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鳳姐使計
賈琮穿越過來,還是第一次到這。便細細留神,打量這宗祠,原來寧府西邊另一個院宇,黑油柵欄內五間大門,上面懸一匾,寫着是“賈氏宗祠”四個字,旁書“衍聖公孔繼宗書”。
兩旁有一副長聯,寫道是:
肝腦塗地,兆姓賴保育之恩;功名貫天,百代仰蒸嘗之盛。
亦衍聖公所書。
進入院中,白石甬路,兩邊皆是蒼松翠柏。月臺上設着青綠古銅鼎彝等器。
抱廈前上面懸一九龍金匾,寫道是:“星輝輔弼”。乃先皇御筆。
兩邊一副對聯,寫道是:
勳業有光昭日月,功名無間及兒孫。俱是御筆。
五間正殿前懸一鬧龍填青匾,寫道是:“慎終追遠”。
旁邊一副對聯,寫道是:
已後兒孫承福德,至今黎庶念榮寧。亦是御筆。
裏邊香燭輝煌,錦帳繡幕,雖列着神主,卻看不真切。
賈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賈敬主祭,賈赦陪祭,賈璉獻爵,賈琮獻帛,寶玉捧香,賈芸、賈葦展拜毯,守焚池。
青衣樂奏,三獻爵,拜興畢。
又單請賈琮這個伯爺祭告祖宗。
賈琮也不客氣,上前跪倒,祝道:“列祖列宗在上,琮幸賴祖宗餘蔭,蒙皇上天恩,賜了個一等蕩寇伯,雖不如祖宗遠矣,好歹也算沒丟了祖宗體面。
請祖宗放心,但琮在一日,定保得家裏平安。
不過族內不肖子孫甚多,前兒殺了一批,未必一勞永逸,日後再要殺人時,也請祖宗莫怪琮心狠,這些混賬琮管不了也懶得管,只好送到祖宗跟前,請各位老人家費心親自管教了。
嗯,就說這麼多罷,留些話,明年再說。”
衆人聽着賈琮這番稀奇古怪的祝詞,面面相覷,也不敢說他。
司儀忙指揮着焚帛奠酒,禮畢樂止,退出。
衆人圍隨着賈母,至正堂上。影前錦幔高掛,彩屏張護,香燭輝煌。
上面正居中懸着寧榮二祖遺像,皆是披蟒腰玉,兩邊還有幾軸列祖遺影。
賈荇賈芷等從內儀門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
檻外方是賈敬、賈赦,檻內是各女眷。衆家人小廝皆在儀門之外。
每一道菜至,傳至儀門,賈荇、賈芷等便接了,按次傳至階上賈敬手中。
賈蓉系長房長孫,獨他隨女眷在檻內。
每賈敬捧菜至,傳於賈蓉,賈蓉便傳於秦可卿,又傳於鳳姐尤氏諸人,直傳至供桌前,方傳於王夫人。王夫人傳於賈母,賈母方捧放在桌上。
賈琮不耐煩地在檻外當傳菜員,好容易將菜飯湯點酒茶傳完,隨衆人一起磕了頭,纔算完事。
尤氏上房早已襲地鋪滿紅氈,當地放着象鼻三足鰍沿鎏金琺琅大火盆,正面炕上鋪着新猩紅氈,設着大紅彩繡雲龍捧壽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請賈母上去坐了。
兩邊又鋪皮褥,讓賈母一輩的兩三個妯娌坐了。
這邊橫頭排插之後小炕上,也鋪了皮褥,讓邢夫人、王夫人等坐了。
地下兩面相對十二張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張椅下一個大銅腳爐,讓寶釵、黛玉等姊妹坐了。
尤氏、可卿用茶盤親捧茶與賈母、衆祖母、衆姊妹。
賈琮懶得搭理外面那些族老、族人,悄悄溜進來尤氏上房裏來,挨着寶釵坐下。
“你不在外頭陪着,怎麼進來了?”寶釵低聲道。
“一羣糟老頭子和半大小子,讓賈璉、寶玉去陪着就行了。”賈琮笑道。
“他哪裏捨得寶姐姐。”黛玉低聲笑道。
寶釵忙看了衆人一眼,見都圍着賈母說話,才低聲嗔道:“顰兒你真是瘋了,什麼話就往外說。”
賈琮笑道:“我也捨不得顰兒啊。”
黛玉臉一紅,啐了一口,別過頭去不理他。
寶釵掩嘴笑道:“謝天謝地,總算有人能治得住顰兒。”
“你們兩人沆瀣一氣,不是好人。”黛玉嗔道。
三人在下面說梯己話,上面賈母隨意說了兩句,便起身要走。
鳳姐兒忙上去挽起來。
尤氏笑回說:“已經預備下老太太的晚飯。每年都不肯賞些體面,用過晚飯過去,果然我們就不及鳳丫頭不成?”
