,讓他離開後,收拾好東西,推開窗子,一躍而下。
光是來慄雲城就已經耽擱了很多天,他再不回晉城,裴璟之前積壓的怒氣肯定要一次爆發了,估摸着連門都不會讓他出。
不過,他仍然選擇先去一趟岑州。
也不怕回去後再被他關上一兩個月。已經過去一年多,離元溪說的時機快到了,如果能成功,他很快就能帶着星兒一起離開了。
但爲了安撫裴璟,他還是往長寧軒送了一封信,說明了自己的行蹤,表示自己有的不已的緣由,然後一路南下。
這途中,不論姜初亭怎麼甩,背後那條小尾巴總是能跟上來。
林知是知道他要去岑州,這不奇怪。但竟然還每次能準確無誤摸到他住在哪兒,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麼問題。
姜初亭打開房門,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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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林知立馬彈起來。
姜初亭開門見山:“你對我做了什麼?”
林知忐忑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我說了,你別生我的氣。”
姜初亭只是冷淡看着他,林知低下頭,低聲道:“還是之前第一天遇到你的時候,小二給你送的洗澡水裏,我加了點東西。”聲音越說越小:“你那天泡澡時間挺長,所以你身上的氣味會持續很久。所以就算你丟下我,我也有辦法能找到你。”
姜初亭:“……”他那天竟然絲毫都沒察覺水有什麼問題。
而且難怪那次以林知的輕功,居然能追上他。
“我實在怕又把你弄丟了,只能想這種辦法。”林知啞聲道:“就讓我跟着你,行嗎?我會乖乖聽你的話。”
姜初亭道:“我不想看見你。”
林知恍若未聞,揉了揉眼睛,把眼睛都揉紅了,看向他說道:“我會幫你的,初亭。你想將他們連根拔起,我也竭盡所能幫你,你想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只是我娘……能不能讓我想辦法留她一命?我也恨她,可是我不想讓她死。”
姜初亭沉默片刻,手上一動,將還欲繼續說什麼的人關在了門外。
岑州還未到,姜初亭怎麼都沒想到會在路過一家偏僻小鎮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闊別許久的人。
謝真冷着臉甩掉了過分熱情的說媒人,朝着自己家走去,感覺到一道注視的目光。
他腳下一頓,轉過頭,看到了幾步外戴着面具,身姿挺拔的姜初亭。
姜初亭微笑地衝着他頷首。
謝真將他請到了自己家裏,給他倒了一杯水,坐下後又注視着他摘下面具後的臉,耿直道:“原來你長這樣,比易容時好看多了。”
姜初亭笑了笑,謝真快言快語,又道:“原來你就是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姜初亭,不過如果你是姜初亭的話,那我肯定要對外界那些傳言產生質疑了。”
“爲何?”
“憑我對你的直覺。”
姜初亭又是一笑,轉開眸子,看向門外。
林知正在陪謝離還有另外一個才一歲多的男孩在追趕嬉鬧。
謝真在他們的幫助下離開長柳莊,和他懷上星兒不過就是前後幾天功夫。而謝真一個人住,並沒有娶親過的跡象,身邊又多了一個跟星兒差不多的大的孩子看,這隻能說明……
姜初亭方纔看到孩子之後的那個揣測已然明晰。
謝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林知,突然問道:“剛纔我讓他進來坐,他看了你一眼都不敢動。你們倆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姜初亭微微訝異:“你知道?”
“有什麼不知道的,眼神騙不了人。看你們當初那樣,我以爲你們一輩子不會吵架。”
姜初亭聞言有點想笑,卻沒笑出來:“我們不只是吵架。”
謝真見狀,也不多說了。
兩人之間靜默須臾,林知和孩子們跑遠些了,姜初亭看向謝真,終於開口了:“冒昧問一句……謝真,這兩個孩子可都是你生的?”
謝真原本是想給他添些茶水,猝不及防手劇烈一顫,茶壺落下來,歪倒在桌上磕碎了。
裏面的水淌了滿桌,卻沒人去擦。
謝真不敢置信盯着他:“你,你,你是怎麼……”
果然是的。謝真厭惡喬尋,但孩子不能打,只能留下,所以連帶着對孩子態度惡劣。
他也是受害人之一,姜初亭沒有隱瞞,將自己目前所知道的,包括前段時間的瘋人塔的見聞,全都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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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衝擊太大了,謝真先是震驚,然後是噁心和痛恨,握緊了拳頭,氣息都在戰慄:“天啊……這世間,竟有如此猖獗齷蹉之事!”
