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再下江南

作者:林羽樂
第350章再下江南

  一時喫完了飯,又吃了些茶點。

  賈母又帶了劉姥姥至櫳翠庵來,衆人隨行。

  一帶髮修行的女子,身穿緇衣,忙將衆人接了進去。

  賈琮此時酒勁已上來,醉眼朦朧中見那女子身材高挑,娥眉星眸,櫻桃小嘴,清冷如仙,竟是個絕色美人兒。

  “寶姐姐,這是……”

  “哼,是不是相見恨晚呢?”黛玉在旁邊低聲道,方纔秦可卿的事情還沒說清楚,又在得隴望蜀。

  賈琮訕訕一笑。

  寶釵抿嘴笑道:“這是府裏請的世外高人,主持櫳翠庵,名叫妙玉。”

  賈琮恍然,難怪難怪。

  這邊妙玉招呼賈母等人在院子裏喝茶,賈琮哪裏還敢喝水,只覺腹內翻江倒海,酒意尿意齊飛,忙悄悄摸進禪堂,隨意尋了個姑子臥房,找着恭桶,痛快放了水。

  見這房間雖然簡陋,牀榻倒也乾淨整潔,還有股淡淡的檀香。

  賈琮此時也有七八分酒意,便一屁股坐到牀上,本來只想坐坐,不承望身不由己,身子一歪,便沉沉睡去。

  外面,黛玉忽見賈琮失蹤,忙輕輕拉了拉寶釵的袖子,道:“琮哥哥不見了。”

  寶釵環視一圈,道:“想是更衣去了。他這麼大個人,你還怕他丟了不成。”

  黛玉輕哼道:“我倒不怕他丟,只怕他又去探哪家姑娘的香閨了。”

  寶釵聞言大羞,嗔道:“再胡唚,仔細我再不理你。”

  黛玉喫喫笑着求饒。

  這時,妙玉過來把兩人衣襟輕輕一拉,二人隨她出去喫梯己茶,便把賈琮這事兒忘了。

  喫過茶,衆人出來,賈母眼睛一掃:“怎麼沒見琮哥兒,方纔還在。”

  衆人道:“或是有事先去了。”

  賈母點點頭,也不理論,帶着衆人離去。

  卻說妙玉送走衆人,吩咐收拾了茶具,又在禪堂中靜修半日,方回房更衣。

  剛進屋,便聞到一股濃郁酒味,轉過屏風,聽到輕微鼾聲,只見一身着雨過天青色祥雲曲水提花紋錦袍的年青男子,靴子也沒脫,正大搖大擺躺在自己的繡榻上,好夢正酣。

  妙玉又羞又氣又怒,她素有潔癖,又出身官宦人家,從來視男子如草芥,哪裏忍得下這等奇恥大辱,哪怕對方是伯爺。

  因冷喝一聲:“蕩寇伯!”

  賈琮猛然驚醒,手按刀柄,翻身坐起,見是妙玉,鬆了口氣,道:“幹什麼,嚇我一跳。”

  妙玉忍着氣道:“久聞蕩寇伯大才,怎麼如此無禮?竟跑到我房裏……”

  賈琮一愣,發覺自己睡錯了地方,忙道:“這是你的房間?

  抱歉,我以爲是哪個姑子的房間。伱這房間也太簡陋了些。”

  “方外之人,身外無物,何分簡陋精緻。”妙玉淡淡道:“再說,伯爺此言無理,莫非是尋常姑子的房間,伯爺便可這般隨意麼?”

  賈琮倒也知道她的脾氣,聳聳肩,道:“尋常姑子的房間,我睡了便睡了,她們也不敢說什麼。”

  “伯爺名滿天下,不意卻是這般仗勢欺人的無禮之人。”妙玉冷笑道。

  本來妙玉因賈琮的詩詞,還對他有幾分好感,現在直接將其打入輕薄無行的登徒子行列。

  賈琮皺了皺眉,剛喝了許多酒,現在只覺口乾舌燥,哪和她廢話,起身下牀,拿起桌上的茶壺看了看,空空如也。

  “怎麼茶水都沒有。”賈琮搖了搖頭,便欲離去。

  妙玉有些委屈,她素來講究,從不喝冷茶陳茶,都是現泡現喫,故房裏沒有茶水。

  且自到榮府以來,寶玉素來對她敬若神明,哪裏如賈琮一般,混不將她放在眼裏。

  “伯爺且慢,我讓姑子倒茶來便是。伯爺請。”妙玉鬼使神差叫住了賈琮,把他引到旁邊禪房裏。

  賈琮微微一頓,先喝兩杯茶再說。

  姑子端上茶來。

  “伯爺請,這是舊年蠲的雨水泡的老君眉。”