鳳姐兒攙着賈母笑道:“老祖宗快走罷,咱們家去喫,別理她。”
賈母笑道:“伱這裏供着祖宗,忙得什麼似的,哪裏擱得住我鬧!況且每年我不喫,你們也要送去的。不如還送了去,我吃不了,留着明兒再喫,豈不多喫些?”說得衆人都笑了。
又吩咐她:“好生派妥當人夜裏看香火,不是大意得的。”
尤氏答應了,又隨衆人同至榮府。
一時來至榮府,也是大門正廳,直開到底。
衆人至榮慶堂下轎,圍隨同至賈母正室之中,亦是錦裀繡屏,煥然一新。
當地火盆內焚着松柏香、百合草。
打發了幾個老妯娌走了,賈母回坐。
賈敬、賈赦又帶着諸子弟進來磕頭請安。
衆男女一起一起俱行過了禮,男東女西兩列歸坐,又散了壓歲錢、金銀錁子,吃了合歡宴,獻了屠蘇酒、合歡湯、吉祥果、如意糕畢,總算走完流程。
賈琮早不耐煩,見賈母起身入內更衣,正想開溜,卻見鳳姐兒過來笑道:“琮哥兒,方纔你說那個什麼按勤績給賞,我卻還有些不明白,待會去我那裏,再給我細講講。”
賈琮皺眉道:“有什麼好說的?你看着辦就行了,這點子事都不明白?”
鳳姐兒啐道:“嫂嫂叫你辦點事都推三阻四,你到底來不來?你要不來,我就去告老太太,說你當了伯爵,如今眼裏沒人了。”
賈琮懶得和她掰扯,無奈道:“我還有事兒,你快些。”
“呸,大晚上忙什麼,還不就那點事兒,放心罷,耽誤不了你多少工夫。”鳳姐兒啐道。
賈琮笑道:“嫂嫂說的是什麼事兒,琮卻不明白。”
鳳姐兒羞惱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你不明白納三房姨娘做什麼?下流東西。
“三叔,今晚侄兒安排了戲酒,璉二叔、寶二叔他們都要去,不知三叔可能賞光。”賈蓉過來笑道。
賈琮起身擺手道:“讓環哥兒代領罷,我乏了。”說完便走。
今夜正是和家人守歲談笑的好日子,賈琮哪會理賈蓉之流。
卻說賈琮溜出來,直奔鳳姐兒院子。
“喲,三爺來了。快請。”平兒忙接着他,替他解下大氅,又撣去身上的雪沫子。
賈琮笑道:“鳳嫂子尋我有事,我先過來等着。”
說完當自個家一樣,懶洋洋斜靠在炕上,接過平兒端來的香茗,笑道:“平兒姐姐近來可好?”
