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教訓探春

作者:林羽樂
賈琮一看,名單上十七八號人,官職倒不大,因舊黨重臣都被一網打盡了,今上金口玉言,最輕的都是革職,重的抄家滅門。

  不過,若讓這十幾號身居要職的四五品官員重新投入新黨懷抱,朝堂局勢恐怕不好控制。

  因面露爲難之色,道:“岳父,這也太多了些,若全部放了,恐惹人非議,反而不妙。”

  林如海也明白此理,不過是漫天要價而已,按新黨的估計,能撈出一半的人就不錯了。

  因道:“你酌情考慮罷,能周旋六七成也好。”

  賈琮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五成呢?”林如海滿臉希冀,道。

  賈琮苦笑搖頭。

  “三成?”林如海略有些失望,道。

  賈琮道:“最多三人,還是看在岳父金面上,請岳父稟於諸位相爺裁奪。”

  林如海道:“事在人爲,有何不可?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以後的事兒且不說,這回清繳虧空的事兒還沒過去,御史言官可是欠錢大戶,我還怕他們?”

  “若有事故,還請岳父替我給幾位相爺說句話,都是老熟人了,可不興翻臉不認人。”賈琮道。

  賈琮心中一動,這是在試探自己的政治立場麼?

  微一沉吟,決定採取守勢,拱手道:“不敢欺瞞岳父,如今琮年未及弱冠,便已功成名就,嬌妻美妾,榮華富貴,即便祖宗復生,未必能及。

  林如海哈哈一笑,道:“你倒是實誠,不曉得謙虛。”

  林如海笑道:“無賴。”

  這一桌盛宴,琮已喫飽了,對接下來要上什麼菜,也沒多大興趣。”

  若讓御史言官參你荒淫無度、寡廉鮮恥、受金盜嫂、欺辱公主,有你的好果子喫。”

  林如海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道:“我問你這個?我是說你也該慮及自家名聲,別做的太過了,別忘了你還是駙馬爺。

  賈琮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笑道:“又不是沒被彈劾過,隨他們去罷,反正軍機處幾位相爺不會見死不救。

  林如海笑道:“你倒會順杆子爬,陛下英明睿智,寬厚仁德,對有功之臣,豈會吝嗇賞賜?

  不過你若想人在家中坐,恩從天上來,那卻萬萬不可能。”

  林如海捻鬚微笑,道:“話雖如此,少年人也不可失了進取之心,應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

  如今他已是國公,再進一步,只能封異姓王了。從國公府邸晉升爲王府,絕對是質變了。

  “這是諸位相爺的意思?”賈琮試探道。

  林如海微微苦笑,眼前人也不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因說道:“能從詔獄裏撈三個人出來,我也算能交差了。琮哥兒,這回岳父承你的情。”

  林如海聞言,低聲道:“聽說鳳丫頭如今還住在你家裏,可還太平?”

  賈琮忙道:“如今叛亂已定,四海昇平,難道朝中還有什麼大事與琮有關?”

  賈琮笑道:“岳父難道不知,咱老賈家夙來是安富尊榮者衆,運籌謀畫者寡。

  兩人談笑甚歡,一時黛玉派人來請喫飯,便止住了話頭。

  賈琮眼中精光一閃,道:“強爺勝祖……莫非岳父的意思是,琮頭上的帽子還能再換一換?這可從來沒想過,不敢想。”

  “嗯,此事軍機處說了也不算數,莫非陛下也有此意?”

  賈琮笑了,沒想到林如海這個謙謙君子也有八卦的興趣,道:“謝岳父大人關心,眼下後院一切安好。”

  賈琮笑道:“岳父教訓固然有理,不過琮還年輕,先歇幾年,享享福罷。

  賈琮愕然,道:“他們管得也太寬了些,我的家事也管?喫飽了沒事幹麼?”

