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太后壽宴
十月二十三日,賈琮在家中接見了溫振、雷泰、周威等人,龐超陪在一邊。
“稟大人,那十四名舊黨犯官已審問清楚,背後的人也摸清了,前些日子按大人的吩咐擱置不論,請大人示下。”周威道。
賈琮冷冷一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證據確鑿,報請皇上勾決罷,至於他們後面的人,請旨後緝捕歸案。”
“是。”
“這次提督大人遭人陷害,卑職發現衛內某些人見大人落難,有些蠢蠢欲動,急着另投他人。請大人示下。”溫振道。
賈琮點點頭道:“龐先生以爲應如何處置?”
龐超笑道:“趨利避害,投機鑽營,人之本性,不值一哂。若無明顯惡跡,便先留着罷,日後或可將計就計,以收奇兵之效。”
“就依先生所言。”賈琮道。
溫振笑道:“今日是太后千秋佳節,大人還要進宮飲宴,卑職等就不叨擾了。”
“去罷。”賈琮擺擺手,打發了幾人。
龐超心中一動,道:“琮哥兒,今日你還需小心。”
“嗯?先生何意?”賈琮道。
龐超道:“我聽說自太上皇退位後,每逢二位老聖人誕辰均十分低調,不過請幾位親近宗親進宮賜宴。
爲何獨獨這次大張旗鼓,不單請了宗親、朝廷重臣、還有各有頭有臉的勳貴並世子?豈非有些奇怪?”
賈琮緩緩點頭,道:“先生此言有理,不過宮裏並無什麼消息傳來,戴總管那裏也一切平安,只是飲宴能有什麼事?”
龐超冷笑道:“這次舊黨功敗垂成,我看未必甘心。既已殺機畢露,必定會想方設法除掉你,免得你騰出手來報復。
且如今宮裏元妃正和皇后商議伱和如意公主的婚事,此事若成,他們要除你更加難了十倍。
必會想方設法阻撓,而這等天家家事,他們無從置喙,既然帝后都同意此事,還有誰能施以影響?這不是明擺的事麼?”
賈琮悚然一驚:“先生的意思是他們要借太后之手干預我和如意的事兒?”
龐超點頭道:“這是必然之事,且我料定今日宴席之上,太后必會提及此事。
只是即便這樣,最多讓你當不上駙馬,卻除不掉你,其中必定還有其他關節。”
賈琮皺眉道:“莫非舊黨想用如意誘我上鉤?”
龐超忽然眼睛一亮,道:“是了,是了!琮哥兒可曾聽過‘二桃殺三士’之計?”
賈琮點頭,他聽黛玉講《左傳》的時候說過,這是春秋時期的故事,齊國政治家晏嬰用兩個桃子離間三個猛將,使其自相殘殺。
其誘餌看似是個尋常桃子,其實是武人最重視的榮耀和名爵。
如今若用如意爲誘餌,自己很可能明知是個陷進也要上鉤。
龐超雙目微闔,略一沉思,冷笑道:“果然好計謀,若我是舊黨,得此良機,不單要除你,更要挑動國公一脈和武侯一脈內鬥,方可坐收漁人之利。”
“計將安出?”賈琮忙道。
“此計說來一文不值,如今公主就是這個桃子,誰不想要?舊黨以此爲餌,不單釣你,更釣武侯,不管誰勝誰負,他們都有利可圖。
怪道太后要召武侯世子們入宮,想來不會讓你輕易娶到公主,定會讓你們爭競,那麼其中就大有文章可做了。”龐超緩緩道。
龐超續道:“若是爭競,無非文比武比。論文,你有個天下第一才子的名頭,想來沒人敢和你鬥文。
論武,你是武狀元出身,誰敢言勝你?若要除你,想來不用些卑鄙手段是極難成功的。你切切要小心謹慎,莫給宵小之輩可乘之機。”
賈琮鬆了口氣,笑道:“聽先生一席話道破天機,琮無憂矣。這就先進宮去和戴內相商議一番。”
龐超點頭道:“去罷。”
“先生神機妙算,令人歎服。等琮和如意大婚之日,非得好好敬先生幾杯酒不可。”賈琮笑道。
龐超微笑道:“不可大意。”
“先生放心。”賈琮帶上親兵,昂然出門,既然知道對方有算計,自己又不是傻子,豈會讓人得逞。
——
戴權在養心殿外接着賈琮,笑道:“老弟好早,今兒的筵席擺在慈寧宮,你走錯了罷。是要求見皇上麼?”
