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斷案如神 2
李老二道:“稟老爺,小人大哥娶親時耗盡了家中錢糧,既蓋了新房,又分了十六畝田地去,當時答應用田地的出息供養父母,事後又反悔不認。小人家中一貧如洗,好容易娶了媳婦,再也無力供養雙親,求老爺做主。”
李老大忙道:“稟老爺,二弟所言不盡不實,小人離家時父母身子骨頗爲硬朗,幫着二弟忙裏忙外,伺弄田地莊稼,餵養牲口雞鴨,又替他張羅了婚事,勞苦功高。
如今二弟既得了祖宅,又得了爹孃助力,爹孃身子健朗時百事皆無,如今爹孃年老體衰,就來告狀,想扔了包袱,豈有此理?”
“老爺,大伯胡唚,實情是……”
“老爺,弟妹滿口胡言……”
“唉,你們都別說了。”李老漢並老妻想勸解,哪裏勸得住。
兩兄弟說完,兩妯娌迫不及待分辯,一時公堂之上烏煙瘴氣,口沫橫飛,吵成一團。
賈琮有些傻眼,這尼瑪不是刑事案件,是家庭糾紛,怎麼判?這種事他可一點經驗都沒有。
啪!驚堂木一拍。
“都給我閉嘴!”賈琮喝道,旋即看向管濤。
管濤會意,忙起身過去,在他耳邊低聲道:“大人,清官難斷家務事,可令其回家自決,若不能決,則請族老、鄉老公斷,如此方可四平八穩,不偏不倚。”
賈琮眉頭微皺,這他媽不是和稀泥麼?堂堂守備衙門,連這點事也斷不了?
因擺手讓管濤退下,沉聲道:“李家兄弟,你二人所言各有道理,不過國朝以孝治天下!李老大,你有天大的理,莫不是大的過孝字去,嗯?”
聽賈琮一聲冷哼,李老大心驚膽戰,忙磕頭求饒。
“我且問伱,你二弟告你分家析產以後不贍養高堂,是真是假!”
“這……稟老爺,小人逢年過節也給爹孃送了東西。”
“送了什麼?”
李老大訥訥不敢言。
賈琮冷笑,指着小兒媳婦道:“你說,你大伯子送了什麼東西。”
“稟老爺,大伯子起初幾年,每年不過送三五斗米面,最近幾年,每年不過送幾顆蘿蔔白菜,一兩斤飴糖。”
“李老大,你所送之物,夠贍養雙親麼?這就是你的孝道?”
聽得賈琮聲音轉冷,被他強大的氣場震懾,李老大忙磕頭請罪。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求老爺開恩。”
賈琮淡然道:“孝道者,不以貧論富,也不以富論貧,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李老大,你既然家中寬裕,就該多出錢物,供養老人。李老二家中貧寒,就該多出力,伺候湯藥、飲食、起居,噓寒問暖。如此,何愁雙親失養?”
“是是是,謹遵老爺吩咐。”衆人忙磕頭道。
“故本官判決如下:李家老人平日所需衣食湯藥並一切開支,及百年後喪葬之費,李老大承擔八成,李老二承擔兩成,老人日常起居由李老二夫婦照料,李老大夫婦每月至少須上門看望一次。爾等可伏?”
“老爺明斷,我等心服口服。”
賈琮道:“管經承,傳話各里正、保甲、鄉老,但有不孝子孫,都報上來,本官要親自審問,我倒要看看,這些人有幾顆腦袋!”
“是。”
賈琮轉頭看着堂下,冷哼道:“李家兄弟,我看你二人身強力健,連兩個老人都照料不好?再有下次,本官不問情由,先把你二人痛打一頓,聽清否?”
“是是是。”兩人忙磕頭。
“滾!”
衆人慌忙退下。
賈琮把驚堂木一扔,道:“管經承,衛內就這點雞毛蒜皮的破事兒?”
管濤道:“在大人治下,衛內風清氣正,安平如鏡,大案要案已然絕跡。現下倒有一起人命官司。”
賈琮來了些興趣,道:“說來聽聽。”
管濤忙拿過卷宗介紹:周某夜入韓員外家盜竊被主人打死,周某之兄不伏,狀告主人草菅人命,設計故殺。
“大人,卑職等以爲此案疑點有三……”
賈琮點了點頭,心中也有了些想法,對這些大戶人家的事兒,他還是比較熟悉的,因道:“把人帶上來。”
不一會,原告周橋、被告韓員外並幾個管事被衙役帶上堂。
堂威一喊,嘩啦跪了一地。只有韓員外傲然而立,只是拱了拱手。
賈琮冷冷一笑,見他穿青衿着襉衫,頭戴儒巾,倒是個有功名在身的。
“堂下何人,爲何不跪?”
