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肅家風2
謝允擡眼看了一眼趙氏,目光清冽,趙氏心中咯噔一下,擡眼看着兒子,漸漸的,突然覺得弟弟的話有不對勁之處。
兒子雖然不受自己掌控,母子情分常年來也有些淡薄,但總歸,自己兒子是不會害自己的呀。
趙氏不在說話,腦海裏回想着弟弟方纔的話,雖然沒想出來哪裏有漏洞,但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之處,心裏跟貓抓一樣癢的喘不過氣。
謝允心裏嘆了聲糊塗。
周身安靜了一會兒,謝允突然冷不丁地問道:“你們打算幾時出來?”
話音一落,屏風後面傳出來壓着聲推推搡搡的細小動靜,有一會兒過去,躲在屏風後面的人一個個聳眉垂眼地從暖閣裏陸續走出來。
趙氏臉上發紫,覺得自己的臉被扔在地上被人踩了一下,她轉過頭,不敢看兒子的臉色。
謝允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神色毫不意外,他笑了一下,卻給人的感覺冷森森的,這讓站在廳中的幾個人相噓一眼,一時都噤了聲。
“舅舅請坐,幾位舅伯請坐。”謝允淡聲道,“聽我母親說,莊子上虧空一事,是底下人手腳不乾淨,你們是被底下人矇騙了?當真嗎?可有查到是誰糊弄的?”
謝允垂眸,低頭撥弄着茶碗裏上浮的茶葉,側臉看不出任何波瀾
“……”趙國興心上突突幾下,肚子裏早已準備好的話剛爬到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雖然來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用這個方法脫罪求情,可是聽到謝允的聲音,他又實在沒一點把握。
躊躇半天,想着要不要說。
身後幾人轉過頭,對視時眼睛溜溜轉了轉,彼此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聽着謝允說話是挺客氣的,好像是來往相好的親戚一般。
但是那日他在莊子上的殺伐決斷,他們幾個至今還記憶猶新。
趙國興回想起謝允在莊子上的手筆,趙國興臉上苦澀,他攤上了一個好姐夫,卻沒攤上一個好外甥。
好就好在他記憶力實在是太好了,居然能清楚的記住五年來每年的的收糧日期,甚至還知道每年的米糧行情上的價格波動。
他的那一箱籠假賬就是這樣被拆穿的,此刻對着謝允那張臉,心中忐忑很是難受,也不知道他們想出來的找人頂鍋這招,能不能矇混過去。
這個沒喫過苦的外甥,不是自己以爲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讀書人,以前他以爲謝允能考中狀元,不過是謝允書讀的好而已。
現在和他坐在一個屋裏,只覺得喉嚨裏被火燎着一樣,渾身不舒服,趕快跑遠些解脫了纔好。
“可有查到是誰糊弄的?”謝允又開口問道,清冽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如山巔上呼嘯而過的勁風,輕易把人的僞裝吹散,探視着人的內心。
趙國興覺得頭皮上懸着幾千根鐵釘,一擡起來就會扎進去,他硬着頭皮,咬着牙說道:“這個……”
趙國興心裏叫苦不已,其他幾個人也是這般,甚至心中有所感應到彼此的想法,只想趕緊跑回家去。
他縮着肩膀站在那裏,本來還要跟阿姐趙氏商量好措辭呢,結果他們前腳剛到,後腳謝允就過來了。
趙國興心裏隱隱有些懷疑,他們進城的事,跟誰也沒說,謝允怎麼就好像早就知道了呢?
他不敢接話,擡眼迅速看了一眼趙氏,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之前姐夫謝老爺在世時,他在外面放印子錢的事被人捅到了姐夫這裏,姐夫氣壞了,要對自己上家法。
最後還是阿姐求情,這件事不了了之的。
看着阿姐,他轉念一想,之前那麼大的事都能平過去,今天應該也能。
大不了,自己以後不在犯了。
趙氏看着弟弟眼中的求饒,心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起身幾步走到趙國興面前,扯長了他的耳朵罵道:“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混賬事瞞着我!”
趙國興跪下,連磕兩個頭道:“阿姐,都是我豬油蒙了心了,聽心他人的煽動,做出這等混賬事來,阿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是啊是啊,再也不敢了。”其他人也跪下說道,趙氏氣得尋了撣子,把趙國興一通好打。
一下兩下的落在背上,趙國興挨一下就慘叫一下,低頭間用餘光偷偷打量着謝允。
看見謝允正用茶蓋掃着茶碗裏上浮的幾根茶葉,面上看不出什麼波瀾,氣定神閒。
趙國興擡起臉,奪去趙氏手中的撣子,臉上悔過道:“阿姐,你就原諒了我一回吧,我保證,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若在敢做出這等沒天理良心的事,就叫我下輩子託生成永定河裏的王八去。”
趙氏也打的有些累了,有些精疲力盡,趙國興見狀,扶着她做到榻上,自己靜靜地侯在趙氏身後。
趙氏解了氣,開始思考起來利弊,弟弟是謝家的大舅爺,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他管着家裏的田莊都會貪,那外人豈不是貪的更多。
家裏的收入一方面是謝老爺分給她們二房的一些鋪子,另一方面就是佃租。這麼重要的事,若是真罷了自己弟弟的差事,換上了別人,她還真不放心。
想來想去,她看了一眼謝允,見兒子也沒怎麼生氣,心中有了幾分膽量。
“允哥兒…”趙氏喚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舅舅這回知道錯了,他也會把銀子都補回來,你看…”趙氏擰着帕子試着問道。看向謝允的目光有幾分乞求。
謝允平視着前方,稽查田務,叫這些蛀蟲滾蛋,並不是他的目的。
他沒有閒到在乎這點銀子。
只是要想從根源上解決趙盼雁這件事,還需從趙國興這裏動手辦起。
謝允看向趙氏,淡聲說道,“母親,你先回房歇息吧,我有事,和舅舅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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