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自成一黨
此時屠斐、曹勁等人哪不知道賈琮在將計就計,也只能啞巴喫黃連,還好死的不是自己的兒子。
李猛指着賈琮,擇人而噬的目光若化成利箭,足夠把他射成篩子。
賈琮冷哼一聲,不理他,轉頭看着在座各家世子,淡淡道:“還有沒有哪位俊傑要下場賜教一番?若沒有,我可就要當駙馬爺了。”
衆世子見他如此生猛,三兩下就把李震弄死了,哪敢看他,紛紛把頭低下,如意公主再好,也要有命享用纔行。
賈琮哈哈一笑,把槍一丟,躬身道:“太后娘娘,臣這點微末手段可能入眼乎?”
太后面色鐵青,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勉強點頭道:“好好,果然有子龍之勇。”
“謝太后娘娘謬讚。”賈琮拱手道,旋即看向皇后,笑道:“母后,今日可以這麼叫了罷?”
熙豐帝啞然失笑,這混賬倒不客氣。
殿內衆人都有些石化,合着你往日就這麼叫了?卑鄙無恥下流。
陳皇后笑着白了他一眼,道:“蕩寇伯文比李杜,武冠勳貴,少年英氣,孝義聞名,堪爲帝女良配,召爲如意公主駙馬。
爾當堅夫道,毋寵,毋慢,永肅其家,以稱親親之意,恪遵斯言,勿怠。薛、林二女一併賜爲平妻。着欽天監擇良辰行禮。”
“兒臣叩謝母后天恩。”賈琮心頭一鬆,終身大事總算穩了,忙拜倒謝恩。
陳皇后抿嘴一笑,又看向熙豐帝,道:“陛下可有什麼賞賜?”
熙豐帝微笑道:“蕩寇伯素有功勳,朕深知矣,如今還缺一座府邸以爲大婚之用。
便把原敕造寧國府並其家業人口,皆賜予你罷,望爾盡忠職守,勿負朕望。”
牛繼宗等國公一脈大喜,前幾寧國除爵,把他們嚇壞了,以爲國公一脈完了,沒想到今兒就把府邸賜回來,顯然今上還有大用之意。
賈琮大喜,忙磕頭道:“臣謝陛下天恩,自當一如既往,爲陛下一往無前!”
“平身。”
“謝陛下。”賈琮退回座位,擡眼看去,如意早已悄悄溜走,定是躲着害羞去了。
牛繼宗等人忙舉杯祝賀,琮哥兒當了如意公主駙馬,咱國公一脈又行了。
太后冷冷看了賈琮一眼,藉口乏累先去了。
帝后二人隨同離去。
衆人起身出來,孫熾忙過來,攬着賈琮的肩膀,讚歎道:“你這小子越發奸詐了,竟連我都瞞了過去。
伱最後那一槍,真他娘絕了,厲害厲害。李震也算一條好漢,這次着實太輕敵了。”
賈琮也不解釋,笑道:“雕蟲小技,不值一提。二位兄長把賀禮備好是正經。”
孫燦、孫熾二人笑罵:“混小子,少不了你的!”
大皇子孫秋從旁邊走過,搖頭道:“琮哥兒,你今兒可莽撞了,李震好歹是武侯世子,怎麼毫不留情?以後怎麼辦?”
賈琮淡然道:“有勞殿下關心。比武前琮便說了,刀槍無眼,既然是武勳子弟,死於槍下,也算死得其所罷。”
“你呀,太剛強了些。”大皇子嘆了口氣,徑自去了。
孫熾皺眉道:“大哥也太喜歡當好人了,以爲比武是過家家不成?李震既然敢站出來搶人家的老婆,就別怕死。技不如人,怪誰?”
孫燦擺手道:“此事不提了,日後小心便是。”說完拍了拍賈琮的肩膀,領着孫熾去了。
牛繼宗等人忙上前來簇擁着賈琮紛紛道喜。
“方纔我看幾個武侯忿忿不平一起走了,定沒憋着好屁。”柳芳低聲道。
賈琮笑道:“意料之中,殺子之仇,莫非就這麼算了不成?讓他們來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好歹是國公一脈,還怕他們不成?”
