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撐死膽大 3
晚間,薛蟠聽說了賈琮在遼東的“英雄事蹟”,不勝心嚮往之,拍手讚道:“媽,我早說琮哥兒不是凡人,那起子黑心的管事還想糊弄他?不是找死麼。
殺得好,殺得好!趕明兒,我也要把家裏那些王八掌櫃都殺了,看他們還敢不敢黑我的銀子。”
薛姨媽斥道:“與你什麼相干,灌了兩口馬尿,就以爲自己是大將軍了。琮哥兒這般肆無忌憚,遲早要出事兒,你還學他,不如先找根繩子來勒死我。”
薛蟠忙陪笑道:“媽消消氣兒,我不過是白話兩句。”又看向寶釵,豎起大拇指,笑道:“還是妹妹慧眼識人,哥哥佩服、佩服。”
“哥哥又在胡唚。”寶釵大羞,躲到薛姨媽身後,臉紅紅的垂首不言。
“你這畜生,又在亂嚼什麼蛆!”
薛姨媽氣急,擰着薛蟠的耳朵罵道:“不過是至親姊妹間的情分,什麼識人不識人,伱是生怕你妹妹的名聲太好,生生要給她作踐壞不成?!”
哎呦哎呦!薛蟠忙討饒:“媽,我錯了,不過在家裏玩笑幾句,在外萬萬不敢提半個字。妹妹,你快勸勸媽啊。”
寶釵白了他一眼,方纔勸道:“媽,哥哥素來有口無心,就饒他這一回罷。”
“還不給我滾下去挺屍。”薛姨媽罵道。
“是是是。”薛蟠揉了揉耳朵,心中忖度:聽京中掌櫃張德輝說,遼東盛產老山參、皮貨、東珠、牛羊馬匹,早有心開拓商路,苦於沒有門路。
如今琮哥兒在那邊得了意,我何必不去玩玩,順路販些回來,除去關稅花銷,也可得幾倍的利。
況且我長了這麼大,文不文,武不武,雖說做買賣,究竟戥子、算盤從沒拿過,地土風俗,遠近道路又不知道。
不如打點幾個本錢,找幾個管事逛一趟來。賺錢也罷,不賺錢也罷,便是去逛逛山水,也是好的。
心中主意已定,薛蟠便開口說了打算。
薛姨媽聽了,雖是歡喜,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錢倒是末事,因此不命他去。
只說:“好歹你守着我,我還能放心些。況且也不用做這買賣,也不等着這些銀子來用。你在家裏安分守己的,就強似千萬銀子了。”
薛蟠那裏肯依,道:“天天又說我不知世事,這個也不知,那個也不學。如今我發狠把那些沒要緊的都斷了,如今要成人立事,學習着做買賣,又不准我了,叫我怎麼樣呢?
我又不是個丫頭,把我關在家裏,何日是個了日?況且那張德輝又是個年高有德的,咱們和他是世交,我同他去,怎麼得有舛錯?
我就一時半刻有不好的去處,他自然說我勸我。就是東西貴賤、行情他是知道的,自然色色問他,何等順利,倒不叫我去。
過兩日我不告訴家裏,私自打點了一走,明年發了財回家,那時才知道我呢。”說畢,賭氣睡覺去了。
薛姨媽聽他如此說,有些犯難,因和寶釵商議。
寶釵笑道:“哥哥果然要經歷正事,正是好的了。只是他在家時說着好聽,到了外頭舊病復犯,越發難拘束他了。
但也愁不得許多。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媽也不能又有別的法子。
一半盡人力,一半聽天命罷了。這麼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門,幹不得事,今年關在家裏,明年還是這個樣兒。
他既說的名正言順,媽就打量着丟了三五萬銀子,竟交與他拭一拭。橫豎有夥計們幫着,也未必好意思哄騙他的。
二則他出去了,左右沒有助興的人,又沒了倚仗的人,到了外頭,誰還怕誰,有了的喫,沒了的餓着,舉眼無靠,他見這樣,只怕比在家裏省了事也未可知。”
薛姨媽聽了,思忖半晌,說道:“倒是你說得是。花兩個錢,叫他學些乖來也值了。”商議已定,一宿無話。
次日,薛蟠便打點了行裝,帶了四五個掌櫃,十來個夥計,並兩個熟悉路途的嚮導,與賈璉一道上遼東去。
——
賈琮在遼海衛強推新法,自然引發富戶豪紳強烈抗拒,竟糾集了數百佃戶、家人來守備衙門聚衆“陳情”,懇請收回成命。
榮柳早有所料,出門大聲道:“國家推行新法,乃是收地主豪紳的稅,與爾等佃戶貧民有何相干?”
“大人,我們辛苦種一畝地,要給主人家交近半的租子,如今又要行新法,還得再交兩成,我等還活不活?”衆佃戶紛紛道。
榮柳喝道:“豈有此理,守備府早有佈告,嚴禁提高佃戶租子,誰敢把田賦加到你們頭上?
