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啓行千里赴神京
他本想着將時間告知史鼎,讓其通知史湘雲提前做好準備。
哪知這位史侯竟將湘雲叫了過來,與沈沅相見,而且少女是着女裝,一副大家閨秀的打扮。
史鼎雖是武夫,但也不可能不知道男女之大防,如此行事,怕是已經下定決心,要極力撮合二人了。
“雲兒,過來。”史鼎知兩人已經認識,便不再多介紹,微笑道:“九月初十,你就隨沈沅同行,前往神京城吧,有你心心念唸的沈大才子相送,應該也不會覺得無聊。”
“二叔說什麼呢。”史湘雲俏臉一紅。
什麼心心念唸的,她只是欽慕少年的詩才,說的好像她有什麼其他心思似的。
沈沅也頗有些尷尬,感覺這史鼎有些用力過猛了,史湘雲現在纔多大
但他面上還是一副淡然神態,微笑道:“沅定盡心竭力,護史姑娘一路周全。”
湘雲聞言,芳心一暖,莫名有種安全感。
眼前少年可不僅有詩才,而且還是新科武解元,之前更是孤身斬賊首,一舉蕩除匪患,放眼整個金陵,又有何人能與之相比?
史鼎看着侄女欣然的小表情,溫聲道:“你這次去,幫着帶些東西給你姑祖母,我這做侄兒的不便遠行,也算以此聊表些心意。”
湘雲輕嗯了聲,道:“二叔放心,您公事繁忙,姑祖母是曉得的。”
沈沅看着眼前叔侄話語溫馨,想起了紅樓原著關於史湘雲在史家的生活狀況。
有人說史湘雲在史家有時做針線到很晚,以此斷定少女被叔嬸苛待,實則不然。
在古代,提倡女子少讀書,多學女紅,即便是大家閨秀也時常親手做針繡,湘雲是這樣,寶釵也是如此,並無甚可奇怪的。
而且,紅樓原著中也提到,史湘雲去賈府玩,身上穿了太多衣服,湘雲說:都是二嬸嬸叫穿的,誰願意穿這些?
這話,雖有抱怨,但無苛責,可見史鼎夫婦對湘雲還是很好的。
沈沅倒是更相信這種說法,畢竟史湘雲在寄居之下,還能養成自信爛漫的性格,這可不是從小遭受苛待該有的。
又聊了一會兒,沈沅便打算告辭離去,卻見史鼎叮囑道:“你們一路北上,要先後經過金陵、山東、北直隸這幾省,其他地方也還好,唯獨在這山東境內,莫要多做停留!”
沈沅聞言,心念微動,語氣鄭重了幾分,問道:“對山東的匪患,我也有所耳聞,不知到了何種程度?”
史鼎神色凝重道:“山東近年天災頻降,赤地千里,百姓日子不好過,致使流民四野,各地寇匪橫行,官府也沒太多辦法....”
沈沅心下明瞭,不從根本上解決流民的生存問題,官府剿匪是永遠剿不完的。
“我記下了,定會謹慎以待。”
離開忠靖侯府,沈沅又來到巡撫衙門。
此前,江凡曾和他提過,想結伴一起入京,現已初步定下行程,也是要來再問問的。
巡撫衙門後堂,江仲年坐於主位,沈沅和江凡分坐左右。
“九月初十?”江仲年喝了口香茗,放下茶盅,“來年二月纔開啓春闈,時間還早,緣何如此急着赴京?”
“早些去,也好早做準備,而且路途遙遠,抵京已是十月下旬,時間也並不剩多少。”
“你既已想好,伯父也不多說什麼。”江仲年又看向江凡,清聲道:“你已及冠,心向四方,爲父也不強留你在家中過年,是否與沈沅同行,自己決定。”
江凡並未猶豫道:“父親,我願與沈兄一同前往。”
對此行程,他也是期待已久,心早就飛了,能與知己兄弟同遊,何必在家裏看嚴父的臉色?
江仲年:“......”
“你倒是乾脆,爲父就這般不受待見?”
還未聽江凡回答,就聞一嬌俏聲音傳來。
“誰不待見父親?秋兒可稀罕了。”
須臾,便見江秋兒一襲男裝走了進來。
見着女兒,江仲年原本嚴肅的神色,倏而轉爲和煦,還是小棉襖貼心。
江秋兒微不可查的瞄了沈沅一眼,鼓了鼓香腮,佯怒問向兄長:“哥,你怎的又惹父親生氣了?”