  妙玉認真審視着賈琮,她倒要看看這個所謂的天下第一大才子,究竟是個什麼人。

  賈琮聞言,忙叫住那姑子:“回來,我不喫這頑意兒,拿尋常井水泡茶來就行。”

  “伯爺這是……”妙玉不解。

  賈琮道:“並無他意,只怕吃了拉肚子。”

  妙玉玉容一僵,無言以對,這混賬不識好歹,竟是個俗流蠢物,真真兒糟蹋了那些詩。

  片刻,姑子重新端上茶來。

  見茶盅着實細小,賈琮一口氣兒喝了七八杯,才滿足地嘆了口氣。

  妙玉心中冷笑,飲牛飲驢。

  賈琮喝了茶,想了想,覺得也要說幾句客套話,因笑道:“妙玉姑娘,實在對不住,弄髒了你的牀,知道你愛乾淨,回頭我叫人把你的牀換張新的。”

  妙玉忙擺手道:“不必,心若無塵,牀又怎會髒。”

  心裏卻暗罵,你個伯爺也不思量,平白無故讓人來換我的牀,指不定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賈琮心中暗笑,小丫頭片子,裝什麼得道神尼?

  故意笑道:“那恭桶要不要換呢?”

  “你……”妙玉氣結,頓時破功,這渾人竟然與她共用恭桶,一時又羞又惱,竟說不出話來。

  “你,你怎麼與我說這些話,也不嫌腌臢。”半晌,妙玉才漲紅着臉,啐道。

  “咦,方纔師傅不是說心若無塵就不髒麼?”賈琮笑道。

  妙玉惱羞成怒,道:“你這麼個人,還是天下聞名的才子,怎麼這般……有辱斯文。”

  賈琮笑道:“大丈夫行事,暢情適意,隨意所之,何懼人言?告辭,不送。”說罷,拱了拱手,徑自去了。

  妙玉看着他背影,一時無言,不知是氣是惱是羞還是窘。

  ——

  次日,養心殿

  戴權正奉旨爲地下的霍鵬、董儀兩個大學士朗讀河南巡撫丁先的一封密摺:

  “……富者田連阡陌,竟少丁差,貧民地無立錐,反多徭役……

  查舊例,人丁五年一審,分爲九則,上上則徵銀九錢,遞減至下下則徵銀一錢,以家之貧富爲丁銀之多寡,新生者添入,死亡者開除,此成法也。

  無如有司未必能留心稽查……且又相沿舊習,每遇編審,有司務博戶口加增之名,不顧民之疾痛,必求溢於前額。

  故應刪者不刪,不應增者而增,甚則人已亡而不肯開除。

  子初生而責其登籍,溝中之瘠猶是冊上之丁,黃口之兒已是追呼之檄,始而包賠,既而逃亡,勢所必然。

  今論治者,皆知其弊,然以爲祖宗之法,莫之敢言變,豈不誠恭順哉?然未深思國家治敗之故也。今之法例,雖雲承列聖之舊,實皆漢唐以來之弊政也。

  我先帝撫有天下,採前朝之遺制,不過因其俗而已,然則太上皇已變太祖、太宗之法矣。

  夫治國之有法,猶治病之有方也,病變則方亦變。若病既變而仍用舊方,可以增疾;時既變而仍用舊法,可以危國。

  董子曰:“爲政不和,解而更張之,乃可以理。”《呂覽》曰:“治國無法則亂,守而弗變則悖。”《易》曰:“窮則變,變則通”,故當今世而主守舊法者,不獨不通古今之治法,亦失列聖治世之意也……”

  待他念完,熙豐帝道:“兩位愛卿,丁先的意思是如今新法以至不得不行之境,爾等以爲然否?”

  董儀躬身道:“啓奏陛下,臣以爲丁巡撫之言極是。

  自陛下登基至今,十年矣,而國庫日益空虛,百姓日益困苦,富者愈富,貧者愈貧,觀歷代之事,此乃王朝盛極而衰之兆也。

  幸而上年如海得賈琮之助,送來海量銀子支撐大局,否則何以應遼東、西域之戰事?今陛下威望日隆,朝局底定,大行新法,正當其時也。”

  熙豐帝點點頭,嘆道:“愛卿所言深合朕意。朕御極十年,寸功未建,愧對列祖列宗,實是處處掣肘……夙興夜寐,未嘗不思及此也。”

  兩人忙道:“陛下雄才大略,古今罕見,臣等得遇明主,三生有幸。”

  熙豐帝擺手道:“恭維話就不說了,若大行新法,當如何做?”

