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小幹一場
張寧撫掌大笑:“如此一來,恩威並施,險遠大於利,想來再傻的人,也不會爲了蠅頭小利,成爲他人的搖錢樹了。”
賈琮點頭:“此外,要控制鹽場、鹽民,緝拿鹽梟,全靠巡檢司的兄弟們出力,因此傷亡撫卹金不妨多提高些,平日裏的餉銀,也給足了,大傢伙也纔有力氣辦差。”
張寧面露難色:“琮三爺說的在理,下官也早有此心,可衙門裏實在拿不出銀子,巧媳婦做不出沒米飯,唉……”
賈琮心中暗罵,鹽運司何等肥缺,怎會這點銀子都拿不出來,地方官員叫窮還能理解,鹽運衙門都叫窮,那就沒天理了,他不懂官場套路,便看向徐清。
徐清笑道:“老張,休要哭窮,你若說你們鹽運衙門幾萬銀子都拿不出來,我立馬自掏腰包,給你們補上。”
張寧嘿嘿一笑,道:“老徐,三爺,要是鹽法就搞這麼一陣兒,老張砸鍋賣鐵,勒緊褲腰帶,咬咬牙也就過去了,不至於讓兄弟們寒心,可這法既然立起來,就得一以貫之,這銀子錢可就得源源不斷拿出去……鹽運司僧多粥少,實難堅持啊。”
賈琮明白了,這是對新法沒信心,生怕花了冤枉錢,笑道:“張大人,伱儘管放手施爲,新法成敗不過本月之內便有分曉。你便是虧也虧得不多,再說有我姑父在,若日後你覺得虧了,這段日子所費銀子,均由鹽院衙門負責,如何?”
徐清見張寧有些不信,點頭道:“林鹽院已全權委託琮三爺代爲推行鹽務革新之事。”
張寧頓時喜道:“三爺此言,如雨露甘霖,鹽運司上下數千口人,皆感念三爺大恩大德。”
賈琮笑道:“張大人不妨傳話下去,咱鹽務衙門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三爺可是胸有成竹了?”徐清笑道。
賈琮點點頭,道:“不管有沒有成竹,先弄他一下再說,鹽商們這般富裕,咱多少割點下來,已足夠上報天子,下安黎民。”
張寧撫掌笑道:“此言甚善。用我們老家的話說,搞了才曉得。”
“三爺計將安出?”徐清道。
賈琮微一沉吟,道:“今兒是初六,明兒初七乞巧節,請徐老哥爲我放出話去,以我姑父的名義,邀揚州城裏有頭有臉的鹽商們夜遊瘦西湖,順便談談大家關心的鹽法之事。”
徐清點頭應下。
“到時候,也請兩位大人作陪,幫着支應支應。”
“我們說什麼呢?”張寧問道。
“歸根到底一句話,鹽院如今重新覈准了兩淮鹽引數量,要修訂綱冊,增發鹽引窩本,給他們半個月時間,請他們備好銀子來……嘿嘿。”賈琮笑道。
“增發窩本?!”兩人大驚,沒想到賈琮一出手便是這種驚天大手筆。
所謂窩本者,既是售鹽數量指標,又是營業執照,資質證書,提鹽憑證,有這玩意兒就可以大大方方去鹽場提鹽銷售,沒這玩意兒就沒資格做鹽巴生意。
不僅如此,窩本還可以世襲傳承,就像一顆搖錢樹,子子孫孫享用不盡,這便是太上皇說的“永永百年,據爲窩本”之意。
故揚州城鹽商成百上千,歸根結底是八大鹽商,因只有他們具有“窩本”,其他鹽商不過是仰他們鼻息而存活,類似總包工頭和小包工頭的關係,離了他們,就只能去販賣私鹽,冒着抄家滅族的風險當鹽梟。
而八大鹽商所有窩本加起來不過70萬引,如今最新覈定的數量是500萬引,其中差距,足夠再造就數十個大鹽商,怎會不讓揚州城裏的鹽商們瘋狂?誰不想喫頭湯?誰想一輩子被八大鹽商卡死脖子?要逆天改命,唯有窩本!
張、徐二人浸淫鹽務多年,哪不明白其中關竅,均激動得渾身輕顫,增發窩本和單純收點鹽課,那是兩個概念,就好比一個是賣地,一個是賣谷,所得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三爺是要大幹一場?”張寧端起茶碗一口乾了,黑臉漲得通紅,瞪着眼睛道。
“也不叫大幹,小幹,小幹而已,綱鹽法咱不去動它,只是給它打打補丁,總使得罷?”賈琮笑道。
“好!咱們切莫高調聲張,讓人誤以爲咱要變法,引出事端不好收拾,咱對外只說舊時鹽引數量已然不準,如今重新覈定了鹽引,自當重修綱冊,誰也挑不出毛病。”徐清點頭道。
張寧一聽便懂,深知這次幹成了,那就要發財,發他媽的潑天大財了,忙道:“那是自然,我這就回去,讓手下的崽子們都給老子豁出命去搞,誰敢阻擋鹽政,一律以抗法罪就地擊殺,看這羣狗-日-的鹽商敢不敢造反!”
徐清笑道:“老張儘管去做,顧總督已然下令,命各州府衙門全力配合,各地衛所也枕戈以待,誰不怕誅九族就造反罷。”
賈琮道:“沒那麼嚴重,我們這次的方針,一沒動八大鹽商,二增發窩本對許多中小鹽商來說是大好事,他們定會擁護,三撈不着肉喫的,不過是那些沒多大資本的小鹽商們,明兒我去和他們見見面,給他們一條路走,他們也就鬧不起來了。
要防備的還是鹽梟,斷了他們的財路,這羣亡命之徒,什麼事不敢幹?”
徐、張二人面色凝重點點頭,林大人幼子、愛妻之事擺在面前,誰敢輕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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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用過晚飯,賈琮陪着黛玉坐車出了衙門,在上百鹽丁護送下,往瘦西湖去。
黛玉歪着頭,看着賈琮,嬌聲道:“琮哥哥,你不是幫着爹爹忙鹽務麼?怎地有空陪我夜遊瘦西湖?”
賈琮笑道:“今兒不是乞巧節麼?這可是情人節,你我豈能辜負?鹽務再大,也越不過顰兒去。”他還沒傻到說是順手爲之。
黛玉果然喫這一套,羞笑道:“你這人慣會口甜舌滑,也不知心裏怎麼想的。”
賈琮道:“妹妹何嘗不是如此?”
黛玉嗔道:“又來冤枉人,我何嘗口甜舌滑?”
“顰兒怎不承認?我親口嚐了兩次,妹妹的脣舌分明甜如蜜滑如脂……嘿嘿。”賈琮湊到黛玉耳邊輕聲道。
“哎呀!你要死了!說什麼瘋話!”黛玉臉蛋騰地紅了,啐了一口,捂着臉轉過去,不敢看賈琮。
賈琮哈哈一笑,不再逗她,心中考慮今晚應付鹽商之事。
見賈琮沒再說葷話,黛玉總算平復下來,忽地咬着脣兒撒嬌道:“琮哥哥,你說了今兒有好詩給我,可不許耍賴,要是不如那林花謝了春紅,我可不依。”
“啊?哦……放心放心,定是好詩。”賈琮回過神來,隨口道。
黛玉見他不甚上心的樣子,頓時有些不高興,撅着小嘴哼了一聲,生起了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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