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巧計試探
楊四娘點頭道:“姐姐所言有理,怎麼試?”
白蓮聖母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若試出他是鬼,四娘可就少了個好夫婿了。”
楊四娘臉一紅,嗔道:“姐姐說哪裏話,難道四娘嫁不出去不成?義軍好漢何其多,他算老幾?”
白蓮聖母笑道:“依我看,以武藝而論,恐怕義軍中無人能與他匹敵。”
楊四娘嗤笑道:“他空有一身功夫又如何?還不是被姐姐一眼看破了?”
白蓮聖母搖頭道:“說看破爲時尚早,總而言之是人是鬼,一試便知。”
楊四娘道:“姐姐有什麼妙計麼?”
白蓮聖母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楊四娘心中暗驚,若這般那小賊很可能要上當,心頭雖急,臉上卻不敢表露半分,反而微笑點頭:“姐姐神機妙算,勝過孔明瞭。”
白蓮聖母道:“區區雕蟲小技,只要妹妹不怪我壞了你的姻緣便好了。”
“我感謝姐姐還來不及,怎會責怪?這狗賊若是奸細,我定要親手取他狗頭。”楊四娘恨恨地道。
“這卻容易,妹妹且稍後,我自去安排。”白蓮聖母笑道,“來人,速去把諸位當家請回來,就說我有話說。”
“好,姐姐辦事,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先去後面歇歇。”楊四娘拱手道,轉身進去。
白蓮聖母目中露出高深莫測之意,招手叫過門徒,低聲吩咐幾句。
楊四娘回到後宅房中坐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慌亂,只覺一顆心幾乎快跳出來,又急又怕,怎麼辦怎麼辦,這小賊麻煩了!
一時方寸大亂,急切間哪裏想得起什麼好辦法。
不行,得先派人去知會他一聲,免得他上當,冤枉送命,楊四娘剛想叫人,忽然腦海裏靈光一閃,不對不對!
白蓮素來謹慎,神祕莫測,心中所想之事從不輕易吐露,怎麼今日卻對我和盤托出這等大事?
按理,她不必把試探小賊之法告訴我也可行,爲何偏偏卻告訴了我?
是了!她是兩頭使詐!她定是懷疑賈琮與我勾結,故意把此計泄露於我,只要我此刻派人去接觸他,那就等於不打自招,一起暴露。
若不派人通知賈琮,此計雖簡單,卻極易讓人上當,怎麼辦?
楊四娘苦思半晌,想到賈琮將有殺身之禍,心中殺機頓起,什麼江湖義氣都扔到了一邊,喝道:“三嬸、三叔!”
一對中年夫婦閃身進來:“四娘,何事?”他們是楊四孃的親叔嬸,對楊大刀素來忠心耿耿,也是扶保她上位的最得力支持,足可信賴。
他們也是最反對楊四娘嫁給胡豹的人,若黑風寨讓胡豹執掌了,他們這些老楊家的人,還有什麼好處?
楊四娘斷然道:“三叔、三嬸,我不瞞你們,造反是死路一條,爲了弟兄們的前程,我決意接受朝廷招安!”
“你……四娘,這從何說起?什麼時候朝廷招安了我們?”楊老三驚道。
“朝廷自派了密使與我談過。此事伱們不必管,如今正有立功的好機會!
你們速去召集二百個身手好的弟兄,到衙門裏來。
待會白蓮聖母會召集諸位當家議事,只聽我摔杯爲號,便一起殺出,將這羣匪首盡數誅殺,立個大功!”楊四娘厲聲道。
楊老三夫婦吞了口唾沫,這反水也反的太火爆了些,遲疑道:“四娘,若朝廷使詐讓咱們自相殘殺……”
楊四娘快速道:“三叔、三嬸,難道四娘會把弟兄們往火坑裏推?
此事我有十分把握,其中經過一言難盡,如今十萬火急,只請你們務必信我一回
即便朝廷騙了咱們,咱突施辣手,除去這羣賊寇,喫掉他們的人馬錢糧,也是有賺無賠,何況胡豹反心昭然若揭,此時不除他,難道等他來除我們?”
