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夜探四娘
“四娘有何高見?”衆人都望着她,黑風寨勢力強大,一家就幾乎佔了連雲十八寨三分之一的人馬,誰敢不敬?
楊四娘冷冷道:“我們出山只爲給我爹報仇,如今大仇已報,仇人也授首,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四娘,如今我等已經舉事,即便你現在回去,朝廷會放過你?不如干到底!掀翻這個腐敗苛政的朝廷,咱們另建一個爲老百姓說話的朝廷。”衆人忙勸道。
楊四娘不爲所動,冷笑道:“我黑風寨這麼些年都過來,朝廷能拿我們如何?如果朝廷真要進山來剿,我當拖住官軍一支人馬,以便諸位成事。”
衆人還待再勸。
卻見楊四娘把手一擡,道:“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衆人都把眼看着胡豹,他媽的,黑風寨莫非是這女娃子當家?你這慫貨。
胡豹被衆人一看,也覺得掛不住,皺眉道:“師妹,此事咱從長計議,如今好歹爲寨子裏的老幼尋條活路。”
楊四娘瞪了他一眼,道:“我正是爲大傢伙尋活路,告辭!”說完一甩披風,徑直去了。
胡豹暗咬鋼牙,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拱手道:“改日再議。”說完也去了。
走了最大一支力量,衆人又互不服氣,這“軍事會議”顯然沒法再開了,只得匆匆散了,留待來日。
賀鐵牛十分會做人,拉着柳湘蓮等人,定要擺酒給他們接風洗塵。
晚宴上,賀鐵牛問道:“柳兄弟、胡兄弟,伱們看如今這局勢,如何是好?”
柳湘蓮看了賈琮一眼,道:“這等大事,小弟也沒了計較,不知胡兄弟可有高見?”
賈琮想了想,道:“今兒聽了諸位當家的高見,各有道理。在下以爲,既然那賈琮兵精將勇,咱還須避着他些兒,莫往刀口上撞,徒然損兵折將。
至於大軍要往何處去,小弟人微言輕,不敢妄言,諸位當家的定了便是,小弟不才,願爲先鋒。”
賀鐵牛笑道:“老弟這話對我的脾胃,是條響噹噹的漢子,來,老牛敬你一杯。”
“請。”
“不知老弟將來行止如何?咱們這大軍裏可有二三十位當家的,有的人口蜜腹劍,有的人心思深沉,有的人不講義氣。
老弟初來乍到,不知底細,又豪邁爽氣,還須小心莫被人害了。”賀鐵牛語重心長地道。
賈琮暗笑,你這草寇還想招攬老子,因“感激”地道:“賀當家的金玉良言,在下謹記在心,自當小心謹慎。
若論行止,卻無定數,賀大哥也知道,小弟是個直腸子,不愛那些彎彎繞,只願追隨個性子坦蕩的豪傑,方纔不負所學。”
賀鐵牛忙道:“胡兄弟,不瞞你說,俺老牛的性格口碑誰人不知?從不幹那些偷雞摸狗,鬼鬼祟祟的事。
對兄弟更是赤膽忠肝、兩肋插刀,不信你問柳兄弟,俺是哪樣人。”
柳湘蓮笑道:“鐵牛大哥確是忠義之人。”
賈琮點頭道:“既然柳兄信得過,在下自然也信得過,若賀大哥不棄,愚夫婦願追隨左右。”
賀鐵牛大喜,沒想到今兒竟得猛將投靠,忙舉杯道:“從此後便是生死兄弟,老牛敬賢伉儷一杯。柳兄弟作陪。”
“賀大哥請。”
賀鐵牛十分興奮,連連勸酒。
“在下酒量淺,已有幾分醉意了。”賈琮扶額道。
“誒,怕什麼?醉了回去睡便是,好男兒豈有不喝酒的?莫非怕弟妹見怪。”賀鐵牛笑道。
賈琮見天色漸晚,爲儘快結束酒局,又喝了幾杯,佯裝醉酒,讓柳湘蓮扶着去了。
回到衆匪給柳湘蓮安排的小院子,賈琮瞬間清醒過來,換了夜行衣,勁裝結束,蒙了頭臉,只露出眼睛。
“琮兄弟要去哪裏?”柳湘蓮疑道。
“胡大哥,你這是?”程靈素也有些不解。
賈琮笑道:“自然是去探聽軍情,閒話少說,柳兄把地圖拿來。”
柳湘蓮忙把早已畫好的簡易地圖取來,一一解說哪裏是各當家的住處,哪裏是各路人馬屯兵之所,哪裏有哨卡,哪裏有人巡邏。
如今賊軍拉起了幾十萬饑民流民,自然不可能全部屯於一處,都分在各頭目手裏,散在周圍許多城鎮安置。
賈琮把幾處關鍵地方暗記在心,道:“你們在家裏待着,我去去就回。”
柳湘蓮道:“此事太過兇險,我隨你去。”
“不必,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胡大哥,我隨你去。”程靈素道。
賈琮看了她一眼,見她十分入戲的樣子,喊得親切自然,忍不住微微一笑。
想到她是專業的,而自己這輩子只夜探過寶釵的閨房,因點頭道:“好罷,靈素隨我同去,湘蓮在家裏守着。”
柳湘蓮無奈,只得隨他。
冬夜一片漆黑,兩人悄悄翻出院子,往楊四娘住處摸去。
在程靈素的指揮下,兩人輕易避開幾波巡城賊人,穿過幾條街道,看着對街一座府邸大門口懸掛的燈籠,錢府。
賈琮暗暗點頭,到了。
冬夜寒冷,分到角落放哨的山賊哪會老老實實挨凍,早已偷偷溜回房間睡了。
這是一個四進院落,兩人輕易翻上第三進的院牆,輕手輕腳爬上廂房的捲棚頂,往下察看。
見正房門口,院裏東西兩側並內儀門處皆有女匪把守,想來這是楊四娘住的地方,男匪都在內儀門外。
忽聽內儀門處有人聲傳來,程靈素忙拉着賈琮伏下身子,緊貼在房頂上。
“梅姨,如今四娘年歲大了,有了主意,也不聽人勸了,她自小聽你的話,你替我好生勸勸她罷,侄兒定好生謝你。”竟是胡豹的聲音。
一中年婦人笑道:“豹哥兒,你和四丫頭是我看着長大的,我還不明白?
