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先抑後揚 1
次日一早,賈琮、孫熾兩個“戴罪之臣”隨忠信郡王一同進京面聖。
親衛營並大部分女真漢子則被帶到城外白鶴、水鴨兩個莊子裏安置,陌刀、重甲等都包裹好了,捆在馬背上,十分低調。
從城北安定門入城,沿着安定大街一路往南,又折向西,從午門西側門入皇城。
賈琮還是第一次進宮,十分好奇,四處張望。見這午門正中有重樓,是九間面寬的大殿,黃瓦紅牆,重檐廡殿頂,左右伸出兩闕城牆上,建有聯檐通脊的樓閣四座,明廊相連,氣勢恢宏。
進了午門,經金水橋,穿過太和門,便是太和殿,從中右門進,便是中和殿和保和殿,再穿過後右門,在隆宗門內,便看到一排小房子。
孫熾笑道:“琮哥兒,可知這排房子是幹什麼的?”
賈琮看了看這排不起眼的小房子,道:“此處已深入禁宮,扼守內外門戶,位置十分險要,我猜是大內侍衛歇息的值房,要不就是太監們歇息的地方。”
孫熾噗嗤一聲笑出來,忙一手捂嘴,一手捂着肚子,直跺腳。
賈琮白了他一眼,這是正常猜測好嗎。
忠信郡王搖頭笑道:“你好歹也是邊關大將,竟連軍機處都不知道?”
這,這是軍機處?天下權力中樞?賈琮差點驚掉下巴,連老子的遼海衛衙門都不如。
忠信郡王笑道:“皇上勤儉刻苦,不尚奢華,曾言道,軍機大學士乃是爲天下百姓辦事的,不是享樂的,既是辦事,頭上有片瓦,地下有桌椅足矣。
故選了這處地方作爲軍機處值房,便於內外交通。不過你猜的也不算錯,當年太祖時期,這裏確實是大內侍衛的值房。”
賈琮點點頭,湊近了一看,裏面人來人往,忙的不亦樂乎,這麼小的空間,冬天還好,夏天不知道熱成什麼樣。
“你是何人?安敢窺探軍機重地?”一個軍機處行走出來,瞪了賈琮一眼。
忠信郡王笑呵呵上前,道:“他是賈琮,前來面聖。初次進宮,不懂規矩,望大人見諒。”
聽到賈琮的名字,那行走收斂了幾分傲色,拱手道:“見過王爺,聖上在養心殿,請罷。”
忠信王爺點了點頭,正要帶賈琮進去,忽聽軍機處值房內傳來一個聲音。
“是琮哥兒回來了麼?”一身穿紫袍,風度翩翩,面如冠玉,神色雍和的中年帥哥走出來,衣服補子上一隻仙鶴展翅欲飛。
那行走忙退到一邊,肅手而立。
忠信郡王、孫熾見來人,忙拱手道:“小王見過霍相。”
賈琮這才知道是軍機大臣當面,只得拜倒在地,道:“末將遼海衛守備賈琮,拜見霍相。”
“快起來。果然是軒昂少年,雄姿英發,老夫聞名久矣,可惜緣慳一面,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快進去面聖罷,待會來尋老夫喝杯茶,如何?”體仁閣大學士霍鵬捻鬚微笑,十分平易近人。
賈琮受寵若驚,忙躬身道:“末將謹遵相爺吩咐。”
霍鵬笑着點點頭,轉身進值房去了。
賈琮跟着忠信郡王穿過兩道角門往裏進,忍不住低聲道:“熾哥兒,伱和王爺方纔爲何對大學士這般恭敬,大學士能管得到你?”
孫熾白了他一眼,道:“你懂個屁。從太上皇起便十分尊重樞臣,明令王爺、皇子在大學士前一律自稱小王或學生。軍機大臣便如唐之宰相,禮絕百僚、長幼皆拜、未嘗下階,豈是等閒。”
賈琮雖聽說過大學士的權威,卻沒想到這麼顯赫,方纔霍相對我這麼和顏悅色,是何意?
心中正猜測不透,忽見忠信郡王回頭道:“到了,候着。”說完走進殿內。
孫熾是來慣了的,扯着賈琮到丹墀上等着。
忽聽一太監出來傳召。孫熾忙拉着賈琮跟着進去。
那太監在前領路,唱喏道:“皇十子並遼海衛守備賈琮覲見。”
孫熾領着賈琮走上幾步,撲通跪下:“兒臣叩見父皇,重慕天顏,兒臣歡喜無限,如登仙境矣。”
肉麻,賈琮暗罵一聲,叩首道:“罪臣賈琮叩見皇上,恭請聖安。”
哼!御階上傳來一聲冷哼,只聽一個低沉冷冽的聲音傳來。
“你們兩個混賬可知罪。”
孫熾忙道:“父皇聖鑑,兒臣帶的兵遭遇伏擊都陣亡了,私自調兵出征的事兒可與兒臣無關。”毫無負擔地反手把賈琮賣了。
熙豐帝被氣笑了:“混賬!與你無關?怎麼聽說你們還勒石烏桓?”
“稟父皇,兒臣見賈琮少不更事,身爲皇子,爲國家計,少不得去提點提點他。”孫熾辯解道。
“混賬東西!他少不更事,你就更事?身爲皇子不知檢點,不顧孝道,肆意妄爲,插手軍務,還說無罪?”熙豐帝斥道。
“若驅除韃虜、報效朝廷是爲罪,兒臣甘願領罪。”孫熾仗着有皇后護着,一身是膽,梗着脖子道。
“哼!你倒有些歪理。你以爲扛着大旗朕就不罰你了?來人,叉出去,廷杖四十,以儆效尤。”熙豐帝冷笑道。
孫熾登時慫了,忙陪笑道:“父皇息怒,兒臣知罪,兒臣知罪。兒臣前兒在遼東爲國殺賊,身負重傷,求父皇開恩,暫且把廷杖記下,待兒臣養好傷一併處置,兒臣絕無二話。”
熙豐帝本來就甚是喜愛這個勇猛樸實的兒子,這次也只是惱他不愛惜自家性命,擅自出徵,聽說打了大勝仗,還勒石烏桓,心中難免也升起幾分父親的喜悅自豪。
因沉着臉道:“既如此,那就暫且記下。還不滾去給你母后請安,白養你了!”
“是是是,兒臣告退。”孫熾得意地瞟了賈琮一眼,哥哥我先閃,你頂住。
這也行?賈琮沒他那麼大的心,見熙豐帝看過來,只得老老實實道:“啓奏陛下,臣知罪,臣不該私自調兵出征。”
熙豐帝對賈琮就沒有這麼客氣了,冷聲道:“賈琮,你既知私自領軍出征是大罪,爲何明知故犯?你以爲上個狗屁不通的‘遺折’朕就饒過你了?”
賈琮早有準備,沉聲道:“回皇上,臣固知此舉犯了死罪,可當時心中只想到一句話,故拋開一切,雖千萬人臣往矣。”
“什麼話?”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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