江凡知這是妹妹在打圓場,只笑了笑,並未回話。
江秋兒又看向江仲年道:“兄長他一直都很崇敬父親,只是嘴上不說。”
“我看他就是不想見着爲父。”
“方纔是父親說不留我在家過年,讓我自己決定是否同沈兄進京的。”
“我不留你,有秋兒在家陪爲父過年便好。”
“同沈沅進京?”江秋兒似捕捉到了關鍵信息,明眸閃了閃,問道:“什麼時候?”
“九月初十啓行。”
“我也要去。”江秋兒下意識說道。
江仲年、江凡、沈沅:“......”
“不行。”江仲年斷然反對:“他們此去是爲了參加春闈,你湊什麼熱鬧?而且,伱....也不方便。”
“我長這麼大,都沒出過金陵呢,就讓我跟去看看嘛....”
江秋兒說完,又朝江凡和沈沅投去期盼的眼神。
沈沅卻裝作沒看到,這是別人家裏事,他確實不太好開口。
江凡無奈搖了搖頭,輕咳一聲,說道:“方纔沈兄說,此次同行的還有忠靖侯的侄女,人多點也熱鬧。”
父親與妹妹,他還是站妹妹這邊的,便拿話點了一下父親,人家史姑娘也是女子,秋兒若去,也沒什麼不方便的,正好還有個伴。
江秋兒聞言,美眸精光一閃,興奮道:“湘雲也去?”
想不到自己好友也要進京,確是意外之喜,如此,她更堅定了隨行的想法。
“嗯,沈兄受忠靖侯所託,護送史姑娘入京訪親。”
江秋兒芳心喜不自勝,旋即收斂思緒,用央求的眼神看向江仲年,糯聲道:“爹爹......”
江仲年臉色並不好看,兒子去也就算了,現在女兒也要走,想想自己一人在金陵孤零零過除夕,就感到有些淒涼。
“千里迢迢的......爲父不放心你。”
江凡:“......”
女兒與兒子就是不一樣,合着他就只能放養?不過,他也已經習慣了,並不覺得父親有什麼不對。
江秋兒看着父親臉上的皺紋與不捨,似有不忍,垂眸未語。
“父親放心,我會照顧好秋兒,而且沈兄也在,他也會護着秋兒,對吧,沈兄?”
沈沅聞言,一臉黑線,卻也配合着點了點頭。
江仲年:“......”
看來溫情攻勢也不起作用了,這一雙子女是鐵了心進京。
默然片刻後,他幽嘆一聲,沉吟道:“也罷,想去便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元禎十六年,九月初十。
秋高氣爽,萬里晴空,宜出行。
金陵省,應天府,城北長江渡口。
今日的江畔繁盛非常,往來渡口的樓船鱗次櫛比。
碼頭上,一隊護衛與士兵格外顯眼,在他們身前,赫然是金陵省最具權勢的兩人,巡撫江仲年與都指揮使忠靖侯史鼎。
兩人已將江秋兒和史湘雲送上了樓船,此刻正在與沈沅和江凡說着臨行前的囑託。
“到了山東境內多加留心,其它我也沒什麼要說的。”史鼎說着,又指了指身旁的十餘名勁裝護衛,對沈沅道:“這些人你帶上,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他們去做,保護好雲兒。”
言罷,便見那十餘名護衛,上前對着沈沅躬身一禮,齊聲道:“屬下但憑沈解元驅使!”
沈沅打量了這些人一眼,見其個個身形健碩,虎口有繭,應頗有身手,頷首道:“辛苦諸位。”
旁邊江仲年也對江凡叮囑道:“照顧好秋兒,你們......一路順風。”
“父親放心,不會有事的,即便有什麼意外,我拼了命也會護她周全。”
“臨行前,何談意外?”江仲年眉頭皺了皺又很快舒展,溫聲道:“你......也要顧好自己,路上多聽沈沅的,他性子沉斂些。”
江凡微笑着點了點頭,不知爲何,忽然發現父親頭上又多了些銀髮。
不遠處,薛家的樓船也已早早在渡口等候,因薛蟠不能露面,天沒亮他就上了樓船。
樓船有兩層,薛蟠與幾名小廝在一樓,寶釵母女及幾名丫鬟則是在二樓。
薛姨媽在二樓房內,臨窗而望,看向碼頭。
“那兩個年輕人就是巡撫家的公子與沈解元吧?”