你一向是你師父最得意的徒弟,他一直有意撮合你們,如今你又替他報了仇,四丫頭不嫁你,還能嫁誰?
只是姑娘家,纔沒了爹,心氣兒不順罷了,我勸勸她過幾天就好了。”
“謝梅姨,侄兒真真兒不知說什麼纔好。”胡豹感激地道。
“好了,年輕人鬧鬧彆扭值什麼?”梅姨笑道。
“見過梅姨、豹哥。姑娘有令,豹哥有什麼話改日再說,她乏了。”守門的女匪攔住了二人。
豹哥無奈地看了梅姨一眼,只得離去。
在他轉過身的瞬間,賈琮清楚地看到了他臉上的怨恨之意。
賈琮不屑地撇撇嘴,廢物,追不到女人就恨女人,過幾天再剁你的狗頭。
見梅姨進了正房,賈琮暗暗皺眉,守備有些森嚴,怎能悄悄去見楊四娘一面?
程靈素看出他的心思,伸手往後罩房指了指,又指了指正房東側的耳房。
賈琮會意,暗道這倒是個辦法。
後罩房是位於第四進的一排房屋,與正房平行,在大戶人家往往是女兒、女眷或丫頭婆子的居處,程靈素的意思顯然是從後面潛入正房東側的耳房。
因這個耳房往往與正房相連通,是盥洗、方便的屋子,其功能類似於後世的主臥洗手間。
等了半晌,見正房門打開,楊四娘送梅姨出來,似乎談得不好,梅姨臉上笑容淡了許多。
“四丫頭,你好生想想,梅姨還會害你不成?”
楊四娘神色漠然,避而不答,道:“梅姨,我送你早些回去歇着罷。”
梅姨嘆了口氣,只得離去,楊四娘則把她送出儀門。
見幾個女匪跟着楊四娘出去送客,賈琮兩人忙抓住這個機會,順着院牆、捲棚溜到第四進院落。
好在這個院落沒人,四下裏一片漆黑靜謐,只有正房並旁邊兩個耳房的窗口,透出些微光,想來這是隨侍楊四孃的女匪們居所,如今楊四娘沒睡,她們怎麼敢睡?
程靈素帶着賈琮躍下地,快速潛至東側耳房背後,側耳聽了聽,又從腰間摸出一根薄鐵片,插入窗縫中,輕輕挑起插銷,打開窗子,朝賈琮使了個眼色。
賈琮豎了豎拇指,把這個專業人士帶來果然英明,輕聲道:“你在外面看着,我進去找她聊幾句就走。”
程靈素點點頭,如狸貓般翻上院牆,藏身屋頂,消失不見。
賈琮輕輕翻進耳房,關好窗戶,見裏面擺着幾架大紅酸枝山水花鳥雕花插屏,隔出了洗浴間、換衣間和洗手間。
忽聽門口有些響動,賈琮反應極快,騰地躍起,伸腳在窗臺上一撐,人已躍上橫樑。
卻見四個女匪輪流不斷提水桶進來,把一桶桶熱水倒進底下的大浴桶裏,頓時耳房內熱氣瀰漫。
賈琮在上面暗暗咋舌,難道她要洗澡?大冬天的,這麼愛乾淨做什麼?不冷麼。算了,身爲正人君子,我等你。
不多時,只聽門口有人道:“四娘,水好了。”
楊四娘道:“你們出去罷。”
“是。”幾個女匪生怕耳房太暗,又端了兩個燭臺進來。
只見楊四娘進來,伸手試了試水溫,又站在當地默立片刻,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後輕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解下腰間寶劍放在凳子上,又依次解下披風、孝服、襖子、褲子、裏衣等一一搭在屏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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