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御賜匾聯
“誒,子龍留步。”
賈琮剛出來,便聽後面有人招呼,一個肉球蹬蹬蹬滾過來。
“正方兄何事?”賈琮停步,道。
馮遠鬼鬼祟祟地道:“那筆銀子還有三千萬罷?這次老弟出京,老哥我可把戶部的家底兒都掏乾淨了,支援前線剿匪,這你是知道的。”
賈琮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死胖子除了談錢沒別的話題。
“放心,銀子都在,不是三千萬,是近三千萬,到時候若少了些,你別以爲我貪墨了就行了。”
“子龍多慮了,老哥我豈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馮遠笑道。
“呵呵。”賈琮信他個鬼。
“這回衍聖公肯慷慨解囊,扶危濟困,老弟功德無量,新任衍聖公爺是否已經是咱的人了?”馮遠四周看了看,低聲道。
賈琮道:“老哥可別忘了,這回我又替你節約了好幾百萬銀子。”
馮遠笑道:“老弟的大恩大德,老哥沒齒難忘,新任衍聖公……我得到伱的消息可就在朝堂上走動了,老哥也算出了不少力。”
賈琮道:“新任衍聖公與小弟一見如故,才願傾家資助朝廷賑災,至於是不是咱的人……那件事老哥已有決定了?”
馮遠知道他問的是那天八仙樓飲宴時談的結黨之事,或者還未到結黨的程度,說是結盟更恰當些。
因說道:“那事我已和江中堂並諸位同僚議過了,均以爲目下朝中風氣不正,奸佞之徒連朋聚黨,戕害賢良,非國家之福,必須你我這等清正之士撥亂反正方可。
往後只要有利於國家社稷、朝堂大局之事,我等義不容辭,願與老弟並肩攜手,維護朝綱。”
賈琮暗歎這些官僚已把官腔融入了靈魂,結盟就結盟,非要說的堂皇正大,讓人拿不着半分錯處。
因笑道:“正方兄急公好義,正氣凜然,琮佩服。以此推之,新任的衍聖公爺與兄應是同道中人。”
馮遠笑道:“如此朝堂之上又多了一位正人君子,以衍聖公的威望,若是登高一呼,天下君子皆影從矣,宵小之徒定是無所遁形了。”
賈琮笑道:“理應如此,畢竟邪不勝正,乃天地至理。”
“說的是,老哥我就不贅言了,改日來喝老弟的喜酒。”
“那就說定了,叫上王爺,不醉不歸。”
賈琮與馮遠分別,徑回了榮府。
戴權對他的事十分上心,宮裏早有準備,賜他的封賞已先一步送到了榮府,包括侯爺的服飾、誥券、金印等,一應俱全。
額外還送了兩塊匾額,一副對聯,俱是今上御筆。
一是府邸正門的紫檀雕麒麟雲紋大匾,寫着“御賜桓侯府”五個大字,落款是“熙豐御筆”,替代以前的“敕造寧國府”。
一是正堂的堂號,赤金龍鳳青地大匾上寫着“慎始堂”三個大字,後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書賜駙馬賈琮”,又有“熙豐宸翰之寶”,替代以前的“寧遠堂”。
還有一副正堂對聯,乃是黃花梨聯牌,鑲着鏨銀的字跡,道是:堂前萱草舒眉綠,馬上銀槍照眼紅。
賈琮剛回府,便見早有幾個太監等着,後面還有幾個錦衣衛擡着匾額。
林之孝等早已擺設好香案香爐等物,就等他回來領賞。
賈琮忙叩首謝恩領了御賜之物,又封了紅包打發了來人。
“奴才參見侯爺,恭祝侯爺公侯萬代,福澤綿長。”林之孝、旺財等管事、下人烏泱泱跪了一地。
“賞。”賈琮笑着擺擺手,見龐超已迎了出來,忙上前拱手道:“先生別來無恙。”
龐超看了眼御賜之物,笑道:“如此少年而封侯者,遍觀青史亦寥寥,琮哥兒大有青出於藍之勢也。”
賈琮笑道:“先生謬讚了,僥倖而已。”
林之孝趕上來低聲道:“侯爺,老太太有請,欽天監正現在府中,請爺商定婚期之事。”
賈琮道:“知道了,告訴老太太,我與龐先生說幾句話便過去。”
“是。”
兩人到龐超書房坐下,賈琮把今日面聖之事細細說了,請龐超參詳。
龐超雙目微闔,捻鬚點頭,忽地睜開眼睛,精芒隱現,淡淡道:“琮哥兒可知今上晉鉅野侯國公爵是何意?”
賈琮道:“如今屠斐執軍方牛耳,莫非今上是有意施恩拉攏侯伯一系?”
龐超搖頭笑道:“表面看是這樣,其實非也。此乃帝王心術,有時貶你是爲了重用你,譬如你上次被降爵兩等,這次不是補回來還有餘麼?
