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薛虯放下書:“鄭啓元親自來的?”
“是。”
“除了他還有誰?”
小廝:“還有幾個僕從。”
薛虯點了點頭:“他人呢?”
“聽說大爺和太太都不在,鄭老爺回去了,不過留下了東西。”說着便將禮單奉上。
薛虯將禮單收了,沒有立刻看,到了正院,服侍着薛母坐下,他纔打開禮單瞧了瞧。
鄭家的禮物還算豐厚,珍貴的藥材和補品是給薛蟠的,珍寶擺件及兩本道家孤本是給薛虯的,另有幾套名貴頭面是給薛母和寶釵的,稱得上面面俱到。
薛虯眼皮動也沒動,淡淡吩咐:“孤本送去靈應觀,其他的收到庫房吧。”
薛家最不缺的便是藥材和補品,外頭的再好也很難比得上,珍寶擺件和首飾更不缺,薛虯也不會讓薛母和寶釵輕易用別人送的東西,他自有更好的給母親和妹妹。
薛母也看到了禮單,笑道:“鄭家還算有誠意,可見我兒有能耐,叫鄭啓元也忌憚三分呢!”
她面上帶着十分得意,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再沒有什麼比孩子出息叫她高興了。
薛虯不置可否。
一點東西罷了,薛家沒看在眼裏,鄭家也未必放在心上。鄭啓元若真有心,就該帶着鄭六登門致歉,但他並沒有這麼做,可見對薛虯依舊沒多少忌憚。
也是,畢竟刀沒有割到鄭啓元身上,他不會覺得疼。
對付這樣的人,就得一次將他打服,怕了,也就慫了,否則即便暫時低頭,逮住機會也會反咬主人一口。
他不欲讓薛母知道這些,免得她煩心,轉而說起另外一件事:“寶釵既然要選秀,規矩也該好好學一學了。”
寶釵的規矩自然很好,但皇宮規矩繁雜,與民間大爲不同,既要入宮,少不得重新學一遍,免得進宮後犯了忌諱,平白給自己惹麻煩。
薛母連連點頭:“我兒想得很是,得給寶釵找個教導嬤嬤,最好還得是從宮裏出來的,只是這猛然間,我還真不知哪有這樣的人。”
京都倒是有很多宮裏出來的嬤嬤,只是這山高水遠,一來一回幾個月都過去了,至於金陵附近,倒不曾聽說誰是宮裏出來的。
薛母正要使人去打探打探,薛虯便開口道:“母親不必勞心,兒子已經請了一位姑姑,前兒纔到金陵,如今就在客院住着呢。”
薛母大喜,連忙叫人去請。
不多時,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被丫鬟帶着進來,她身材高挑纖瘦,長相打扮並不如何出衆,然而行動舉止行雲流水,臉上帶着和煦的笑意,瞧着便心曠神怡。
她福身行禮:“妾身陳氏見過太太、大爺、姑娘。”
語調輕柔婉轉,十分動聽,薛母一下就愛上了,連忙道:“陳姑姑快別多禮了,坐下說話吧。”
丫鬟搬了馬紮來,陳姑姑又行了一禮,小心坐了一半,含笑與薛母道:“我從前是負責教導新入宮的宮女規矩的,因着年歲大了,承蒙聖眷,今春被放了出來。我老家是鎮江府的,父母前些年都不在了,如今家中只有一個兄弟。”
薛母心中瞭然,以陳姑姑的年紀,只怕她侄子侄女都長大成家了,她留在家中實在尷尬,倒不如出來謀一份差事。
她道:“能教導宮女規矩,可見姑姑的本事,日後寶釵便麻煩您了。”
寶釵上前行了一禮,口稱:“見過姑姑。”
陳姑姑忙要避開:“不敢當姑娘的禮。”
寶釵柔聲道:“姑姑教導我規矩,便是我半個先生,先生受弟子的禮,豈不是理所應當?”
陳姑姑便沒有再躲,只是略微側身,受了半個禮,細細打量寶釵片刻,眼中滿是讚歎:“真是好品格,便是在京都也少見呢!”
