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少年情意中年斷

作者:巫朝塵
寧安華信任柳月眉和盧芳年的情緒控制能力,相信她們既然應邀來了,就不會因心事影響今天的宴會。

  但時辰尚早,她還有幾刻鐘時間,可以先問一問朋友們的煩惱。

  盧芳年只是稍有愁意,不比羅焰沒在家那段日子。柳月眉的煩難卻已經需要厚厚的妝容遮掩。

  林如海去前院書房了,寧安華示意女孩兒們纏住盧芳年,她挽着柳月眉,悄悄把人請到了臥房裏。

  不必寧安華吩咐,檀衣親自上了茶點,便輕輕掩上門。寒燕早請了柳月眉的丫頭去喫點心。

  因在夏天,寧安華的臥房多用淺色素色,裝飾得清淡雅緻。寧安華和柳月眉坐在臨窗炕上,身下是湖水藍的坐褥,當中炕桌上擺着白玉花瓶,瓶中插·着大朵荷葉和園中新開的荷花。天氣雖熱,但臨窗和臨西兩扇窗子大開,可以望見柳高蕉綠,羣芳灼灼,水面微波,荷瓣輕搖。輕風徐徐吹過,掃過地下冰山,帶來了沁爽涼意。

  柳月眉吃了半碗杏仁茶,甜絲絲的香在嘴裏漫開,笑道:“什麼時候來,你都有好喫的給我,我倒像孩子了。”

  寧安華問:“姐姐還好嗎?”

  柳月眉低頭,用勺子挑起一片玫瑰,送入口中。

  等她嚼完這片花瓣,寧安華才道:“姐姐不想說,我陪姐姐坐一會兒罷。”

  她把杏仁酥餅向柳月眉推了推:“廚上新改的方子,減了半分糖,多加了一分蜂蜜,姐姐嚐嚐?”

  柳月眉放下碗,拈起一片酥餅,沉默地喫着。

  寧安華又給她倒了一杯清茶,讓她配着喫。

  柳月眉吃了一片又一片。

  等她喫完第四片,寧安華怕她撐着,才問:“姐姐沒用早飯?”

  柳月眉喝乾一杯茶,笑道:“起晚了,吃了半碗粥就來了。”

  寧安華看還有時間,便叫檀衣,讓她拿正經早點來。

  柳月眉笑道:“不用麻煩了,再多我也喫不下了,又要讓瑛兒問起來。”

  檀衣便等寧安華的示下。

  寧安華看柳月眉是真的不要,便令檀衣且去。

  她終究沒多問,只道:“你知道我,能幫你的,我一定會幫。”

  柳月眉嘴脣微抿,笑道:“我知道。是……你幫不了我。”

  寧安華心中一動,旋即默然。

  除了生老病死,還有什麼是她一點都幫不了柳月眉的?

  她怕自己自大了,或是想歪錯怪張裕成了,便輕聲向柳月眉確認:“他……有人了?”

  柳月眉想保持笑容,最終還是閉上眼睛:“……嗯。”

  寧安華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是有一車的話能罵張裕成,可罵過之後呢?

  張裕成二十九歲得中兩榜進士,二甲出身,如今已是朝廷正經正六品主事,年輕有爲。他年過三十才納妾,在官場上已經能算尊重正妻,極不好色了。

  她倒是能要求林如海斷絕和張裕成的友好關係,甚至打壓他。

  可他過得不好,柳月眉和孩子們只會過得更不好。

  林如海不能隻手遮天,張裕成也並非只能依附林家。

  柳月眉自己又是怎麼想的?

  她坐到柳月眉身邊,問:“他知道你不高興嗎?”

  柳月眉淡淡笑道:“十六年夫妻,他怎會不懂?”

  寧安華問:“人是哪來的?”

  她已經知道了,柳月眉也不再瞞着:“是禮部錢侍郎送的。”

  不必寧安華再問,柳月眉便笑道:“人才十六歲,生得好模樣兒,性子恭順安靜。我以爲他不會碰。”

  他若沒心,就算是上峯送的,不好推拒,留在家裏養着就是了,不少她一口飯喫。

  寧安華問:“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柳月眉也問自己,“瑛兒大了,有幾家願意要一個親孃悍妒,不容丈夫納妾的兒媳婦?”

