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廷杖二十
賈琮無奈,只得收拾心情,小心翼翼進去,納頭便拜。
“臣賈琮參加陛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旁邊孫熾早已垂頭喪氣跪在那裏。
熙豐帝面沉似水,冷哼一聲,道:“說罷,今兒發的什麼瘋?一個皇子、一個伯爵在宮內大動干戈,大打出手,成何體統?!”
賈琮生怕孫熾是個二愣子,把如意的事情扯進來亂攪一通。
忙道:“啓奏皇上,方纔十皇子進宮偶遇臣,因琮與皇子昔日曾並肩作戰,許久未見,一時技癢,便隨意切磋了幾招。
未曾思慮周全,有失禮儀,請陛下賜罪。”
熙豐帝看着孫熾道:“是這樣麼?”
孫熾白了賈琮一眼,道:“啓稟父皇,是這樣。”
“哼,你們兩個混賬,德不配位,輕佻無行,舉止不謹,肆無忌憚,視國禮法度如無物。叉出去,廷杖二十。”熙豐帝沉聲道。
當下便有四五個御前侍衛進來,將兩人押走。
“臣謝皇上隆恩。”
“兒臣領罰,謝父皇教誨。”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兩人耷拉着腦袋出去,戴權帶人跟上去監刑。
午門外早已擺好了兩張長凳,八個孔武有力的錦衣校尉持棍而立。
見戴權壓着兩人過來,衆校尉忙上前躬身賠笑迎着。
“見過提督大人、皇子殿下,見過戴總管。”
“總管您坐。”一個校尉搬來一把太師椅。
見是錦衣校尉執刑,賈琮鬆了口氣。
先前聽說廷杖還有點虛,畢竟這頑意兒據說在行刑高手手中,輕易便能打死人,也不知自己的鐵布衫頂不頂得住,如今自然是過家家了。
旁邊孫熾低聲道:“琮哥兒,你小子可不許公報私仇。”他生怕被賈琮藉機報復。
賈琮白了他一眼:“爺不像你,說翻臉就翻臉。”
孫熾訕笑道:“我這還不是爲伱好麼?讓你懸崖勒馬。”
“扯淡。”
戴權在旁邊喝了口茶,道:“聖上有旨,十皇子、蕩寇伯廷杖二十,行刑罷。”
“是,標下領旨。”
衆校尉又圍上來,躬身陪笑道:“提督大人,標下得罪了。您儘管放心,標下手裏有分寸。”
賈琮得意地看了孫熾一眼,淡淡道:“你們也是奉旨而行,本督豈會怪罪?開始罷。”
“是是,謝大人體諒。請大人並殿下趴在凳子上。”
衆校尉恭恭敬敬“服侍”兩人趴好。
“大人、殿下,可以開始了麼?”
“來罷。”賈琮道。
若讓文官見到執行廷杖的校尉竟然服務這般周到,定要氣的吐血。
戴權微微一笑,道:“給我使勁打。”
“是。”衆校尉轟然應諾。
賈琮暗罵,這閹狗有毛病?使勁打老子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卻不知廷杖的規矩,若監刑太監說“使勁打”,便是走個過場,若說“着實打”,便是打成重傷,若說“用心打”,腳尖內扣,便是要下死手。
當然,戴權這也是習慣成自然,即便他不開口,這些校尉又哪敢真打賈琮?
果然,棍子高高舉起,帶着呼呼勁風,啪一聲落在賈琮屁股上,聲音雖大,力量卻小,便如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賈琮瞬間放鬆了緊繃的臀肉,裝模作樣慘叫了一聲,他一直以來都堅持,做假也要做像。
孫熾忙有樣學樣,大聲慘呼。
此時如意公主和二皇子正好趕來,見兩人被打得殺豬一般,都以爲打重了,忙喝道:“且慢。”
衆校尉忙停手,看着戴權。
孫燦道:“戴總管,不必認真罷?意思意思就行了。”
戴權忙起身拱手道:“殿下,奴才自有分寸,但請放心。”
孫燦點了點頭。
如意關切地看了賈琮一眼,見他朝自己眨了眨眼睛,方知有詐,暗罵我真是昏了頭了,這混賬這麼狡猾,豈會喫虧。
遂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扭頭便走。
“繼續行刑!”戴權道。
“一五、一十”衆校尉數着數字,頃刻打完二十杖。
“稟戴總管,行刑完畢。”一校尉道。
本來打完廷杖最後一個步驟是用水火棍把犯人叉起來,重重摔在地上,身子骨不好的,直接摔去半條命。
不過今兒犯人身份特殊,這一步自然就省了。
戴權微笑點點頭:“二位爺,今兒行動不便,着人用車轎接回去罷。”
賈琮知道他是暗中提點,忙道:“謝內相關心,琮理會的。”
“那咱家就復旨去了,告辭。”
“內相慢走。”
幾個校尉忙把二人扶起來,噓寒問暖,十分殷勤。
賈琮拍了拍屁股,略略有些麻,估計只是有些發紅,皮兒都沒破,看了孫熾一眼,道:“你又欠我一回。”
孫熾尷尬一笑,道:“你的事兒還沒完,先走了。”說完,便有王府護衛趕着大車過來,把他接走。
孫燦與賈琮道了別,也去了。
賈琮目送二人離去,正想派人去叫車。
衆校尉忙道:“提督大人有何吩咐?”