  賈琮擺手道:“岳父見外了,你我翁婿何分彼此,最多算新黨欠我的情,怎能記到岳父名下?”

  林如海啞然失笑:“幾位相爺對你評價極高,說你才幹卓絕,不遜乃祖,若上進些兒,便是強爺勝祖亦非不可能。”

  飯後,賈琮、黛玉陪林如海去看望了賈母,送走他後,借道園子返回東府,聊以消食。

  琮自小過的是什麼日子,岳父也有所耳聞,如今好容易拿命博了一份富貴,若不好生享用,怎對得起這些年喫的苦?

  至於進取之事,琮並無什麼治國平天下的大志,都交給岳父並諸位相爺去操心了。”

  “昨兒在鳳姐兒處學來的。”賈琮隨口應道。

  林如海含笑點頭。

  林如海笑道:“倒也有理。當日你我在揚州鹽院商議共赴盛宴之事,如今盛宴已開,你已先吃了許多,接下來怎麼喫,可有想法?”

  何況他們彈劾我,我還要彈劾他們,我就不信他們個個都乾乾淨淨。

  賈琮笑道:“在岳父面前,我說那些客套話作甚?”

  賈琮笑道:“那是自然,往後琮勤快些兒便是,有岳父在,幾位相爺也虧不了我。”

  林如海緩緩道:“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

  “科道言官職責所在,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你道管不得你麼?”

  琮又不想造反,這頂國公帽子想來還能再戴幾十年,急什麼。”

  “你呀,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哪裏學得這般市儈。”林如海笑罵。

  林如海道:“只怕樹欲靜而風不止。”

  林如海搖頭笑道:“你呀,正當少年竟只想着受用,倒要讓我等垂垂老朽勞心勞力,是何道理。”

  剛走到園門南邊的三間小花廳前,便聽裏面傳來哭鬧聲,賈琮凝神細聽,發現竟是趙姨娘的聲音。

  黛玉道:“定是趙姨娘又和探丫頭鬧彆扭了。”

  “你怎麼知道?”賈琮奇道。

  黛玉笑道:“你呀貴人事忙,哪裏知道此處如今已是珠大嫂子、珍大嫂子、探丫頭她們的議事廳了,趙姨娘除了尋三妹妹鬧,還能找誰鬧去?”

  賈琮點點頭,道:“環哥兒不在,正巧碰上,進去看看。”

  兩人信步進了本是預備元妃省親之時,衆執事太監起坐之處的“輔仁諭德”廳。

  見李紈、探春站在上面,周圍好幾個丫頭服侍,地下站着幾個管事媳婦,趙姨娘正又急又惱、拍手叉腰地哭訴,也不知說的什麼。

  “給國公爺請安。”見賈琮進來,下人全部跪了一地。

  “三哥(三弟)怎麼來了?”李紈、探春兩人忙起身迎接,又和黛玉打了個招呼。

  賈琮笑道:“方纔岳父過來,看了老太太,順道回家,聽見吵鬧進來看看。出了什麼事?”說着看向趙姨娘。

  趙姨娘知道賈琮待賈環比別個不同,忙抹了抹眼淚,悽悽慘慘地道:“琮哥兒,環哥兒的舅舅前兒死於亂兵,我本想拿些銀子給他好生辦個後事,哪料到如今我是越發連個丫頭都不如了……

  探丫頭也來踩我的頭,你可要給我做主啊。”說完又忍不住心頭的委屈,掩面大哭起來。

  賈琮聽得一臉懵逼,看向黛玉。

  黛玉低聲道:“說的是趙姨娘的弟弟趙國基,前兒叛亂不幸歿了。”

  “那‘連丫頭都不如’又是怎麼回事?”賈琮奇道。

  黛玉也搖頭不解,看着李紈二人。

  賈琮攜着黛玉坐下,笑道:“姨娘慢慢說來,我與你斷個是非黑白。”

  “是是是,”趙姨娘示威地瞪了探春一眼。

  “琮哥兒是這樣,前兒襲人的媽死了,官中賞了四十兩,如今我弟弟死了,她們只給二十兩,這不是欺負人麼?還有天理王法麼?”