楊老三也是個狠角色,聞言點了點頭,道:“好!我這就去叫人。”
“都要可靠的弟兄。”
“那是自然。”
“對了,別走後門,就大大方方走正門,免得惹人懷疑。旁人問起,就說我要用人。”楊四娘道。
楊老三笑道:“四娘放心,三叔又不是毛頭小子。”
楊四娘交代完事情,深吸了口氣,平復下激動的心緒,把事情在腦中捋了又捋。
白蓮心機雖深,現在將將起疑,必定料不到我已有決死之心,任她智謀通天,卻也擋不住我一劍,待會先殺她,再殺其他人。
楊四娘打定主意,出去正堂,見諸位當家都回來了,正交頭接耳低聲商議。
白蓮聖母見她出來,微笑道:“四娘來了,方纔聽說你派人出去叫人,卻是爲何?”
楊四娘滿臉殺氣,冷笑道:“我說了,若胡斐是鬼,我定要親手取他首級。
這混蛋竟敢打我的主意,我不殺他,難消心頭之恨。這小子武藝不凡,多叫幾個人來,以備不測。”
李老虎笑道:“楊大當家多慮了,就憑咱們身後這些兄弟,還怕拿不下他?”
楊四娘哂道:“胡斐的武功你們是見過的,要殺他不難,只怕咱們也得死不少人。
真到了要命的時候,只怕諸位的人未必願意捨命向前,還是用自家人放心些。”
衆人都有些尷尬,這也是實情,雖說能殺他,可大家分屬不同派系,誰會願意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威名?
以胡斐的刀法,拼死反擊不拉一二十個墊背的?誰願意做墊背的?
白蓮聖母點頭道:“還是四娘考慮周到。”
她再是老謀深算,也沒想到轉眼之眼,昨天還並肩作戰的楊四娘就已經生出凌厲殺機,要把他們當場團滅。
賀鐵牛皺眉道:“聖母憑什麼懷疑胡兄弟?”
賈琮如今是他的人,他卻不願看到自己的猛將被人藉機除去。
白蓮聖母道:“我並無憑據,若胡斐敢坦然赴會我便信了他八成,若他不敢自然心中有鬼,何用憑據?”
衆人點頭稱是。
“如何才十成?”王淼道。
“待會哪位當家的借他寶刀一觀,若他慷慨相借,我便信了十成。”白蓮聖母道。
衆人都點頭,若能做到這一步,確是光明磊落了。
賀鐵牛皺眉道:“這卻是苛刻了,許多江湖豪客對兵器愛逾性命,咱們做出這陣勢,又要借他隨身兵器,試問在座諸位當家,你們會借麼?”
衆人默然,傻子纔會借,沒了兵器不是任人宰割?
白蓮聖母道:“此事涉及諸位當家身家性命,不可不慎之又慎,望賀大當家的見諒。”
衆人都道:“正該如此,若胡斐是鬼,咱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萬不可輕忽。”
不管胡斐是人是鬼,若能借機除去潛在的競爭對手,總是好事。
楊四娘也點頭道:“此法甚好。”
賀鐵牛沒辦法,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賈琮並程靈素、柳湘蓮回到院子,關上門便商議今日之事。
“白蓮那婆娘懷疑我了。”賈琮道。
柳湘蓮微一沉吟,道:“胡兄萬金之體不宜久立險地,不如先撤,以免有個閃失。”
賈琮微微搖頭:“若我失蹤了,便等於不打自招,先前的謀劃都成了泡影。我看白蓮只是有些多疑,並沒有什麼憑據。”
柳湘蓮皺眉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此路不通咱再另謀他法,難道還剿不了這羣賊寇?”
賈琮道:“在曲阜圍殲他們是最好的法子,舍此再無聚而殲之的機會,山東百姓又不知要喫多少苦頭。”
“可胡兄身負萬千之重,萬不可有失,否則小弟哪有顏面立於世間?”柳湘蓮道。
“無妨,我……”
賈琮還未說完便被叫門聲打斷。
“諸位當家請胡兄弟回去議事。”門口有人拍門。
三人神色凝重站起身,方纔散了又叫回去,什麼意思?
賈琮示意把門打開。
柳湘蓮過去一開門,幾乎忍不住就要拔劍,只見門口數十個提刀拿劍的兇悍賊人,不懷好意看着賈琮,每人左胸都繡了一朵白蓮。
這哪裏是邀請,分明是押送。
賈琮出來拱手笑道:“諸位兄弟,當家們有何事吩咐?”