衆人都點頭稱是。
這時北靜王也過來道喜:“世兄文無雙全,龍駒鳳雛,大有乃祖之風,小王佩服,大婚之日定要叨擾幾杯喜酒。”
賈琮拱手道:“謝王爺賞臉,琮恭候郡駕。”
北靜王笑着灑然離去。
賈琮對這個王爺素來有些忌憚,雖看似親近國公一脈,卻十分超然,並不捲入朝堂新舊兩黨和國公、武侯之間的爭鬥,各方面都喫得開,今上對他也甚是倚重,顯然此人不簡單。
向牛繼宗等告了個罪,賈琮過去向霍董兩位相爺並幾位新黨大員打了個招呼。
邊青笑着打趣道:“如海兄,如今姑父變岳父,親上加親,今晚你可不許跑了,定要好生做個東道纔行。”
丁先笑道:“如海兄好福氣啊,得了蕩寇伯這般乘龍快婿,真是羨煞旁人也。”
林如海忙笑着拱手謙遜,看着賈琮道:“琮哥兒,往後還需小心謹慎,朝堂兇險,你應知矣。”
賈琮忙點頭:“琮明白,往後還請霍相、董相併諸位老大人提點照應。”
“好說好說,你是如海兄的子侄,與我們豈不是一家人?”衆人笑道。
賈琮拱手道謝,忽被一個胖子撞了一下,馮遠癡肥的腦袋伸過來:“諸位大人、蕩寇伯,借一步說話。”
賈琮告了個罪,跟他閃到一邊。
“老弟,這次你不單死裏逃生,還抱得美人歸,先前答應的事兒可得抓緊辦罷?老哥我都揭不開鍋了。”馮遠搓着手指道。
賈琮笑道:“老哥莫非不知我?小弟何時言而無信?這次大兄鼎力相助,小弟感激不盡,這便去衙門催促,着金陵衛加緊把銀子送上京。”
“誒,這就對了,老弟你的人品在朝堂上有口皆碑,老哥有什麼信不過的?”馮遠笑道。
“我信不過。”又一個胖子強行插入二人之間,正是忠信郡王。
“嘿,小子,咱們說好的事兒,啥時候辦?如今你可活蹦亂跳的,還把本王的侄孫女騙了去,想賴賬可不成。”
賈琮苦笑,這幾天太忙了,竟忘了這事兒。
“我說王爺,咱也不是頭回打交道,至於這麼催命麼?多少銀子?”
“這不是怕你貴人事忙麼。也不多,咱們宗室幾十家,惠承100萬紋銀。”忠信郡王嘿嘿一笑,豎起一根手指。
賈琮道:“今晚送到府上。”
“敞亮。日後咱也是一家人了,你可以叫我一聲皇叔祖。”忠信郡王腆着肚子笑道。
馮遠嗤一聲笑了,如今他和忠信也混熟了,沒什麼顧忌,笑道:“得,王爺一開口把兄弟變成了灰孫子。”
賈琮也滿頭黑線,論輩分他確實該這麼稱呼,忠字頭的王爺和太上皇一輩,忠信年齡雖不大,誰讓他輩分高。
忠信恬不知恥地道:“老馮,日後本王的晚輩你多費心照看照看。琮哥兒,以後我和你皇叔祖母並幾個叔叔、嬸嬸的三節兩壽,你別忘了孝敬。”
馮遠張了張嘴,點了點頭,歎爲觀止,果然一山還有一山高,無恥這門學問,忠信是喫透了。
賈琮氣笑了,他媽的,都想當自己的爺爺?
要這麼論起來,那爺爺數不清了,忠順也是自己的爺爺了。
因把臉垮下來:“既然王爺有命,日後琮就不能再以兄弟相待了,以免失了禮數,馮兄咱們去喝一杯。”
馮遠忙道:“悉聽尊便。”
“誒誒,慢着。”忠信忙拉着二人,笑道:“你看你,開個頑笑怎麼當真了,不識逗。
你我兄弟之情,情比金堅、堅如磐石、石破天驚、驚天動地,難道你當了駙馬就變了?變不了。
日後各論各的,你與我一輩兒,如意她自己一輩兒,這總行了罷?”