  霍鵬道:“臣以爲,新法之根本在於攤丁入畝、在於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故必爲權貴豪強所不容,故臣以爲,當有‘兩難兩不動’”

  “說來。”

  “是。兩難者,一是直隸省,京畿之地,宗親、勳貴、豪門、官宦何其多,一旦推行不力,恐生大變。

  二是南省,金陵之地,六朝古都,世家豪門比比皆是。江南又是天下膏腴之地,若出了紕漏,則國朝震動,不可不謹慎而行。”

  “兩不動者,乃各省未定之前,西南土司之地,不可動,九邊之地,不可動。若動,必先有猛將強軍,以雷霆之威震懾諸侯,方可使新法摧枯拉朽,如卷席矣。”

  熙豐帝神色凝重,點了點頭,道:“時不我待,朕隱忍十年,豈能再尸位素餐,坐視國運衰頹,卿等可有良策。”

  霍鵬沉聲道:“臣以爲若京畿、江南得以推行新法,則其餘各省傳檄可定,而此二地,宜先南後北,江南若定,則賦稅充盈,百姓鼓舞,朝堂中人又何敢逆流而動?”

  熙豐帝道:“前日兩江總督顧濤密奏,江南豪門富室聯絡有親,聚爲一黨,煽動佃戶,唆使家奴,對抗新法。

  而督撫州縣衙門中,大小官吏皆彼輩之人。守備衙門、督撫標營,兵疲將懶,暗收好處,不堪使用。

  堂堂總督竟有力難施,力請朕派得力猛將助之,若不能大行新法於江南,願提頭來見。”

  霍鵬笑道:“顧總督既立下軍令狀,可見定有愚公移山之志,陛下何不應他所請,派員助之。”

  熙豐帝微笑道:“當派誰爲好。”

  霍鵬、董儀相視一笑,道:“陛下既有愛將,臣何須多言。”

  熙豐帝哈哈大笑,當年初出茅廬的稚嫩少年,打磨了幾年,可堪用矣。

  賈琮一大早被太監宣進宮裏,還不知什麼事,在偏殿等了許久,才命陛見。

  “臣賈琮叩見皇上。”賈琮隨太監進去,他方纔已得到消息,是爲新法的事。

  “平身。你先看看這本摺子。”熙豐帝示意戴權把河南巡撫丁先的摺子給賈琮。

  賈琮接過來裝模作樣看了半天,許多地方不懂,不過最後一句“臣請力行新法”看懂了,便把奏摺還給戴權。

  “你也曾在遼東行過新法,當不陌生,說說你的見解。”熙豐帝道。

  啊?賈琮一呆,他摺子都只能看懂三四成,能有什麼見解。

  要說見解,他只有一個,新法就是搞錢、弄銀子,這怎麼說,忙看向霍鵬、董儀兩人。

  霍鵬笑道:“蕩寇伯乃身體力行之人,在陛下面前,據實而奏便可,不必顧慮。”

  賈琮只好硬着頭皮道:“啓奏陛下,臣以爲新法乃萬世良法,不過若想推行甚難,即便推行之後,能一以貫之,久久爲功者,亦難。”

  “哦?難在何處?”熙豐帝道。

  “難在積弊已深,積重難返,非大魄力大智慧者,不可爲之。”賈琮道。

  “說的不錯。兩江總督顧濤便是大魄力大智慧之人,只是身邊無得力之人輔佐,朕欲派你去江南協助他推行新法,你可願往?”熙豐帝看着地下的賈琮道。

  賈琮心中咯噔一聲,這分明是讓自己去殺人滅族……不過他如今身爲錦衣提督,天子爪牙,哪敢說個“不”字。

  只得拱手慷慨陳詞,道:“臣家世受皇恩,今皇上既有所命,臣豈有推諉之理,自當奮力向前,死而後已!”

  熙豐帝微笑道:“好。那你儘快啓程罷。”

  “臣遵旨,定不負陛下聖恩。”賈琮叩首退下。

  待他去後,霍鵬笑道:“賈史王薛乃金陵首屈一指的望族,爲江南豪紳矚目,蕩寇伯又素來機敏果敢、殺伐決斷,如今又掌着錦衣衛,顧總督當無憂矣。皇上識人善用,臣佩服。”

  熙豐帝微笑道:“非只如此,賈琮於新法一道,素有心得,讓他和顧卿切磋切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未嘗無益。”

  “陛下聖明。”

  熙豐帝拈鬚微笑,新法若能在江南推行,便可在舊法的天幕上撕開一大條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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