賈琮笑着拱手:“特意早些來,倒不爲面聖,只爲與老內相說幾句梯己話。”
戴權見他話裏有話,忙引他到旁邊偏殿密談。
“老弟有什麼話但說無妨,這裏並無外人。”戴權道。
賈琮面色肅然,道:“內相,今日恐怕有人要借太后的坤成節害我。”
戴權皺眉道:“老弟何出此言?你的事兒才了,近日也並無一個人彈劾你。太后聖誕與你何干?”
賈琮低聲把龐超的推測說了,戴權也是暗暗心驚,想了想,道:“這倒不得不防。”
他對這些陰私之事十分精通,想了片刻,道:“老弟勇武之名天下皆知,若想在武比中趁機除你,必定要在兵器或飲食上動腦筋。
兵器上作弊,容易被人發覺。而若在飲食裏下毒……誰敢在宮中御宴上下毒?
這是誅九族的罪,即便勝過老弟,此事也鬧大了,不知要殺多少人。
是了,若只用些使人筋骨無力的藥物,只要控制藥量,誰能察覺?等老弟察覺不對時,恐怕爲時晚矣。”
賈琮緩緩點頭,戴權推測不無道理。霍元甲不就是這麼沒的麼?
“可今日的筵席是咱家親自安排的,給老弟端菜斟酒的人也是多年心腹,誰能在其中動手腳?”
戴權皺着眉頭,突然厲聲喝道:“小桂子!”
“奴才在,請總管吩咐。”一小太監急忙從門口進來。
戴權低聲道:“你去御膳房盯着,此刻各人的酒菜應已全部分好。
你傳我的話,把王三調開,悄悄把蕩寇伯的酒菜拿出來,使人試喫,看有無問題,即刻報來。切莫驚動旁人。”
“是。”小桂子十分機靈,答應一聲便去了。
賈琮道:“總管的意思是您身邊人已不可靠?”
戴權陰沉着臉,緩緩點頭:“王三隨我二十幾年,希望是我猜錯了罷。
若要對酒菜動手腳,此時便是最好的機會,若開了宴,衆人整肅,互相監視,反而不便動手。”
賈琮點頭稱是。
兩人在偏殿內等了半個時辰,小桂子匆匆來報。
“回總管,奴才讓一太監試吃了蕩寇伯的酒菜,果然有鬼。喫得少時還不覺得,多喫些便感覺頭腦發矇,渾身無力。”
“哼,好個王三,好個東廠!”戴權冷冷一笑,“你去把蕩寇伯的酒菜暗中換了,親自盯着。至於王三,莫要驚動他。”
“是。”
賈琮沒想到戴權身邊心腹都被滲透,東廠果然有些手段,皺眉道:“總管,東廠竟能做到這一步?”
戴權道:“要收買我的人,雖不容易,卻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人麼,總有所求、有所懼,要控制王三這樣的人,花些心思總能辦到,難道老弟以爲東廠裏就沒有咱家的人麼?”
