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可卿之憂
秦可卿搖了搖頭,只埋在鳳姐兒懷裏嗚咽,肩膀微微抽動,嬌軀輕顫。
鳳姐兒畢竟是過來人,微一轉念,道:“可是蓉哥兒欺負你了?”
秦可卿抽泣道:“他不敢。只是我自己命苦罷了。”
鳳姐兒細想方纔賈琮的話,什麼今時往日的,其中大有關竅,因笑道:“好奶奶,既有這麼大的威風,連蓉哥兒都壓伏了,東府裏還有誰讓你不順心?”
秦可卿粉嫩的俏臉微紅,眼中閃過一絲羞意,道:“嬸嬸莫問了,總之是侄兒媳婦天生命苦,沒福分罷了。”
鳳姐兒道:“方纔琮哥兒也開了口,你有什麼事兒儘管告他去,有什麼不了的?若不好說,你說與我,我替你說也是一樣。
你放心,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嬸嬸絕不告訴另一個人。”
秦可卿咬着豐潤的脣兒,伏在鳳姐兒肩上,只是搖頭。
王熙鳳向來一副水晶心肝,眼珠子轉了轉,故意低聲道:“我猜着了。
你這小蹄子,莫不是蓉哥兒不中用,喂不飽你,你就去給他戴了綠帽子,怕人知覺,才這般愁悶,可是薔哥兒?
嗯,那小子倒也俊秀機靈,難怪你這個嫂嫂動心了。”
秦可卿大羞,嗔道:“嬸嬸說什麼?我是那樣不知羞恥的人麼?與薔哥兒沒半分干係。如今他們兩兄弟見了我像見了鬼一樣。”
鳳姐兒道:“那定是琮哥兒了,怪道他對你這般上心,混賬東西,還說什麼大丈夫。”
秦可卿急道:“嬸嬸別胡說,也不幹琮三叔的事。”
鳳姐兒笑道:“你還與我扯謊,若與琮哥兒無干,爲何蓉哥兒派你來找他,爲何蓉哥兒、薔哥兒這麼怕你?還想瞞我呢。”
秦可卿被鳳姐兒一詐,心中有些慌亂,哪裏敢說話,只是垂首不語。
鳳姐兒心頭更是篤定,笑道:“咱娘兒們有什麼話說不得,你還怕我出去亂說?不說你恨我,被琮哥兒知道,我還有活路麼?
你放心說便是,我好歹是過來人,有什麼煩心事也可以給你開解開解。”
秦可卿一想也是,而且許多事情憋在心裏,也壓得喘不過氣來,因低聲道:“我說了,嬸嬸可不許告訴第三人。”
鳳姐兒忙賭咒發誓。
“實是因蓉哥兒不知怎麼,硬是懷疑我與琮三叔……他也早已不進我的房,這兩三年更是形同陌路。
前兒因抄家的事兒,纔打發我來問三叔,又說了許多無恥的話。我心中氣不過,所以煩悶。”
鳳姐兒笑道:“那你和琮哥兒究竟有沒有事兒呢?”
秦可卿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要說沒事兒,還真有點事兒,還不小,把賈珍都弄死了。
要說有事兒,又確實清清白白……好像也不太清白,自己的貼身手帕都被賈琮拿走了,還被他偷看了酥胸。
心中一團亂麻,哪裏說得清楚,又哪裏敢說清楚。
鳳姐兒一看她神色便已瞭然,掩嘴笑道:“不用說了,嬸嬸都明白。
你若是熬得住呢,就熬着;若是熬不住,嬸嬸就做個好人,給你牽線搭橋如何?保證你得償所願,又神鬼不知。怎麼樣?”
秦可卿聞言大羞,嗔道:“嬸嬸說的什麼話。讓琮三叔知道,豈不看輕了我?我是這般人盡可夫的人麼?”
鳳姐兒啐道:“看輕個屁。就琮哥兒那色鬼投胎的樣子,若知道了,怕不連皮兒帶骨吞了你這病西施的侄兒媳婦,你還當他是什麼正人君子麼?”
秦可卿又羞又急,哪裏聽得下去,掩面便走:“嬸嬸,我先去了,改日再來說話。”
“誒,別急着走。”鳳姐兒忙拉着她,笑道:“你家的產業不拿麼?”