平兒耳根微紅,站在地下道:“託爺的福,都好。”
“坐下說,我不講究這些規矩。”賈琮笑道。
“爺面前,哪有我坐的地方。”平兒搖頭道。
“你站着,我仰脖子和你說話好累。”賈琮道。
平兒嗤一聲笑,方拿了個小杌子坐下。
賈琮嘆道:“平兒姐姐,你說鳳嫂子是什麼意思?既說要把你給我,又不開口,就這麼拖着。她究竟想要什麼?我給她弄來不就完了麼。”
平兒臉一紅,搖頭道:“奶奶的心事我也不知,想來是還未想好要和爺討什麼。”
賈琮笑道:“平兒姐姐若等急了不妨催催她。”
“爺又打趣我,我哪有什麼急不急的……”
“你不急我可急了。榮禧堂那邊如今丫頭、婆子、媳婦、小廝、長隨也有幾十號人,雖說不敢偷奸耍滑,可人事多了,沒個人管着也是不行。
晴雯性子急,又不耐管這些下人,茜雪又是好好先生,沒管過家。我想來想去,就姐姐可堪任用……”
平兒越聽臉越紅,再也坐不住,起身道:“我去看看奶奶。”
“不用看了,我回來了。”鳳姐兒冷笑着掀簾進來,白了賈琮一眼,“趁我不在就勾搭我的人,不要臉。”
賈琮哪裏怕她,笑道:“你自個兒答應要給我的,我讓你提條件你又不提。說罷,不管是金銀珠寶,古玩寶器,還什麼東西,什麼人,你開口,我就給你弄來。”
“呸,當我稀罕。想要我的平兒,沒這麼容易。”鳳姐兒啐道。
賈琮微微皺眉,道:“那你叫我來幹什麼。”
鳳姐兒側身讓開,笑道:“你看這是誰?”
“可卿?啊不,蓉哥兒媳婦,你怎麼來了?”賈琮一骨碌翻身起來。
“見過琮三叔,嬸嬸叫我來看看新緞子。”秦可卿見到賈琮,又羞又喜,微微福禮。
這套路怎麼有些熟悉?
賈琮瞪了王熙鳳一眼,道:“你們老王家人還真有異曲同工之妙。”把我當賈大官人不成?
“呸。”假正經,鳳姐兒暗啐了一口,道:“蓉哥兒媳婦快坐,你們餓了麼?我這裏還留了些羊肉白菜山藥餡兒的餃子。”
秦可卿搖了搖頭。
賈琮倒不客氣,“給我端一碗來。”方纔榮慶堂鬧哄哄的,他也只是隨意吃了兩口。
平兒忙命端來兩碟餃子,放在炕桌上。
賈琮吃了兩個,點頭笑道:“鳳嫂子,你這餃子做的不錯,挺好喫。”
下流坯子,又發瘋了,當着可卿說什麼鬼話,“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鳳姐兒狠狠瞪了賈琮一眼。
毛病,來大姨媽了?賈琮不明所以,也懶得理她,只顧大嚼。
不一會,兩碟餃子入肚,賈琮漱了口,擦了擦嘴,道:“喫飽了,有什麼話趕緊說,我還忙着。”
鳳姐兒白了他一眼,道:“有鬼攆你怎的?先坐會,我出去看看,今夜燭火多,可不敢大意。可卿,先替我招呼着琮哥兒。”
說完向平兒使了個眼色,出去了。
平兒哪裏不懂她的意思,紅着臉道:“三爺,蓉大奶奶,我就在外間伺候,有什麼話吩咐。”
鳳姐兒心頭得意,琮哥兒,任你奸似鬼,終究是個小色鬼,對着可卿這般美人兒,看你能挺多久,能挺一次兩次,還能挺十次八次?等你做下不要臉的事兒,落在我手裏,看你還敢跟我炸刺兒。
轉念想到可卿,王熙鳳略微有些愧疚,旋即打消。常言道,寧爲英雄妾,不爲庸人妻。
橫看豎看,琮哥兒總比蓉哥兒這混賬好萬倍,反正可卿如今也與蓉哥兒恩斷義絕,與琮哥兒好了,總比守活寡強,到時候還得謝我。
想到這裏,王熙鳳脣角浮起一絲笑意,回頭看了一眼,乾柴烈火,看你們能熬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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