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人財兩得
雪白的信箋上畫着一個美人兒站在高樓上惆悵望月,裙裾衣袂被夜風揚起,更顯身姿綽約,飄然欲飛,腰間還懸着一柄寶劍。
寥寥數筆便勾勒出畫中美人的顏色、氣質、情緒,極是傳神。
旁邊還寫了兩句詩豪的名句:
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署名:舒。
字體清秀雅緻,又帶着些瀟灑俊逸,雖一看便出自女子之手,卻比尋常女兒家的字體多了幾分颯爽之氣,筆力極佳。
怪道寶釵說詩書畫三絕。
“嘖嘖,駙馬爺多早晚結識了這般奇女子,也不說帶回來給我們引見引見。”如意冷笑道。
衆女看着賈琮尷尬窘迫的樣子,無不緊抿着脣,生怕忍不住笑出聲來。
黛玉輕笑道:“好一個‘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琮哥哥,她算不算無病呻吟呢?
上回你可與我說,莫作哀怨之詞。看來,這姑娘也須你指點迷津呢。”
“我只喜歡指點顰兒的‘迷津’”
賈琮笑着羞退黛玉,纔對如意道:“煙兒,我說我是苦主你相信麼?”
“呸,伱不到處拈花惹草,人家會尋上門來?還拿了你的帖子。這姑娘是誰?”如意氣道。
“綺樓任舒,任大家。要說此事也怪你……”賈琮苦笑,因把上次邀請四大行首堵門獻藝的事說了。
“煙兒你說,我欠人家一個情,不給個名帖說不過去。
你說你要不是使性子,我用得着花這麼大功夫去請人麼?
你倒是舒坦了,倒讓我欠了一屁股人情債,還怪我呢。”賈琮理所當然地倒打一耙。
如意柳眉倒豎,啐道:“誰讓你去請這些行首獻藝,自作多情還敢胡亂攀扯,不要臉。
這也罷了,這兩句詩什麼意思?還送了畫像給你,哼,要說你們沒姦情,你問問姐妹們信不信?”
賈琮擡眼一掃,衆女一臉不信,白了他一眼。
“你們上當了,如今她們四大行首要被逼着梳籠接客,任舒這是向我求救呢,生怕我不答應,才寫了這兩句詩。
爺光風霽月,懷瑾握瑜,哪有什麼私情。”賈琮苦笑解釋。
衆女恍然,這也有理,不過對他後半句話直接忽略了,信他纔有鬼了。
如意微一沉吟,道:“你去把她贖回來?如何安置?”
賈琮小心翼翼地道:“煙兒,要不贖回來讓她陪你頑,任大家可是以劍術聞名神京呢,正好與你切磋。”
如意頓時來了些興趣,怪道畫的美人兒佩了寶劍,轉念一想不對,又白了賈琮一眼。
冷笑道:“陪我頑?我看是陪你頑罷。下流坯子,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衆女嗤一聲笑了。
賈琮忙道:“休要門縫兒裏看人,我是那種人?保證只有公心,絕無私念。
煙兒,我還不是爲你好,你又不喜詩書,要談論劍術罷,寶姐姐她們又不精此道,我又天天忙。
若有個同齡的女孩子陪你解悶,豈非極好?何況任大家文武雙全,不是山野村婦,倒也可堪論道了。”
衆女都笑起來,這混賬一談到女人就變得巧舌如簧。
如意氣笑了:“你這一手摟草打兔子是和馮胖子學的?”
“我這不是抹不開面兒麼。”賈琮乾笑道,拍了拍手裏的名帖。
如意白了他一眼,一個行首她也沒放在眼裏,道:“贖個行首要多少銀子?”
賈琮道:“聽說梳籠行首至少十萬銀子,此後便價格大跌了。
不過行首的聲望擺在這裏,少說也要千數銀子才能一親芳澤,此後隨着年老色衰,價格自然一路走低,直到變成殘花敗柳,無人問津。
這段時間,少說也可爲青樓掙幾十萬銀子。”
寶釵、黛玉聞言均皺起眉頭,賈琮說的雖平淡,但她們已能想象青樓女子悲慘的境遇。
所謂光鮮亮麗,萬人追捧的行首,最終也必然淪爲出賣皮肉色相的搖錢樹,直到被榨乾最後一滴血淚。
如意心中也有些不忍,嘆了口氣,道:“你把她贖出來罷。”
賈琮忙道:“煙兒,你這般宅心仁厚、俠肝義膽,可傳家也。”
如意笑罵:“去你的,少給我戴高帽,你把她說的這般可憐,不就想讓我鬆口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腸子。”
賈琮笑道:“我曾聽人說,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此言放在煙兒身上,恰如其分。”
衆女笑着稱是。
如意橫了他一眼,十分受用,掩嘴輕笑,混賬東西,求人的時候嘴巴像是抹了蜜。
當下賈琮拿過筆,在信箋上寫了一句話:公主憐香惜玉,何勞憂之深也?命人悄悄送還任舒。
如意不知道的是,藍薇與賈琮早已暗通款曲,且他志在四大行首,又怎會只管任舒一人?