“啊?”寶釵本專注看着情郎,突然被母親問到,芳心慌亂了一下,輕聲道:“應該是吧。”
“不知哪個是那沈沅?”薛姨媽似在自言自語。
她近來對這位聲名大噪的武解元,也有所耳聞,得知此次會同行入京,便更多了些關注。
“那穿青衣的少年。”寶釵下意識說着,玉容上不自覺露出梨渦淺笑。
薛姨媽聽着女兒語氣有些肯定,又看了看那甜美的表情,狐疑道:“你如何知曉?”
“啊?就是....之前翰墨齋的小報上,說沈解元時常穿青衫。”寶釵解釋着。
“哦。”薛姨媽聞言,也不疑有他,自家乖囡她是知道的,素來乖順,從不說謊話。
“他們的船準備揚帆了,我們也出發吧。”
應天府北郊長江渡口,三艘樓船前後駛離了碼頭,沿江而下,開啓了它們的千里之行
第一艘是薛家樓船,薛姨媽和寶釵鶯兒等女眷居二樓,薛蟠和一衆小廝在一樓。
第二艘樓船上,着男裝的江秋兒和史湘雲,還有幾名丫鬟待在二樓,沈沅帶着十數名史家護衛在一樓。
第三艘樓船上,則是江凡帶着十餘名江家護衛,在最後壓陣。
沈沅本是打算,讓史湘雲去和薛家母女待一塊的,後來江秋兒也要同行,便把史湘雲拉過來跟她一起住。
長江渡口。
江仲年與史鼎,目送樓船揚帆遠去,漸漸消失在視野。
“你主動提出讓沈沅護送侄女進京,是有意撮合二人?”
“確有此意。”史鼎微笑頷首,並未否認。
江仲年清聲道:“想不到堂堂忠靖侯,竟會想到拿侄女去拉攏一個年輕後輩....”
“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是怎樣的人,你豈會不知?”史鼎坦然道:“說不得他們兩情相悅,日後落得圓滿,也會感謝我這個媒人。”
江仲年默然不語,還真是這位忠靖侯能做出來的事,此人向來不拘小節,也不喜歡拖泥帶水。
史鼎沉寂稍許,看了身旁的江仲年一眼,戲謔道:“本帥行事,素來敢作敢當,不像某些人......明明做了,卻不願承認。”
“你少在這含沙射影,本官做什麼了?本官又如何不承認?”
這一口一個本帥,一口一個本官的,顯然,兩人又槓上了。
“本帥只有一個侄女兒,而你呢,一雙兒女都派上去了,還有顏面說本帥,我看你這張老臉是不打算要了。”
“胡說八道。”江仲年一聽就來氣,怒道:“他們不過是機緣巧合下相識,本官豈非如你這般,拿自己女兒當籌碼?”
“當籌碼?本帥從未向那小子提任何要求,如何就拿雲兒當籌碼了?”史鼎頓了頓,繼續道:“再說了,沈沅驚才絕豔,性子又坦蕩沉斂,若是有朝一日雲兒嫁給他,難道會不幸福?”
江仲年聞言,再次默然。
不得不說,他覺得史鼎對沈沅的評價並不爲過。
那少年文武全才,胸懷大志,世間少有,又重情義,倒是個良婿之選,若是秋兒與沈沅
不行....秋兒尚小,還要多陪在他身邊幾年,豈可
江仲年斂去心中思緒,看了眼一臉訕笑的史鼎,沉吟道:“你如此說,就不擔心秋兒搶走了你那侄女婿?”
“有何可擔心的,若是有朝一日那小子功及顯貴,二女共嫁一夫,又有什麼稀奇的?”
“你.....你倒是看得開!”
“我只是看好沈沅。”史鼎坦然道。
“從未見你對哪個年輕人如此上心。”
“你不也一樣。”史鼎笑道:“說到這裏,我倒想起那小子,曾用一個詞形容你我的關係。”
“哦?何詞?”江仲年忽而來了興趣。
“非敵非友。”
江仲年略微思忖,搖了搖頭,道:“不太準確。”
“我也覺得不太準確。”史鼎道:“所以我換了個詞,亦敵亦友。”
“嗯,這個詞好,昔日敵,今日友。”江仲年目視前方,意味深長,沉吟道:“賈雨村背後有浮生會的影子。”
史鼎聞言微愣,之前行刺巡撫一案,也是浮生會在推波助瀾。
“看來,你我是時候該有所動作了,至少在這金陵省,不能再任由他們搗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