謝真咬緊牙關緩了緩,才道:“我當初只是以爲我自己誤食了丹藥才變成這樣,並沒有想到那些得病的小倌也是他們的手筆,否則,我早就告訴你實話了。”一想到喬尋也攙和在了這件事裏,他神色愈發地憎惡:“他們這些人就該被碎屍萬段,下十八層地獄!”
姜初亭道:“善惡有報,會有這麼一天。”
姜初亭又和他說了幾句話之後,沒有再多做停留,向他告辭了。
“多保重。”
“你也是。”
見他走了,林知忙不迭和孩子們分開,飛奔追過去。
謝離帶着弟弟跑回謝真身邊,謝真沒看他們,直到姜初亭他們身影消失不見了好一會,才注意到兩個孩子懷裏都微微鼓着。
謝真滿臉高興,主動掏出來展示給他看:“林哥哥送我和弟弟抓石子玩的!”
謝真定睛一看,赫然是三塊金錠,不由一驚。
謝離這孩子從沒見過金子,必定真以爲這只是金色的石頭。
“爹爹,我也有,給你。”小的那個也將懷裏的東西拿出來,獻寶似的都給了謝真。
謝真不由蹙眉,就算是給孩子的禮,這也實在太貴重了些,他哪裏受得起?
謝真想去追,恰巧隔壁大娘招呼謝離他們去喫剛蒸好的米糕,兩孩子屁顛顛就去了,謝真叮囑大娘一句:“孩子麻煩您照看一下,我去去就回。”
一向都很疼他們的大娘樂呵呵:“你就放心去,孩子交給我。”
謝真旋即朝着姜初亭他們離開的方向追去。
可終究還是遲了,追了好長一段路,人影都沒有。謝真喘着氣,只能作罷,打算往回走。
結果,一轉身,如遭雷劈。
喬尋眼睛發亮,疾步向他走近:“真的是你,阿真!”
謝真臉色蒼白如鬼,拔腿想跑,卻被喬尋的手下給團團圍住。
喬尋上前一把將他緊緊擁在懷裏,眼睛猩紅,語氣裏卻充滿了欣喜甜蜜:“這些年我找你找到心力交瘁,卻怎麼都找不到。今天只是有事路過,卻一眼看到了你。阿真,說到底,還是我們之間的緣分未盡啊。你又跑什麼呢?”
謝真閉眼崩潰道:“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捨得。”喬尋親了親他頭髮,湊在他耳邊,聲音溫柔得令人頭皮發麻:“之前你都逃了。這次,我一定要讓你給我生幾個孩子出來,我要留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骨血。”
謝真想到什麼,沒有再反抗,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喬尋,我告訴你,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喬尋不以爲意,哈哈大笑兩聲,將他攔腰扛起,放上了馬,率一衆人駕馬離去。
天黑之前,姜初亭牽扯馬進城了,林知緊追不捨,瞥見他手中的長劍,問出了早就想問的問題:“初亭,你的劍穗呢?”
姜初亭環顧四周,準備找住的地方。
林知極其難過地道:“你送我的劍穗,在之前尋你的途中,因爲意外弄掉了。”
姜初亭根本沒聽他說話,林知綴在他身後,自顧自地接着道:“初亭,大概一年半前你去過晉城嗎?我好像在那裏看到你了,可是後面發生了點事,我……”
姜初亭尋到了一家客棧,將馬的繮繩交給了迎上來的小二。
“初亭,不如我再買兩個劍穗,我們一人一個吧,好不好?”
姜初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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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都沒看他一眼,邁步徑自朝着裏面走去。
林知也將馬兒交給小二,出神地望着他疏離冷淡的背影,荒涼的心間苦澀蔓延。
當初在安陽,兩人也曾這般一個前,一個後,初亭溫柔懇切地不停喚他名字,一路追着他同他搭話,而他絲毫不予理睬。初亭想拉他的手,亦被他冷冷甩開。
如今,全然反過來了。當真是天道好輪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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