賈琮說了。
“這有何難,大人且寬坐,小的去叫。”
“嗯,去罷。”賈琮坐到太師椅上,翹着二郎腿,接過茶水喝了一口。
懶洋洋地道:“你們這手藝倒也不錯,平日裏也是這麼打那些官兒的?”
“那哪能呢?那些官兒犯了事兒,若沒人說情,少說打去半條命。”
“便是打死的,一年也有三五個。”
“就這,那些官兒還削尖了腦袋,想嚐嚐廷杖的滋味。”
“嗯?這是爲何?”賈琮奇道。
一校尉笑道:“回大人的話,那些官兒都想靠這個博名。
一旦捱了廷杖,不管他們說了什麼混賬話,立刻名滿天下,落個廷爭面折、犯顏直諫的美名。”
另一人笑道:“那些官兒整天想着青史留名,想那些名垂竹帛的人,大多要掉腦殼,他們又怕死。
唯有廷杖是捷徑,屁股上挨幾下,即刻便成了諍臣、直臣,誰不喜歡?”
“故還有人挖空心思騙廷杖的,專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陛下鬧彆扭,讓陛下煩不勝煩,最後賜他一頓廷杖,他就消停了。”
賈琮啞然失笑,我若挨廷杖,出去便會被人說是奸臣,這些文官挨一頓,便是諍臣,真他孃的混賬。
——
錦衣衛派車將賈琮送回榮國府,門子見賈琮親兵護着一輛大車進來,忙去拿腳踏。
燕雙鷹道:“去擡軟轎來。大人今兒受了廷杖,行走不便。”
衆門子小廝一聽,慌忙進去稟報,又連忙找了軟轎將賈琮擡進去。
“璉二奶奶過生兒的宴席擺在哪裏?”賈琮問道。
衆小廝忙道:“老太太吩咐擺在新蓋的大花廳上。”
“過去。”
“是。”
過了儀門,又來了幾個健婦接過軟轎,把賈琮擡到花廳上。
見賈琮被人擡進來,花廳內衆人都慌了神,紛紛圍過來問長問短。
“哎呦,怎麼捱了棍子,可打得厲害?”賈母道。
“琮哥兒犯了什麼事兒?”王熙鳳道。
“咦,怎麼子龍也會捱打。”寶玉笑道,頗有些幸災樂禍。
寶黛等人瞪了他一眼,過去攙扶賈琮。
賈琮哈哈一笑,從轎內一躍而起,道:“不過和十皇子在皇宮內切磋了一番武藝,聖上有些生氣,就打了我倆一頓。
不過放心,行刑的人都是錦衣校尉,他們怎會真打?不過走個過場。可惜……”
“可惜什麼?沒挨夠?”黛玉白了他一眼。
賈琮笑道:“聽說文官挨一頓,即刻成名。我挨一頓,嘛好處沒有。”
寶釵掩嘴笑道:“誰讓你學武當將軍,你若科舉出仕當文官,也可如此了。”
衆人放下心,又說笑起來。
尤氏笑道:“說到科舉,前兒聽說咱家好像有個孩子今年秋闈中式,記不清是六房還是七房的。”
“哦?咱家還有這等人才?”賈琮笑道,嘲弄地看了寶玉一眼。
衆人無不掩嘴而笑。
賈母沒好氣地道:“你這猴子,看寶玉幹什麼?寶玉從小身子骨就弱,你不是不知道。
你打量你就讓人省心了?在皇宮裏也敢放肆,活該!娘娘傳你進去說什麼?”
賈琮忍不住看了寶黛一眼,乾笑道:“不過隨便談了談皇上賜婚的事兒,大姐姐也在。”
賈母不疑有他,笑道:“娘娘對你倒是上心,先喫飯罷。”
衆人重新入座。
賈母懶怠坐席,只在裏間屋裏榻上歪着,和薛姨媽看戲,隨心愛喫的揀幾樣放在小几上,隨意喫着說話兒,還不忘不時吩咐尤氏等:“讓鳳丫頭坐在上面,你們好生替我待東,難爲她一年到頭辛苦。”
尤氏答應了,又笑回說道:“她坐不慣首席,坐在上頭,橫不是豎不是的,酒也不肯喫。”
賈母聽了,笑道:“你不會,等我親自讓她去。”
鳳姐兒忙也進來,笑說:“老祖宗,別信她們的話,我吃了好幾鍾了。”
說話間,鳳姐兒又被尤氏、李紈等人拉出去坐下敬酒。
尤氏命人拿了臺盞斟了酒,笑道:“一年到頭,難爲你孝順老太太、太太和我。我今兒沒什麼疼你的,親自斟杯酒,乖乖兒的在我手裏喝一口。”
鳳姐兒笑道:“你要安心孝敬我,跪下,我就喝。”
尤氏笑道:“說的你不知是誰!我告訴你說,好容易今兒這一遭,過了後兒,知道還得像今兒這樣不得了?趁着盡力灌喪兩鍾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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