不過是上臺階的把戲,賈琮知道要讓如意答應把四大行首一網打盡,估計難度不小。
先讓她點頭答應一個難度小的,再接受另外三個就容易多了。
——
次日,賈琮去上衙,龐超隨行。
這是他的規矩,平時居家辦公,每逢朝會之日,他都會掐着朝會結束的點兒去衙門聽取南北司彙報。
“拜見提督大人。龐先生有禮。”指揮使衙門並南北司主要人員早已在大堂候着,見賈琮進來,忙行禮。
“免了。”賈琮擺擺手,走到大案後坐定,龐超坐到一側小桌之後。
“今兒有什麼新聞麼?”賈琮喝了口茶,問道。
雷泰道:“回大人,今日早朝上三司迫於本衛壓力,奏明瞭陸捷、趙懷安貪贓枉法案,陛下震怒,將二人判了革職抄家。
諸位重臣又議了補缺之事,江中堂呈上關浦議新法推行文章,聖心大悅。
命原河南巡撫、現任右都御史丁先兼任刑部右侍郎,起復關浦任吏部右侍郎。”
賈琮點點頭,這人事安排與龐超所料不差,丁先雖是從一品右都御史,不過是個虛銜。
這次兼任了正二品的刑部右侍郎,卻是有了實權,等於在舊黨把持的刑部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至於關浦,能提拔到六部之首的吏部當個侍郎,顯然江中堂出了不少的力,這對以後關浦照顧提拔江南社黨的人大有好處。
“此外,今日早朝議定了今科春闈總裁、副總裁人選。
武英殿大學士宋睿任總裁、禮部尚書陳道、兵部左侍郎孟華採、刑部左侍郎呂文斌任副總裁。
另有十八名同考官,皆是朝堂三四品以上翰林進士出身的幹員。”溫振道。
總裁就是主考,副總裁就是副主考,這個常識賈琮倒是知道。
因問道:“總裁、副總裁裏爲何只有孟侍郎一個新黨大員?”
溫振道:“今日朝堂上爲此競爭頗爲激烈,舊黨勢大,且新黨兩位中堂前兩科已任過主考,這一科新黨並無得力之人,故爭不過舊黨。”
“嗯,原來如此。”賈琮點點頭,這也合理,道:“還有何事?”
“回大人,金陵衛鎮撫喬尹來報,說第二批贓銀一千萬已於二十日起運,沿途重兵押送,確保萬無一失。”範鳴道。
“知道了。”賈琮又和他們議了半晌其他公務,才道:“今兒就議到這裏罷,馬上春闈了,各地舉子齊聚京師,多盯着些,莫要出了什麼差錯。”
“卑職遵命。”衆人齊聲道。
“王飛、孟晨、周威、唐斬並雷泰留下,其餘人各自去忙罷。”賈琮道。
“是,卑職告退。”衆人見賈琮留下南北司掌刑、掌風千戶,定有要事,忙退下。
賈琮看了衆人一眼,道:“過幾日京中四大名樓要給四位行首梳籠,你們知道麼?”
“回大人,卑職知道。”衆人道。
“本督對此事還不太明白,你們說說。”賈琮淡淡道。
王飛忙道:“回大人,卑職細細打聽了,這一回是四家幕後的王公貴戚聯手辦的。
一來趁着四位行首青春正盛,賣個好價錢,二來順勢推出新一代的四大行首。
畢竟這行當喫的是青春飯,一位行首,也就那麼幾年風光,終究還是要陪睡的。
若運氣好,接兩年客後,被人贖回去做妾,若運氣不好,嘿嘿,只能一輩子老死妓院了或者被妓院榨乾錢財。”
賈琮瞪了他一眼,道:“王飛,你說誰可拔得四位大家的頭籌呢?”
王飛笑道:“這一回風聲早早就放了出去,想來神京地面所有富商巨賈,都會出手競價,想自己享用的少,多半都是送給達官貴人做人情的,卻不知花落誰家……”
他忽地發現賈琮神色不太好,暗罵自己愚蠢,忙轉口風道:“不過那些都是俗人,怎配得上四位大家,不是暴殄天物麼?
依卑職看,天下間唯有大人之風流倜儻可堪享用四位行首,這纔算珠聯璧合了。”
衆人點頭微笑,紛紛附和,王飛這小子也聰明瞭一回,知道懸崖勒馬,還以爲他要胡說到底。
賈琮擺手笑道:“休要胡說,本督身爲駙馬,豈可流連青樓。”
衆人都是老江湖,這會已經有些明白賈琮的意思。
王飛笑道:“大人可把四位行首贖出來,一來救助其脫離火坑,二來也無狎妓之名。想來也無人敢和大人相爭。”
賈琮道:“贖一位大家需要多少銀子?”
孟晨道:“回大人,這卻無人贖過,只因價格太高,沒有好幾十萬銀子,青樓絕不會鬆口。
而想嚐嚐大家滋味兒的人雖多,大不了等梳籠後,纏頭之姿大降,花個千把銀子,足可頑到盡興,何必去贖人?”
“說的是,你們都知道,上回我欠四位大家一個人情,雖有心相助,奈何囊中羞澀,哪裏能拿出幾百萬銀子去贖人?”賈琮嘆道。
如今他的銀子都留着辦洋務,哪捨得花幾百萬去買人。
衆人這次完全聽明白了,原來自家提督大人胃口不小,既想一口喫掉四位大家,又不想花銀子,這卻有些難辦。
若是普通良家女子,直接花點錢,連哄帶嚇買來便是,可這四家青樓後面的人都不好惹,若是用強,只怕要出大問題。
還是周威老辣,眼珠一轉已有主意,稟道:“大人克己奉公、俠骨柔腸之心卑職佩服,正有一事稟上,與幾家青樓也有些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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