“回守備大人,晚生韓晨乃本衛孝廉,按律見官不跪。”
賈琮呵呵一笑,道:“原來還是個舉人老爺,不跪便不跪罷。原告,所告何事?”
周橋是個三十餘歲的農家漢子,磕頭泣道:“稟老爺,我兄弟周林好端端的被韓家打死了,求青天大老爺做主。”
韓晨四十來歲,保養的白白胖胖,冷笑道:“大人,分明是周林夜入民宅盜竊,被我家人發覺,又傷人拒捕,方被打殺,試問常人好端端的,爲何半夜三更潛入我家中,意欲何爲?”
周橋啞口無言,哪裏說得過韓平,只結結巴巴說了句:“大人,我兄弟素來本分,定然是被人欺騙纔去的。”
韓晨拱手道:“大人,周林夤夜潛入民宅偷竊,人證物證俱在,按《大吳律·刑律·強盜》,贓犯持杖拒捕,爲捕者格殺不問,事主鄰佑,俱照律勿論。請大人明斷。”
賈琮道:“你倒是想的周到,要不你上來斷案如何?”
“晚生不敢。”韓晨忙躬身道。
賈琮想了想道:“人證物證何在?”
早有衙役領着七八個韓家小廝進來,另提了一包贓物、證物放在地上。
衆小廝道:“稟老爺,當夜周林潛入宅院行竊,被我們發覺,此子不單拒捕,還持刀傷人,我等一時失手,將其打死,往大人明察。”其中一人亮了亮手臂的傷勢。
賈琮見地上果然有一把短刀,還有幾塊銀子並一些金銀首飾。
管濤道:“稟大人,這些東西都是現場發現的。”
賈琮暗歎,此時沒有檢查指紋的手段,這些東西怎麼作準。翻了翻屍格,看着上面的驗屍結論,心中忽然一動,手指一勾,堂上捕快班頭忙過來,躬身聽命。
賈琮低聲吩咐了幾句,那班頭忙領命而去。
賈琮又道:“傳仵作。”
早已候在門外的衙門仵作忙進來跪下。
“你的屍格上寫着,周林貼身藏了一塊手帕,此物何在?”賈琮道。
仵作忙指着地上那堆東西,道:“就是這塊帕子。”
“呈上來。”
賈琮把玩着這塊桃紅色絲緞繡杏花帕子,輕輕一聞,還有些香味,雖然薰香品流不高,不過也顯然是女兒家之物。
賈琮搓着手帕道:“管經承,可識此物乎?”
管濤不明所以,道:“回大人,這是一塊婦人的手帕。”
“還有呢?”
管濤不明所以,道:“下官愚鈍,不知大人何意?請大人明示。”
賈琮哈哈一笑,道:“老管,我一看你就不是脂粉隊裏的好漢。”
管濤汗顏,拱手道:“回大人,卑職自幼家貧,只知讀書,進了衙門後,又忙於公務,於此道一竅不通,請大人不吝賜教。”
賈琮笑道:“手帕乃女子貼身之物,等閒不會遺失,且這塊帕子料子上乘,做工精細,非貧民所能使用,試問,周林懷中如何能有此物?”
管濤微一沉吟,道:“說不定是他在韓家偷竊之物。”
周橋忙喊冤:“大人,我兄弟從小守禮,絕不會偷竊,小人用人頭作保。”
賈琮瞪了他一眼:“再敢喧譁,板子伺候。”
周橋只得磕頭閉嘴。
賈琮續道:“老管,一個竊賊爲何去偷帕子?帕子能賣幾個錢?另外,帕子也不是這麼好偷。傳王千總來!”
管濤忙點頭稱是。
不一會王飛傳到,聽了管濤介紹的案情,眼睛轉了幾轉,道:“大人有何吩咐。”
賈琮笑道:“請你來給韓員外、周橋,並外面一干聽審的百姓,講講此案的疑點,這行道誰都沒你精通。”
王飛笑着拱手道:“末將遵命。”說着拿過那張帕子,道:“稟大人,其餘贓物不看也罷,把人打死再栽贓嫁禍,何其容易?這幾個證人,替自家主人作證,也算不得數。單單這塊帕子就大有玄機。”
“有何玄機?”管濤道。
“這帕子可是韓員外家中所有?”王飛道。
“這……”韓晨沉吟片刻,道:“家中雜物甚多,我記不得了。”
賈琮看了他一眼,笑道:“無妨,我們先假定這帕子是韓員外家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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