  賈琮點頭道:“此言有理,你們說怎麼回事。”

  見賈琮看過來,探春忙解釋道:“三哥容稟,我並不敢犯法違理,實是賬上明文有載,那幾年老太太屋裏的幾位老姨奶奶,也有家裏的,也有外頭的,這有個分別。”

  “什麼分別。”賈琮淡淡道。

  “家裏的歿了賞二十兩,外頭的歿了賞四十兩。”探春道。

  “另外還有兩個外頭的,一個賞過一百兩,一個賞過六十兩。

  皆有原故:一個是隔省遷父母之柩,外賞六十兩;一個是現買葬地,外賞二十兩。

  這是祖宗手裏的舊規矩,人人都依着,探春不敢擅改。”

  賈琮聞言,嗤笑道:“就這?”

  李紈、探春見他神色不豫,不敢多說,只是點頭道:“是。”

  賈琮皺了皺眉,擺手斥退下人,冷笑道:“三妹妹,我本以爲你知書明理,性子剛強,不讓鬚眉,如今看來也太糊塗了些兒。”

  黛玉聞言,忙輕輕扯了扯賈琮的衣袖,示意他給探春留些體面。

  探春素來好強,輕易不肯服輸,含淚朗聲道:“愚妹有何不當之處,請三哥教訓。”

  “正要教訓教訓你。”

  賈琮看向李紈,道:“大嫂子,探丫頭不懂事也就罷了,你也不懂事?”

  李紈莫名其妙喫個掛落,頓時紅着臉,侷促不安,不知如何解釋,她倒是想給四十兩,奈何探春堅持祖宗舊法,她也不好多說。

  “此事與大嫂子無干,皆出我意,請三哥教訓。”探春道。

  “原來如此,倒是錯怪了大嫂子,請嫂嫂海涵。”賈琮道。

  李紈忙擺手道:“無妨無妨。”

  她見賈琮有些生氣,可不敢再觸他的黴頭去給探春講情,忙退在一邊,肅手而立。

  “探丫頭,你堅持祖法,無非是想告訴上下人等,你三姑娘行事有法有度,大公無私,無欲則剛,是也不是?”賈琮道。

  “三哥所言極是。”探春倔強地道:“所謂公生明、廉生威也。”

  “好一個公生明、廉生威,莫不是你以爲六親不認,拿祖宗舊法踩了趙姨娘的頭,下人們就會贊你一聲兒?幼稚!”賈琮斥道。

  “三哥言重了,愚妹只是秉公而斷,並無私心,不知錯在何處?”探春哽咽道。

  “錯在你不識人心,還想管人,豈非緣木求魚?國人自古來幫親不幫理,難道你不知?”

  賈琮冷笑道:“趙姨娘是你的生母,趙國基與你有相同血脈,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你固然可以鐵面無私,不講情面,難道下面的管事媳婦就會因此贊你三姑娘‘執法嚴明’?你知不知道她們背後會怎麼說你?”

  探春顫聲道:“請三哥指教。”

  “她們不會誇你恪守祖法,只會說你把趙姨娘踩得連襲人都不如,就爲了討好太太,枉自在趙姨娘肚子裏呆了十個月。”

  賈琮冷笑道:“論身份,趙姨娘是老太太明公正道給老爺的侍妾;論功勞,生了你和環哥兒;論資歷,在府裏服侍了二十餘年。

  襲人是什麼東西?一個無名無分的丫頭,憑什麼她媽死了得四十兩,趙國基死了只得二十兩?探丫頭,道理何在?”