賈琮道:“總管見事明白,琮不如也。”
戴權笑道:“老弟放心,如今你我兄弟同舟共濟爲陛下效力,出了這樣的事,咱家也是汗顏無地。你放心,嗣後咱家一定更加小心,保證兄弟不被人暗算了去。”
“多謝總管照應。”賈琮拱手道,論宮裏的力量,自己是遠不如戴權了。
午時初刻,赴宴諸人魚貫進入慈寧宮,在太監、宮人指引下,各自席地坐好。
每人前面有一張矮几,擺着豐盛的酒菜瓜果。
宗親文官坐在左側,各王爺、國公府邸、武侯一脈並其世子坐右側。
賈琮看到孫燦、孫熾並如意等人,笑着遙遙拱手爲禮。
孫熾兩人拱手還禮。
如意公主沒好氣白了他一眼,顯然還在爲那天被他輕薄的事情生氣。
賈琮嘻嘻一笑,朝她眨了眨眼,又把目光在她飽滿的胸前轉了轉。
混賬!如意臉一紅,差點想把杯子給他砸去,好歹忍了下來,下流坯子,待會再收拾你。
孫燦二人見他們眉來眼去的樣子,不禁相視一笑,總算把如意這個禍害交代出去了,以後讓琮哥兒去頭疼罷。
殿內衆人正隨意聊着,忽聽太監唱道:“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衆人忙起身肅立,待熙豐帝等三人在御階上入座後,方纔拜倒。
“臣等參見皇上,參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賈琮偷眼見太后約莫七十餘歲的樣子,白髮如銀,身形瘦小,臉上無肉,眼中有神,看起來倒是個精明人。
“諸位平身。”太后笑道:“本宮久居深宮,今年忽有些想念大傢伙,便趁這個日子,請諸位宗親、重臣、勳貴們進宮喫杯酒,說說話。”
“謝太后慈恩,臣賀太后,鬆齡長歲月,皤桃捧日三千歲;鶴語寄春秋,古柏參天四十圍。”
“臣賀太后,壽考徵宏福,閒雅鹿裘人生三樂;文明享大年,逍遙鳩杖天保九如。”
“臣賀太后,綠琪千歲樹,杖朝步履春秋永;明月一池蓮,釣渭絲綸日月長。”
……
賈琮聽着衆臣爭相祝壽,也跟着胡亂說了兩句,不過他只會兩句最簡單的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也不好意思大聲喊。
“好好,諸位的心意本宮領了。”太后笑着擡手虛按,示意衆人入座。
熙豐帝笑道:“朕祝母后瑤池春不老,設悅遇芳辰百歲期頤剛一半;壽域日開祥,稱觴有菜籽九疇福壽已雙全。”
陳皇后笑道:“臣妾祝母后,賢淑七旬人經幾度七二風光,現出麻姑仙草;導引三摩地應獨有三千歲月,結成王母皤桃。”
“好好,皇帝、皇后都坐罷。今日本宮心懷大暢,好些日子沒這麼高興,諸位滿飲此杯。”太后舉杯笑道。
“謝太后。”衆人忙舉杯一飲而盡。
賈琮看向戴權,見他朝自己輕輕點頭,也端起酒杯一口乾了,眼角餘光亂瞟,果然發現幾人在暗中偷偷關注自己。
旁邊太監上來給他斟滿。
今日太后壽辰,帝后、衆臣都興致甚高,更有些拍馬屁的,當堂獻上奇珍異寶,討太后歡心。
賈琮卻不去湊這個熱鬧,他的壽禮是統一交給戴權的,這次差點被太上皇弄死,他可懶得再破費討好太后。
獻禮畢,熙豐帝命傳舞樂。
因是壽宴,氣氛寬鬆,衆人一邊看着宮廷舞樂,一邊談笑飲酒。
周圍牛繼宗、柳芳、侯孝康等相熟勳貴頻頻敬酒,賈琮不好不喝露出破綻,只得隨意應付,還好喫的是桃花醉,以他的酒量,也不礙事。
賈琮藉着與衆人談笑的功夫,遊目四顧,見武侯世子裏只有一人從頭到尾滴酒不沾,心中冷笑,原來是他。
一時舞樂畢,退出。
太后正和幾位宗室老王爺閒談,不知怎麼話題就談到了如意公主。
“不怕你們笑話本宮偏心,宗室裏這麼多孫子、孫女兒,本宮最疼的還是如意這丫頭。”太后笑道。
忠順親王笑道:“如意從小就孝順懂事兒,聰明靈巧,太后偏愛她些也是人之常情,莫說是太后,便是我等也沒少被她誆去東西。”
衆王爺、皇子都笑着附和。
“如今本宮也沒其他念想,就想着早日看到如意出了閣,纔算安心。”太后笑道。
“皇祖母……您是不是醉了?人家還想多陪您兩年呢。”如意公主不堪衆皇兄別有深意的眼神兒,起身跑到太后身邊撒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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