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元春歸家
前一刻還驚雷陣陣,震得人心惶惶,不過須臾,那雨便淅淅瀝瀝地小了下去。
只剩檐角的雨滴,有一搭沒一搭地滴答着,似在低吟淺唱着這春日的多變。
不過片刻,雨過天晴,暖融融的陽光透過雲層,傾灑而下,給萬物都鍍上了一層金邊。
元春鬢邊的銜珠鳳釵,不知何時歪歪斜斜地插進了織金軟枕之中。
那鳳釵上的九尾鳳翎,依舊那般傲然挺立,不減分毫風姿。
她的一頭青絲如瀑布般肆意鋪灑在鎏金螭首枕屏上。
鬆綠肚兜上那對並蒂蓮,被揉得歪七扭八,溼漉漉地緊貼在她凝脂般的肌膚上。
倒像是那被驟雨狠狠打蔫的荷葉,叫人看了,滿心都是憐惜之意。
耳垂上懸着的明月璫,在搖曳燭火的映照下,晃出星星點點細碎的銀光,把她頸間那淡青胎記映襯得愈發顯眼。
“環弟……”
元春半撐起嬌弱身子,想要去夠榻邊散落的佛珠。
那鬆垮的杏黃寢衣,順着她肩頭緩緩滑落,露出後背大片如雪般的肌膚。
在晨光的溫柔輕撫下,泛着柔和又迷人的光澤。
賈環見此,連忙伸出手,將她散落的青絲輕輕攏至耳後,指尖不經意觸碰到她耳垂時,那粒明月璫冷不丁迸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元春下意識偏頭躲避,卻不想被窗外透進的晨光,清清楚楚地捉住了眼角那若隱若現的細紋。
這雙曾在大觀園省親時,端出賢德端莊模樣的鳳目,此刻浸着未褪的春霧。
波光流轉間,竟比佛前供奉的琉璃盞還要透亮三分,透着別樣的韻致。
“大姐姐,莫動。”
賈環輕聲說道,聲音輕柔得彷彿怕驚擾了這一室春光。
隨即,他輕輕咬開纏在腕間的硃砂手串。
殷紅的珠子順着元春鎖骨處的胎記緩緩滾落,在她雪脯上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線,觸目驚心又帶着幾分旖旎。
元春剛要啓脣說話,忽覺舌尖殘留的雨前龍井混着昨夜的胭脂味道,竟奇妙地釀出幾分大觀園舊年埋下的梅花酒香。
那熟悉的味道,瞬間勾起了無數往昔回憶。
晨風悠悠拂過,捲起佛龕上的沉香灰,那尊斷首的翡翠觀音,像是被這風驚擾,突然滾落半顆眼珠,靜靜躺在佛龕一角。
元春望着琉璃瞳仁裏映出的自己:金項圈歪斜地掛在頸間,鬆綠肚兜的繫帶早已不知散落在何處。
偏生髮間的銜珠鳳釵還端端正正地簪着九尾鳳翎。
這半是宮妃半是浪蕩的模樣,竟比二十年前跪在佛前祈求家族平安時,更多了幾分煙火氣息,更像一尊活生生的肉身菩薩,帶着塵世的溫度。
賈環的手指在佛珠上輕輕摩挲,檀木珠子裹着晨露,在元春鎖骨處碾出淡紅印痕。
窗外忽有白鷺掠過太液池,翅尖輕輕掃碎滿池晨光,驚得佛龕裏那半顆翡翠眼珠又滾了半寸,彷彿也被這春日的靈動驚到。
“環弟,這些年我母親一直在清虛觀苦修,我早早進宮,一直未能在她跟前盡孝,還請容我出宮陪她幾日。”
元春靠在賈環的肩頭,聲音中竟還帶着幾分撒嬌之意,不愧是這麼多年在宮中摸爬滾打出來的,如何邀寵的手段簡直是手到擒來。
“環弟,你是最懂我的,這些年困於這深宮內苑,身不由己。
母親在清虛觀,雖有清修之名,可我心中實在掛念。
她年事漸高,我卻未能在旁侍奉一日。”
她頓了頓,目光望向窗外那被晨光染得金黃的宮牆,眼神裏滿是落寞與思念。
“如今好不容易見着你,我只想趁這機會,哪怕只陪她幾日,也算是盡了爲人子女的一點心意。”
賈環指尖驀然一頓,檀木佛珠在元春鎖骨處打了個轉。
他垂眸望着懷中人眼角細紋,忽想起那日趙姨娘說起去清虛觀送冬衣,正撞見王夫人跪在三清像前,滿頭銀絲竟比案前香灰還要慘淡三分。
“罷了,如今我是皇帝,她也算是我的子民,我跟一個老太太計較什麼……”
賈環心裏打定了主意,挑起懷中麗人的下巴纏綿了許久才鬆開:
“我既應了大姐姐半年假,哪有食言的道理。
大姐姐也改改你那謹小慎微的毛病,我又不似先帝那般,非要拘着金絲雀兒數羽毛紋路。”
賈環指尖掠過元春頸間金項圈,九尾鳳翎映着燭火在他眼底投下細碎金芒,宛如他此刻紛亂又熾熱的心思。
“明日便着內務府備下八寶瓔珞車,只是——”
他忽然銜住元春耳垂上的明月璫,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調侃道
“大姐姐莫要學那銜玉的哥哥,一去便忘了歸期。”
翌日
元春的八寶瓔珞車拐過鼓樓東大街時,特意換了青帷素轎。
晨霧裏,新漆的簡簡單單“賈府”匾額泛着柔光,倒比舊日寧榮街的朱門更多了幾分煙火氣。
角門開處,幾個婆子捧着銅胎琺琅痰盒跪在滴水檐下,領頭的竟是當年伺候過元春的夏嬤嬤。
那夏嬤嬤瞧見元春,眼眶一紅,差點落下淚來。
“娘娘,您可算回來了!”
賈府新宅的青磚小徑上,元春提着松花裙裾跨過門檻。
晨光裏那支九尾鳳釵依舊璀璨奪目,卻不再壓着七翟二鳳冠,只鬆鬆挽着墮馬髻,多了幾分隨性與溫婉。
檐下新糊的桃花紙上還沾着昨夜雨痕,倒映着賈母顫巍巍的銀絲。
“可算來了!”
趙姨娘的聲音從穿堂飄來,織金馬面裙掃過青石臺階,她腕上兩隻翡翠鐲子叮噹相碰,倒比當年王夫人戴的蝦鬚鐲還要通透三分。
元春剛要下拜,卻被一雙染着鳳仙花汁的手扶住。
擡眼望見趙姨娘鬢邊的金鑲玉掩鬢,恍惚想起這是去年賈環登基時賜的貢品。
“娘娘折煞老身了。”
趙姨娘嘴上推辭,眼角笑紋卻深了幾分。
“快去看看老太太,晨起就盯着那架西洋自鳴鐘數時辰呢。”
轉過影壁,賈母正倚在黃楊木雕花榻上。
褪色的百子千孫帳換了素綢,倒襯得老人家眉眼愈發慈祥。
鴛鴦捧着填漆茶盤侍立一旁,耳垂上的明月璫與元春的竟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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