薛母心思一動:“依姑姑看,寶釵有幾成的希望中選?”
陳姑姑先問寶釵讀什麼書,日常做些什麼,又叫她寫了幾個字,寶釵都一一照做。陳姑姑沉吟片刻,說道:“單論相貌人品,便是做公主伴讀也是儘夠的。只是……”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但薛虯和薛母都明白,選伴讀不止看本人,也要看她背後的家族勢力,要想選上,還得家族使得上力纔行。
薛虯:“母親和妹妹只管準備選秀,其他的便不必管了。”
薛母果然便不管了,笑呵呵給陳姑姑安排住處:“絳雲閣距離寶丫頭的院子近,又清幽安靜,方便姑姑教導,你便住在那裏吧。”
陳姑姑應是。
薛母:“月例便按一個月十兩銀子,四季衣裳鞋襪、逢年過節另有節禮紅封。”
這待遇相當優厚,哪怕只能做幾個月,也有將近百兩的銀子,更別說若教導得好,主家還會額外賞賜,若得了主家青眼,將她多留幾年,甚至留下奉養也未可知。
陳姑姑道了謝,跟着丫鬟下去安置了。
等人出去了,薛虯對寶釵意味深長道:“陳姑姑久侍宮闈,對宮廷內外十分了解,你有什麼不懂的儘可以問她。”
寶釵便明白了,大哥已經打點好了,可以問一些隱祕的事,不用顧忌太多。
她對薛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薛虯收回目光,又說:“規矩也就罷了,寶釵從前最愛讀書,父親也說寶釵聰慧不輸男兒,功課也該再撿起來。”
這點薛母也是贊同的,寶釵打小就愛念書,每日都要花三四個時辰唸書寫字,小小年紀,難爲她也坐得住。只是去年她的先生因家中有事請辭,還沒找到新的先生,薛父便猝然離世,一時顧不上寶釵。
寶釵也懂事,見薛蟠不頂事,薛母一個人打理內外,忙得焦頭爛額,就主動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倒顧不上唸書了。
薛母看在眼裏,如何能不心疼,只是從前沒有辦法。如今外頭有薛虯頂着,薛母管理內宅得心應手,倒不用寶釵操那麼多心了。
她道:“既然如此,便給寶釵尋個合適的女西席吧。”
頓了一下,薛母看向薛虯:“莫非你連寶釵的西席也找好了?”
“沒有。”薛虯搖搖頭,“何必另尋什麼西席,咱家不是現成就有一個嗎?”
薛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教導薛蟠的先生,連忙拒絕:“不妥!哪有叫外男教導姑娘的道理?”
薛虯便道:“旁人不讓外男教導家中姑娘,是因爲男子與女子學的東西不同,但寶釵既要入宮,旁的也就罷了,史書經義卻要多學一些,這些東西女子卻是教不得的。”
不是薛虯性別歧視,而是現狀便是如此。女子讀書只爲不當睜眼瞎,多以女德女誡爲主,了不得學幾本詩詞,旁的便不如何學了。既不學,又如何教呢?
薛母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什麼。她自己沒什麼學問,只是認得字罷了,還是成婚後薛父教的,卻也知道讀書有用。她的女兒要到那喫人的地方拼命,自然是手裏的刀劍越多越好,她做母親的,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終究只是一嘆:“那也罷了,我叫人支一架大屏風,再多派幾個人伺候着便是,即便傳出去也沒人能說出什麼。只不知先生是否願意。”
先生當然不願意,但薛虯把錢給到位,他也就屈服了。
唯一受傷的就是薛蟠,畢竟他的學習進度與寶釵不同,不過他反正本來也不怎麼聽,若能受寶釵刺激多念兩頁書,對他來說也是好事一樁呢。
此事就這麼定下了。
薛虯還有事忙,不便在這邊久留,略坐一會兒便告退了,走之前又想起一件事,回頭說道:“明日我去拜訪孫老,寶釵與我同去吧,讓他再給你把把脈。”
寶釵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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