秦可卿忙命寶珠提了包裹。
鳳姐兒拉她走到一邊,低聲道:“可卿,嬸嬸怎會害你。以後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兒,來找嬸嬸說說話,排遣一番就過去了,別憋在心裏,仔細憋出病來。
方纔的話兒,你若不願,就當是戲言,隨風吹去,若信得過嬸嬸,咱再說。”
秦可卿紅着臉點了點頭,帶着丫頭便走。
鳳姐兒在後面得意一笑,琮哥兒,你這不知足的混賬淫棍,喫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也罷了,竟還神不知鬼不覺連侄兒媳婦都勾搭,讓你得意,總有你求老孃的時候。
南鎮撫司衙門內堂裏,賈琮照例翹着二郎腿,品着江南的貢茶,聽取衆千戶彙報。
範鳴在一邊記錄,繼續當他的祕書。
“稟大人,這數日卑職多方考察,已招募了千餘身家清白的青壯,其中還有不少是當年寧榮二公親兵之後。現已調撥到各千戶、各百戶手中聽用歷練。”方極道。
賈琮微微點頭,暗道方極明白事理,差事辦的十分妥帖,凡事不必自己張口。
“嗯。先用着罷,不過錦衣衛乃是天子親軍,除了打探消息、調查案件、審訊犯人,別忘了還有戍衛皇帝之責。
過幾天等我的遼東舊部到任,讓他們先把新人操練一番,我不希望我手底下的兵像北司一般孱弱。”算算日子,雷泰、空性他們也快到了。
“是。卑職遵命。”
衆人心中都有些不以爲然,錦衣衛理論上還有保衛皇帝的職責,可這些年早就沒幹這買賣了。
皇城裏有羽林衛、金吾衛、虎賁衛、府軍衛四大禁衛軍專司護衛,還有最神祕的三千龍禁尉,哪裏用得着他們?
隔行如隔山,如今的錦衣衛、東廠已經成爲了專司情報的部門,真刀真槍打仗這種粗活他們可幹不了。
周威與溫振對視了一眼,微微一笑,示意對方先說。
溫振客氣地點點頭,道:“稟大人,卑職這幾天與周千戶一同查閱卷宗,倒是找到一個當年的大案子,足以扳倒北司,因案情複雜,卑職已整理成冊,請大人過目。”說完奉上一卷書冊。
賈琮接過來一看,封皮上寫了五個大字——“空倉案卷宗”。他也懶得細看,扔給範鳴,道:“看完之後,詳報於我。”
“是。”
“那個唐炎可吐口了?”賈琮忽然想起還關了個重要人物。
周威笑道:“稟大人,經五天刑訊,唐炎昨晚已扛不住開口了,說了許多卷宗上沒有的祕聞。卑職正命人加緊審訊。”
賈琮點點頭,正想說話,忽聽門口校尉來報,廠公夏太監到了。
“隨我迎接。”賈琮微微皺眉,起身出去,東廠果然插手了。
大堂上夏守忠身着大紅江崖海水紋蟒服,身後跟着幾個小太監,見賈琮等人出來,冷冷地道:
“太上皇有旨,三法司接到涉勳貴官員重大冤案舉告,着北鎮撫使唐炎監察聽審,以防舞弊。
賈大人,把唐鎮撫放出來罷?這都四五天了,該問的話也應該問清楚了,你們南司把北司掌印官這般關着,也太霸道了些。
雖說南司有監察內部之權,莫忘了咱家的東廠也還監察着錦衣衛。”
賈琮見事不可爲,微微一笑,拱手道:“公公言重了,本爵不過是聽十幾個官員喊冤,故請唐鎮撫來南司協助調查,怎麼談得上一個關字?
這幾日我可沒動唐鎮撫一根汗毛,來人,請唐大人出來。”好在要問的東西都問到了,放了人也無所謂。
當下便有幾個校尉去把唐炎帶出來。
夏守忠看着眼前這個精神恍惚、面色蒼白、目光散亂的鎮撫使,心中恚怒,雖看不出什麼傷痕,但南司定然做了手腳,不問可知。
“哼。帶了唐鎮撫走。”夏守忠冷着臉,拂袖便走。
“公公慢走。”賈琮笑道。
既然動了北司,夏守忠定然是要得罪了,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衆人都早有心理準備。
“速速固定證人證言證據,東廠出手了,咱的刀子也得備好了。”賈琮轉頭冷聲道。
“大人放心,我等明白。”衆人一起躬身。
“嗯,唐炎回去定要翻供,可有對策?”
周威道:“大人放心。鐵證如山,他翻不了。況且,這等大案,也未必單靠證據說話。”
朝堂大案牽連甚廣,早已不單純是個刑事問題,更是政治問題、黨爭問題,證據也就可有可無了。
賈琮也明白這個道理,又道:“我家那起子混賬順天府可判了?”
周威道:“稟大人,卑職親自押送了一干人犯過去,見了冉斐,盯着他從速判決完畢。
如今舊黨還要求我們,另外罪證也俱全,他倒也配合。最輕也判了個流三千里,絕大多數判了斬刑、絞刑,處置得十分乾淨。”
“何時行刑?”
“只等刑部、大理寺複覈,報請天子勾決,便可施刑。想來這點小事,沒什麼阻礙。”周威道。
賈琮點點頭,放下心來,只要這幹人犯送到了順天府手裏,就和自己沒關係了。
忽見一校尉急匆匆進來,稟報:“稟大人,貴家一管事叫旺財的,在門口求見,說有萬分緊急之事,老太太請您速歸。”
又怎麼了?!賈琮皺了皺眉,打發衆人去了,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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