  “我今日就會放出口風,玉兒的丈夫不許納妾。”寧安華說,“你若……”

  “玉兒是玉兒,瑛兒是瑛兒。”柳月眉笑,“林大人是林大人,他是他。”

  “時辰差不多了,”柳月眉起身,拉寧安華,“我也喫飽了。咱們走罷。”

  巳初,溫夫人攜兒媳宋氏、長孫媳雲氏和孫女們到了林宅。

  女眷們乘轎乘車,另有江明越、溫澄、江純毅、江純輝和江純定騎馬圍隨。

  江純毅是長孫,雖然已婚,也一同來了,只當與寧小翰林討教學問。

  寧安華和寧安碩親至大門相迎。盧芳年、柳玉眉和女孩兒們在正房等着。

  寧安碩自去接待江明越等人。寧安華待宋氏、雲氏扶溫夫人下了轎,便笑迎上前,寒暄一番。

  上回寧夫人盛裝而去,容色照人,明麗無比,今日寧夫人淡妝素裹,卻仍有卓越風姿,儀態萬千,看得溫夫人讚歎不已,只因各自身份,不能如對晚輩女孩兒一樣稱讚尚書夫人。

  寧安華親手攙溫夫人入內。

  待丫鬟婆子們都跟進去了,寧安碩才請江明越等至書房相敘。

  書房裏,張如琢已等候在內。

  寧安碩與他們年歲相差不多,但他與林如海同輩,又已有進士出身,是以江家四人和溫澄都不敢直呼他的姓名。

  又因今日才相識,還不相熟,他們也不敢似張如琢一般,稱其字“子磐”,皆只以“寧翰林”呼之。

  寧安碩早得了寧安華囑咐,知道這五人裏或許有他未來的大外甥女婿。而他在保定那一年,沒從嫡支學到別的,只把察言觀色、聽言辨志、暗中識人的本事練了不少。

  到中午用席前,不過一個多時辰,他議論着詩文科考,給幾人看了看文章,卻已連最小的江純定平日愛穿什麼顏色花樣的裏衣都套出來了。

  五人中,只有江純定太小,還沒考功名。江明越和溫澄是秀才,江純毅和江純輝都是監生。

  寧安碩把四人的文章與他十三四歲時相比,江明越相差不多,或有過之,溫澄稍有不及,江純毅和江純輝的再差一等,和張如琢水平相似。

  江純輝爲最末,但認真去考,考個二等增生不難。

  江純定也非嬌慣愚笨之人,若幾年後能與江純輝一般,那這幾人都有真才實學,不是配不上大外甥女的草包。

  琢兄弟只是六品主事之子,也並無一人因他身份較低而有所輕視。

  寧安碩還算滿意。

  趁中午入席,他命掃月悄悄把幾人的文章送去給姐夫。

  席間,除江純定不能飲酒外,餘下六人都略飲了幾杯,不談文章,只談些風土人情,日常瑣事。寧安碩以此再觀幾人的心胸見識。

  宴席過半,檀衣帶了四五個丫鬟僕婦來,笑道:“姑娘們以荷花爲題,做了好些詩,太太請舅老爺和諸位公子前去,賞景再做幾首。若哪一位能奪魁,太太有好彩頭相贈。”

  寧安碩笑問:“諸位可願一去?”

  江明越道:“只怕唐突了姑娘們。”

  檀衣笑道:“太太料到必有此問,令我說:請衆位放心,林家並非‘膠柱鼓瑟’,墨守成規之家,太太和衆位夫人都在,不過賞景作詩,不算逾矩,也不會冒犯。”

  江明越便謝過寧夫人所請,率衆子侄跟隨在寧安碩身後,來至林宅園中。

  林宅花園自是不比承恩公府的敞闊,但園中曲水奇石,亭臺雅緻,細看步步成景,深有可觀之處。

  衆人一路行,一路看,轉過一處假山,忽覺前方闊朗。

  舉目望去,波光粼粼,水面開闊。水上荷花或含苞,或盛放,或單支獨秀,或幾支糾纏,成雙成羣。

  盈盈芙蕖之後,衆位夫人下首,四五個青春少女同坐一席。

  居主位者年齡尚小,卻顧盼生輝,光華盡顯,已見沉魚落雁之資容。

  寧安碩停下腳步,行禮:“給衆位夫人請安。給姐姐請安。姐姐,江公子等已到。”

  江明越只看了一眼就低下頭,聽到了身邊阿澄極輕極輕的一嘆。

  這邊案上亭中已設好一席,並不與母親和衆位夫人姑娘在一處。

  寧翰林請他們重新入席,寧夫人在對岸笑道:“我的彩頭是古泉短刀一柄,洮硯一方。安碩不許作。餘者限一炷香,能的不拘幾首,盡力作來。”

  席邊有兩條長案,上有筆紙,已經研好了幾硯墨。

  寧翰林親自點燃了一炷長香,約有半個時辰功夫。

  江明越看到阿澄眼中志在必得。

  他隨意挑了一個位置,纔拿起筆,便見母親的貼身大丫鬟碧月在樹後叫他。

  他擱筆過去。

  碧月說:“太太說二爺不必認真,隨便一作就是了。”

  江明越:“爲什麼?”

  碧月怔住了。

  二爺也會問“爲什麼”?

  二爺難道是想認真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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