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真真國有不臣之心
當今聖上聞此噩耗,悲痛不已,身着素服,舉哀悼念,輟朝三日。
次年六月,榮國府賈母老太君亦壽終正寢,享年八十八歲,闔府上下,一片縞素。
新曆九年,南海風雲突變。
真真國蠻夷膽大妄爲,拒不納歲貢,撕毀盟書,竟還將大周使臣賈雨村高懸於桅杆之上,以作羞辱。
海疆之上,鐵鷂旗烈烈作響,其囂張氣焰,令人髮指。
這日,皇帝立於太極殿前,按劍怒嘯:
“此等蕞爾島夷,安敢撕裂朕之赤旆,朕必興兵問罪,以彰國威!”
彼時,永樂公主身着素衣,登上宮闕,鬢間猶插着駙馬當年所贈白玉蘭,神色哀傷而堅毅。
她至御前,擲地有聲道:“臣妾願散盡五百萬雪花銀,捐予國庫,以充軍餉。
但求三軍開拔之時,能執先夫生前所繪海圖,祭於戰旗之下,以慰亡夫在天之靈。”
皇帝感其忠義剛烈,當即揮硃筆敕封公主爲“鎮海督軍使”,賜穿麒麟軟甲,下詔贊曰:
“以爾明慧,經緯滄溟。”
九月霜降,姑蘇城外,寒山古寺鐘聲低沉。
二十萬水師集結於此,旌旗蔽日,相連如雲,艨艟鉅艦列陣整齊,好似蛟龍蛻皮,氣勢非凡。
錢塘水師都督王澍夜觀天象,見翼軫分野處赤氣貫月,心中大驚,急忙差人三百里加急奏報:
“虎頭船已過桃花汛!”
皇帝親登寶船樓舵,放眼望去,太湖三萬六千頃碧波之間,蜃樓炮臺依次林立,好不壯觀。
永樂公主手持羅經,立於左舷,不禁憶起往昔,駙馬曾指着《鄭和航海圖》,笑語道:
“此去真真國,當借天妃娘娘三更潮之力。”
水軍中操練之法新奇精妙,鴛鴦陣破浪前行,快如穿梭;
更研製出“火龍出水”等新式火器,威力驚人。
且說姑蘇城外寒山寺鐘聲悠悠,驚破春曉。
這日,王熙鳳正對那鏨金雕牡丹的西洋鏡,輕抿胭脂。
鏡中映出一張白皙粉嫩的芙蓉面,眼角雖稍有細紋,卻被她用螺子黛精心描成鳳尾之狀,更添幾分韻致。
她身着石榴紅撒金緞子衣裳,腰身依舊纖細婀娜,比那新磨的菱花鏡還要鮮亮幾分。
鏡臺邊,半卷兵書隨意放置,近日蘇州府內水師操練的號角聲不絕於耳,震得窗紙簌簌抖動。
王熙鳳伸出染了鳳仙花汁的指甲,在鏡面上劃出幾道水痕,暗自思忖。
忽一日,聽聞聖駕駐蹕拙政園,整個江南都傳遍了這消息。
而她這鳳棲園內的梧桐樹,卻好似比那軍帳中的令旗還要寂寥幾分。
王熙鳳輕哼一聲,冷笑道:“好個‘鎮海都護府行軍長史’,拿五百萬兩雪花銀買個虛銜,平白把真金白銀往那火坑裏填。”
正說着,銅鏡中突然映出一抹玄色衣角,王熙鳳手一抖,胭脂盒“噹啷”一聲掉落在青磚地上。
她卻並不轉身,只盯着鏡中那道身影,冷笑道:
“陛下不在軍中操演水師,倒學起那樑上君子,翻起寡婦的牆頭來了?”
賈環擡手摘下銀鼠皮風帽,鬢角的霜白混着太湖的水汽,顯得幾分隨性灑脫。
他彎腰拾起胭脂盒,拇指輕輕拭去王熙鳳脣畔暈開的紅痕,笑着打趣道:
“朕方纔聽蘇州知府奏報,說這鳳棲園裏藏着私通外邦的奸商,特來一探究竟。”
“放他孃的屁!”
王熙鳳頓時柳眉倒豎,拍案而起,長指甲劃過檀木妝臺,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刺耳聲響。
話還未說完,便被賈環鐵鉗似的手掌箍住腰肢,一股龍涎香混着松煙墨的氣息撲面而來。
賈環的脣輕輕擦過她耳畔,輕聲笑道:“你我十年書信往來,你這鳳辣子,倒比那御史臺的人還會打機鋒。
‘江南絲價漲了三成’,我便知是軍需喫緊;
‘拙政園的荷花謝了’,定是在催朕早日啓程……”
王熙鳳掙了一掙,雲鬢上的點翠步搖掃過賈環肩頭。
忽然,一滴滾燙的淚珠砸在賈環手背上,他微微一怔,懷中的人已軟了腰肢,帶着哭腔,吳儂軟語道:
“環老三,你個沒良心的……
當年我被趕出賈府,你說‘女子不靠男人,也能自己掙得誥命’;
後來元春省親的園子改成行宮,你又說‘來日方長’。
可如今,連發兵都要借這寡婦的門路……”
窗外,戰船破浪之聲隱隱傳來,二十萬水師的號子聲震得屋檐上的積雪簌簌而落。
一聲“環老三”,叫得賈環心中一動,自從登基以來,便再沒人敢這般叫他了。
這久違的稱呼,讓他不由得想起在榮國府梨香院的那些歡樂時光。
心情大好之下,突然打橫抱起王熙鳳,往那拔步牀走去,鎏金帳鉤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王熙鳳的織金馬面裙掃落滿地文書,最上頭一張灑金箋上,赫然寫着“今上親征真真國,命江南織造局採買火器”。
“環哥兒……”
芙蓉帳內,暖意融融,王熙鳳的長指甲在龍袍上抓出幾道凌亂褶皺。
賈環咬着她耳垂,低笑道:“好姐姐,叫聲三爺來聽聽。”
恍惚間,好似回到十年前,在神京城到京城的官道上,那白衣少年郎也是這般哄她:
“鳳姐姐且放寬心,我上頭有人,保管不出三年,就叫你風風光光地回京城,好好出一出這口惡氣,把賈府那些人的臉都打腫咯……”
更漏將盡,太湖上戰船開始擂鼓。
王熙鳳散着鴉青長髮,伏在君王肩頭,忽然覺得耳垂一涼,原來是十年前自己所贈的明月璫,在龍紋錦枕上晃出細碎銀光。
帳內雲母屏風輕輕顫動,王熙鳳玉蔥般的指尖剛撫過天子肩頭的牙印,便覺腕間金鑲玉鐲硌着龍紋錦被。
她擡眼望着帳頂垂落的五福絡子,細碎流蘇映着窗外未歇的戰船燈火,不禁開口道:
“巧姐在宮裏……”
話還沒說完,便被賈環銜住耳珠,龍涎香薰得她眼尾愈發泛紅。
“陛下總說二丫頭最是穩妥……”
賈環突然支起身子,玄色中衣半敞,露出精壯胸膛,伸手捏住她下頜,調笑道:
“鳳辣子,這時候提閨女做什麼,莫不是嫌朕的麒麟甲磨破了你的石榴裙?”
說着,屈指彈落燭花,火星濺落在鎏金帳鉤上。
“她呀,如今在宮裏倒成了孩子王,天天被依依她們纏着,既要忙着女學的課業,又要幫着我照看其他孩子,也真是辛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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