本官再說一遍,新任守備賈大人愛民如子、兩袖清風,早已定下法例,佃戶田租不得超過四成,田賦由地主繳納,而不是佃戶繳納。
誰家敢違抗新法,你們儘管報上來,衙門重重有賞!都回去罷。”
衆人才將信將疑散去。
榮柳返身進去稟報賈琮。
賈琮正在花園中練功,赤着身子,只着了一條牛鼻短褲,四個親兵提着大大的木槌,在他手臂大腿、前胸後背等處捶擊。
“一、二、三、四!”親兵們喊着號子,奮力擊打。
賈琮扎着馬步,以一種奇特的頻率呼吸吐納,不時變換動作,更替受擊打部位。身上熱氣蒸騰,皮膚通紅,筋膜肌肉充血僨起,盤根錯節,如條條小蛇爬滿全身。
如今木槌上包裹的布條比最初已減少了一多半,雖說有個緩衝,但換成常人也是萬萬承受不起的。
見榮柳進來,燕雙鷹忙把他攔着,示意他不得打擾。
榮柳點頭,靜靜侯在一邊。
賈琮做完今日功課,方纔緩緩搬運氣血,收功。心中甚喜,苦練一年多,總算把家傳硬氣功鐵布衫,打下了紮實的基礎,達到了“蟒蛇纏身”的境界。
外加這遼東上等熊膽、虎骨虎筋虎肉多的是,再配合極品野生藥物,日後練到“金身羅漢”“鐵衣罩身”不過是時間問題。
萬事開頭難,第一步走穩了,後面自然水到渠成。
“恭喜爺功夫大進。”燕雙鷹忙上前替他擦汗。
“少拍馬屁,還差得遠呢。”賈琮笑罵,張開手任由親兵服侍,接過遞來的茶盅,喝了一口,見榮柳候在一邊。
“榮主簿,可是有事?”
“稟大人,方纔有幾百號佃戶來衙門陳情,下官已將他們喝退了。
如今,本衛力推新法,從下面各村集堡關報上來的情況看,阻力頗大,各大富戶以朝廷攤派苛稅爲由,竭力挑唆佃戶們鬧事抗法。”
賈琮冷笑道:“意料之中。前兒我讓你擬的撫民生息的條陳,可擬好了?”
“擬好了。初定四條惠民之策。一是地主收取佃戶田租,不得超過四成,違者抄家。
二是百姓所育兒女,不論男女,16歲前,根據年齡大小,給予每孩每月1至3斗的稟米。
三是堅決施行有田者多繳稅,少田者少繳稅,無田者不繳稅之策。里長、保正以上各級官員,但敢胡亂徵稅者,皆斬。
四是鰥寡孤獨,老無所依,幼無所養者。皆入養濟堂,由官府集中供養,安排活計。”
賈琮點頭道:“甚好。把這四條推行下去,必使人盡皆知,以免農戶被人所愚。”
“是。”
“對付大戶就不必客氣了,找兩家跳得高的大戶,越大越好,先給我抄了,爲首者皆斬。
罪名就是挑唆百姓、煽動暴亂、抗拒新法。讓各家大戶到場觀刑,看看什麼叫民心似鐵,官法如爐!”賈琮冷笑道。
“是,下官這就去辦。”
“抄完這兩家,咱就有錢了。”賈琮笑道。
“大人英明。歷任守備都動過這番腦筋,可皆是無功而返,此法非大毅力、大魄力、大膽識者不能爲之。”榮柳忙恭維道。
賈琮哈哈一笑,道:“這年頭,敢想更要敢幹。記住一句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本官只管善待百姓,至於土豪劣紳,殺了便殺了,誰還能拿我如何。咱頭上頂着新法大旗,即便官司打到金鑾殿,我也不懼。”
“大人深謀遠慮,下官拜服!”榮柳心服口服。
次日,榮柳、餘洪便帶人抄了兩家遼海衛最大的,也是抵抗最激烈的鄉紳,盡沒其家產。數日後,當着上百家富戶的面,在城裏明正典刑。
各家豪紳雖然膽寒,但也不死心,拼命發動關係,往奉天、遼東走門路,無不石沉大海。
他們這才知道,賈琮來頭不一般,只得認命,配合各級吏員清丈田畝,登記造冊。
這一清理,又清理出近百萬畝衙門黃冊之外的田產,少不得一一補繳稅費,發給地契。按一畝地一兩銀子的手續費計算,守備衙門直接進賬百萬銀子。
如今全衛上下260萬畝良田,按新法徵稅,每畝地徵兩成,每年足可徵得200萬石糧食。
如今遼東糧價在1兩/石上下浮動,這就是200萬兩銀子。稅收大大增加,老百姓的負擔卻大大減少。
賈琮看着報上來的數字,哈哈大笑,對衆人道:“各位皆言遼東苦寒,我看十分富庶,本官來了不到一月,就進賬這許多。如今再問各位,本衛能發全額軍餉否?”
衆人皆讚道:“此後本衛再無錢糧之憂,還可大大增加上解賦稅數額,此皆大人之功也!”
賈琮擺手道:“我不過提綱挈領,若無諸位官吏將士用命,也難得這般成效。主簿,我聽說新法裏有養廉銀子這一項?”
“稟大人,確有此項。”
賈琮點頭道:“我說過,不讓底下的兄弟們喫虧。從今兒起,咱也把養廉銀子搞起來,朝廷的養廉銀子只管官員,不管小吏,本官不然。
傳我的話,只要是領衙門俸祿的,皆按品級享受養廉銀。另外,既然領了銀子,就得認真辦事,凡尸位素餐、混喫等死之輩,皆給我罷黜了,永不敘用。”
衆人忙道:“謹遵大人鈞令!我等定恪盡職守,不敢辜負大人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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