  探春被他一番搶白,如受雷擊,面色發白,搖搖欲墜,李紈見狀忙過去扶着她。

  “三哥教訓的是,只是祖宗舊法……”探春勉強辯解道。

  “舊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舊法錯了,那就得改!而且必須改!連朝廷祖製成憲都可以改,區區家裏的祖法,算個屁?”

  賈琮毫不留情斥道,“總有那麼一幫子蠢人,以爲死抱着祖宗規矩不放就是孝敬祖宗,就是孝子賢孫,着實狗屁不通!

  祖宗若有靈,最想看到的是什麼?探丫頭你說。”

  探春咬了咬脣兒,低聲道:“想來祖宗最願看到的是家族繁盛,人才輩出,富貴不衰。”

  “這就是了,只要能達到家族繁盛,人才輩出,富貴不衰的目的,祖宗喫飽了撐的,管你用的新法舊法?

  反之,即便你一絲不苟,因循守舊,把家業整垮了,人心整散了,莫非祖宗就高興了?”

  探春默然片刻,道:“三哥教訓固然有理,愚妹何德何能敢擅改祖法?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賈琮哂道:“嘗聞三妹有凌雲之志,恨不得爲男兒身,就你這不知變通的死腦筋,讓你當了男兒,無非也是個舊黨,正好碰上三哥我,將你們一網打盡。

  你說女兒身便沒有作爲,武則天不是女兒身?人家能當皇帝。花木蘭不是女兒身?人家帶兵打仗,戰無不勝。上官婉兒不是女兒身?人家一代權臣。這怎麼說?”

  探春臉色通紅,無言以對。

  黛玉瞪了賈琮一眼,示意他夠了。

  賈琮微微點頭,道:“本來三妹妹文采精華,爽利大方,我素來稱許,寄予厚望。

  今日之事讓我大失所望,不爲區區幾十兩銀子,而是這裏,腦子!”說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國法威嚴,還有法外開恩一說。一個連生母都不關照的無情之人,誰會敬你?誰會伏你?誰敢跟你?以後你出閣了,就這般治家?

  何況裏面還有環哥兒的體面,你們姐弟之情如何相處?難道爲了你所謂的舊規矩,生母、兄弟都可以不要了?

  不是我虛言恫嚇,恐怕將來還有你依靠環哥兒的時候。”賈琮嘆道。

  探春如醍醐灌頂,懊悔不迭,羞慚無地,忙俯身拜下,道:“愚妹愚不可及,謝三哥教誨。”

  賈琮道:“起來罷,說說祖宗之法本意如何?”

  探春想了想道:“家裏的歿了賞二十兩,想來是因爲平日已領了月例,且後事自有主家料理,故少賞些。

  外頭的反而賞四十兩,想是爲示主家寬仁待下,以勉勵下人用心侍奉之意。”

  賈琮道:“嗯,你說的很對,可見你心裏清楚,卻忘了祖宗並不是神仙,未必能盡善盡美,譬如趙國基這樣的情況,祖宗便未慮到。

  他是姨娘的親兄弟,算外頭的人,但在府裏當差,又可算作府里人,那麼他的後事,如何辦呢?”

  探春遲疑道:“給四十兩?”

  賈琮哂道:“傻丫頭,你若給我幹了兩份工,我只給你一份工錢,你願意麼?”

  “傻子才願意,還是琮哥兒英明。”趙姨娘大喜,忙接口道。

  探春道:“三哥的意思是給雙份,六十兩?”

  “正是,難道不合情理麼?”

  李紈笑道:“如此未違背祖宗的舊規矩,且也合情合理,還是琮哥兒見事明白,我等糊塗了。”

  探春想了想,點頭稱是。

  賈琮道:“此外,我另給二百兩燒埋銀子。”

  趙姨娘巴不得一聲兒,忙道使不得。

  賈琮笑道:“姨娘客氣了,你……咦,不對,你的敕命呢?怎麼還是姨娘?”說完神色一冷,看向李紈。

  趙姨娘懵然不知,什麼敕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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