馮遠笑道:“這麼一來,駙馬爺豈不比公主高了兩輩?也是天下奇聞了。”
賈琮扶額苦笑,讓這混蛋胡說八道下去,自己都繞暈了。
“打住打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日後再說。這回多虧兩位兄長搭救,無以爲謝,方纔沒喫飽,咱們找個地兒,再喝一杯,如何?”
“好好,說實話,御宴我從來沒喫飽過,菜上來都涼了。”馮遠道。
“本王附議,還是外面喫着舒坦,就去八仙樓。”忠信點點頭。
“走。”
三人出了皇城,沿着朱雀大街往南,又轉而向東,到了親仁坊。
行人熙來攘往,甚是繁華,賈琮突然間聞到一股香氣,乃是焦糖、醬油混着熟肉的氣味。
他方纔沒喫什麼東西,又與李震鬥了一場,早已飢餓,循着香氣望去,只見老大一座酒樓當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寫着“八仙樓”三個大字。
招牌年深月久,被煙燻成一團漆黑,三個金字卻閃爍發光,陣陣酒香肉氣從酒樓中噴出來,廚子刀勺聲和跑堂吆喝聲響成一片。
忠信郡王更是早已垂涎三尺,拉着兩人便走。
“走,到了。這家的醬牛肉真乃神京一絕,你們定要嚐嚐。”
龐超得了消息,早已在此處等候。
賈琮介紹了一番,衆人一齊進去。
錦衣衛知道賈琮要來喫飯,早已包下三樓,驅趕了食客。
四人上樓去,坐了最大的包廂,不一會,店內招牌菜品流水價端上來。
賈琮今日請二人赴宴也有些深意,如今自己與舊黨和侯伯系的矛盾已經擺上桌面,再也不可調和,朝中可引爲奧援的除新黨外,也就他們兩人所代表的騎牆派和宗室一脈。
從這次事情看,新黨在朝堂上力量還是偏弱,舊黨一旦全力發作,別說新黨,熙豐帝都有些抵擋不住,因爲太上皇還在呢,今上也不得不做出些妥協。
吃了幾杯酒,幾箸菜,賈琮提起話頭:“二位兄長對如今朝堂局勢,可有什麼看法?”
兩個死胖子頭髮絲都是空的,聞言笑道:“願聞老弟高見。”
賈琮笑道:“我有什麼高見,龐先生你和王爺並馮大人說說罷。”
龐超拱手道:“如此在下便試言之,請王爺並馮大人賜教。”
“先生請說。”二人都知道當年龐超是連太上皇都敢指着鼻子罵的狠人,因此也十分客氣。
龐超道:“要說如今局勢,萬變不離其宗,其宗便是新法。”
馮遠、忠信均緩緩點頭。
賈琮在一邊甩開膀子胡喫海塞,心頭暗樂,這就是有謀士的好處,不必自己傷腦筋,只管喫飽喝足再說。
“從這次事情便可看出,新舊兩黨之爭只會愈發激烈,說句你死我活並不爲過,伯爺這次僥倖生還,必定要還以顏色,舊黨豈會坐以待斃?
這般你來我往,少不得一場腥風血雨。不管願不願意,宗親、勳貴或中立的官員都會被捲入其中。二位明公宜早作打算了。”
馮遠道:“先生所言有理,還望不吝賜教。”
“不敢,不過一些淺見愚思,貽笑大方。
小司徒久掌財賦,深知新法之利弊,如今山雨欲來,今上推行新法之志石赤不奪,往後若還要怒海操舟,還須得看清風向纔是,否則恐有舟覆人亡之危。
以在下愚見,江南新法成果一旦報上朝廷,必定一石激起千層浪,新舊兩法決不可共存,要想存其一必定廢其一,新舊兩黨也是這般。
那麼恪守中庸之道的官員們夾在中間,如何自處?
此乃大是大非之爭,非友即敵,不像伯爺這回的案子可左可右,想左右逢源是絕無此理的。馮大人慾擁新法乎,欲擁舊法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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