領頭一人道:“這卻不知,只請胡兄隨我們去便是。”
賈琮藝高人膽大,笑道:“那就走罷。”
柳湘蓮、程靈素正要隨賈琮出去,卻被那人攔着,道:“當家們只請胡兄一人前去,兩位就不必去了。”
柳湘蓮眉頭一皺,道:“這是何故?我兄弟向來共同進退,當家們什麼意思?”
賈琮擡手道:“柳兄、靈素就在院子裏等我便是,待會回來咱們再小酌幾杯。”
他對自己的刀和刀法有絕對的信心,即便遇到什麼問題,城裏地形複雜,自己打不過逃應該逃得掉,何況還有四娘在。
柳湘蓮無奈點頭,知道賈琮是暗示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只得答應下來。
賈琮被一行人押至縣衙大堂,見堂內一片陰沉肅殺,所有人都神色陰狠地看着自己,心中反而略鬆了口氣,做這副樣子嚇唬老子?
若你們真是十拿九穩何必來這套?直接擒殺老子不就完了?
草寇就是草寇,呵呵,論智力和馮胖子他們差距太大。
老子要不是看過孟德獻刀的故事就真他媽被你們唬住了。
“諸位當家的喚小弟有何吩咐?”賈琮夷然不懼,拱手道。
飛虎寨大當家李老虎陰惻惻地道:“胡兄弟,明人不說暗話,你哄我們一起去打曲阜,意欲何爲?
真以爲咱們都是喫乾飯的不成?看在兄弟一場,你若老實,咱給你一個痛快,若抵死不認,就別怪弟兄們得罪了。”
賈琮冷笑道:“此話是何意?諸位當家,某來投奔,不說功勞好歹有些苦勞,怎麼忽然就成了反叛之人?
打不打曲阜各位當家自決,與在下何干?簡直是笑話!
某誠心來投,這才幾日,就莫名其妙成了反叛,若哪位當家能拿出憑據,在下願自刎謝罪,若拿不出來,打量我胡斐是任人欺辱之輩?
嘿嘿,惹惱了老子,真動起手來,你們這屋裏能活下來幾個人?”
衆人聽出他話裏如冰刀般森寒凌厲的殺意,均是一驚,有些後悔沒多叫點人進來。
此刻又不可能開口叫人,免得本來沒事,多此一舉反而刺激了他發飆。
楊四娘冷笑道:“小賊,到這地步你還狡辯,你設下巧言誆我等去曲阜,要說沒有什麼花花腸子,誰信?當我等是三歲小兒不成?”
衆人都冷笑附和。
賈琮心頭大定,他卻聽出弦外之音。
衆人都沒發現以“胡斐”二十七八的粗豪相貌,“小賊”一詞放到他身上卻不太合適。
只道是楊四孃的習慣性措辭,哪知這個稱呼卻是她和賈琮親熱時打情罵俏的慣用詞語。
如今雖換了種語氣說來,賈琮哪有不明白的,顯然楊四娘是暗示自己沒事。
因笑道:“在下只對楊大當家有些花花腸子,其餘事情並不放在心上!”
“淫賊,找死!”楊四娘戟指怒道。
賈琮道:“在下一片真情,並無虛假,請大當家明鑑。”
衆人懵然不知,“淫賊”一詞也是兩人暗地裏的親暱稱呼。
白蓮聖母雖覺得有些古怪,胡斐這句話也夠不上淫賊罷,只以爲楊四娘是怒極脫口而出。
哪知道兩人已當着衆人暗通款曲。
八千歲開口道:“老弟鐵骨錚錚,我自然是信得過的。要說胡兄弟的武藝,我們誰不佩服仰慕。”
“當家的過獎了。”賈琮淡淡道。
“在下對胡兄的寶刀渴慕已久,不知可否有幸一觀?”八千歲道。
衆人目光灼灼都盯着賈琮。
但見賈琮哈哈一笑,聲震屋瓦,道:“諸位終究是信不過我啊。也罷,既然閣下想看我的刀,拿去看便是。
諸位這等做派,可是寒了天下英雄的心。”說着解下背後的刀,手一揮扔給了八千歲。
八千歲愕然接過,這小子還真敢借刀。
衆人都有些難以置信,胡斐真他娘是條漢子,若是奸細,能做到這一步?
賀鐵牛大笑,起身抱着賈琮,道:“我就說兄弟是一條好漢,他們非不信,要試試你,俺老牛果然沒看錯人。”
賈琮露出一副“錯愕悲憤”之色,冷笑道:“原來如此,既然諸位當家的信不過胡某,在下走便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告辭!”說完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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