有時褒你卻是爲了警告你,故加官進爵未必是好事。”
賈琮一頭霧水,忙道:“請先生明示。”
“此舉一是明升暗黜,衆所周知國朝有不成文的規矩,國公以上者不再沾染兵權。
如今屠斐已晉國公爵,他大都督的位置,是否該讓出來了呢?今上用一個國公名頭,輕易便可拿下一大軍頭,實在惠而不費。”龐超道。
賈琮回過味來,道:“若屠斐賴着不去,他又沒犯事,今上難道強行革了他的職?”
龐超笑道:“那更好了。若屠斐聰明便應急流勇退,上表請辭。
若其貪戀權位,既要當國公,又要執掌軍中權柄,最先反他的便是其他武侯,他不守規矩擋着別人晉升之路,還有好下場?侯伯一系自亂矣。”
“那他若辭了呢?就可以安安穩穩當他的國公了?”
龐超笑道:“若他能辭得掉自然好,可常言道騎虎難下,何意?他這些年執掌軍中大權,得罪了多少人?又安插了多少人?
他的敵人不會讓他輕輕鬆鬆退下去享清福,他的擁躉也不會贊同他拍屁股走路,留下個爛攤子,讓他們頂缸。
他手底下的大大小小將領還指望着他坐在那個位置上遮風擋雨,他若退了,下面的弟兄們怎麼辦?定會一起力勸他當仁不讓,雖說上能制下,有時下也能克上。”
賈琮嘆道:“今上這一手着實漂亮,輕而易舉便把屠斐逼到牆角,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若戀棧不去,又必會成爲衆矢之的,撕裂看似鐵板一塊的侯伯系。”
龐超道:“這是第一層意思。其二麼,則是驅狼吞虎,屠斐是虎,你便是狼。
本來尊府一門雙公,寧國雖亡,你卻可以頂了這個空兒,將來恢復一門雙公的榮耀,可這個缺給了屠斐,雖給你留了侯爵的路子,同時也等於堵死了你進身之階。
你若想再進一步,勢必要聯合開國國公一脈,鬥垮屠斐這個新入局者,自然會和現在侯伯系激烈衝突,替今上掃除掣肘。”
賈琮道:“那我若並無雄心壯志,今上的計謀豈不落空了?”
龐超笑道:“這是陽謀,你躲是躲不過去的,即便你不想當國公,身爲桓侯必受重用,勢必要在衆武侯碗裏搶食。
你不和屠斐鬥,便要和武侯們鬥,無論如何,你這把刀是一定要殺人的。”
賈琮道:“先生的意思是,今上還會對我委以重任?”如今他執掌錦衣,還不算侵入軍方基本盤,因此和侯伯系的矛盾還不太深。
龐超道:“自然如此,如今國公一脈就你能扛鼎,不用你用誰?你看今上賜你的匾聯便知端的。”
“匾聯有什麼問題?”賈琮道。
“慎始堂,何意?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龐超道:“這便是今上鞭策你,莫要封了侯便懈怠王事,還需善始善終。
你已善始,何謂善終?自然是替今上掃除一切礙事之人,助他成就偉業,光耀古今。你看落款,‘書賜駙馬賈琮’,爲何不寫‘書賜桓侯賈琮’?
原因很簡單,駙馬是一輩子的事兒,而桓侯是能變的,今上這是暗示你未來非桓侯所能限量也。
那對聯就更明白了,馬上銀槍照眼紅,銀槍爲何會紅?血跡斑斑矣。”
賈琮皺眉道:“看來我這把刀是身不由己了。”
“然也,故要做執刀人。”龐超道。
“先生明見萬里,洞徹世情,莫非屠斐之今日,便是琮之明日?”
“可推而知矣。”
“那琮如今所爲豈非自蹈險地?”賈琮道。
龐超眼中閃過智珠在握之色,捻鬚笑道:“琮哥兒放心,還未到那一步,何況朝堂之事,變幻莫測,今上智者千慮或有一失,常言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只需做好眼前之事便可,不必多慮。”
賈琮點頭:“琮就仰仗先生了。”
“此超分內之事,何必言謝。”
賈琮又把在山東收服楊四娘,與白秋薇合作,建立九頭蛇的事情說了。
龐超沉吟片刻,道:“未雨綢繆,亦不爲過。只是須得小心謹慎,不可引人注目猜忌。”
“先生放心,此事十分隱祕,即便爲人所知,也只會認爲是錦衣衛的密探佈局,九頭蛇寄生錦衣衛之內,一切人員信息並不備案,既可爲我所用,又不會惹人懷疑,更可以隨時脫離自成一家。
就連九頭蛇內部之人,也只會認爲自己是錦衣衛密探,而不知是我的私兵。”賈琮道。
“甚善。”龐超點頭道。
賈琮與他談論半晌,賈母派人來催了幾次,才起身去榮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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