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懷孕了?”
起央追腦子嗡響,生怕自己聽錯了,僵在原地,他這是上趕着白撿個孩子?跳過所有直接當爹了?
避子湯?
還是重劑量的避子湯
起央追還在發懵。
後頭梁懷惔聽清了,聽得真真切切,每一個字都跟鑿他心上一般。
他勃然大怒,一把攘開發愣在原地的起央追,掐着郎中的脖子,寧願是郎中誤診,瞎說一氣。
“你個庸醫,是不是在胡說八道!我妹妹好好的,喝什麼避子湯!”
“她纔多大!怎麼可能會喝重劑量的避子湯,還懷了孕!”
梁懷惔都知道,只是他不能接受。
堂堂七尺男兒,頂天立地,這輩子都沒哭過,如今眼睛就像被風沙蒙了眼,抽了匕首,雙目赤紅,抵在郎中的頸間。
“你敢詆譭我妹妹的清白,我殺了你!”
郎中想提自己討饒,奈何脖子被掐着,一句話都講不出來,腳在半空蹬着。
起央追急慌慌回過神,“梁衡之冷靜,你是打算當着你妹妹的面殺人嗎?”
梁懷惔自然是不能,郎中要是死了,此行必然要惹官司,能不能兜得住行蹤都是問題,他憤恨鬆開郎中。
那郎中跪在地上捂着受傷的脖子咳嗽,他懼怕,也心急。
醫者父母心,知道梁懷惔是出於好心,沒怪他。
反而遊說開口。
“咳咳咳你這人不分好歹,我好心給你妹妹醫治,你自己接受不了結果,反倒來要我的命。”
“我雖然只是一個郎中,比不上汴梁城內的太醫,但在沂水城內也是有聖手名號的人,行醫最忌出錯,我難道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與你胡亂謅說一氣?這與我又有何好處。”
梁懷惔豈會不明白啊,他恨的不是郎中,而是他自己,恨傅忱。
恨他沒有保護好懷樂。
梁懷惔抱頭痛哀,“”,他攤開看着自己的雙手,“都怪我,我做哥哥的無能。”
起央追拍拍他的肩膀,勸道,“別這樣說,你爲小流鶯做的已經夠多了。”
“別說小流鶯”
起央追提到懷樂就往她那邊帶過去一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懷樂已經醒了。
“!!!”
她臉色蒼白無力,像透明的漂亮紙鳶,眼裏蘊滿了不可置信的淚花。
她的手停在小腹上,顯然是聽見了所有的話。
起央追的話頭戛然而止,“”
這場面難收拾了。
剛剛鬧的動靜太大,三個人都在屋內嘶聲力竭地吼鬧吵叫,一時之間忘了懷樂還在,她睡眠淺。
梁懷惔也察覺到了,往塌上看,懷樂單薄的身子更叫他做哥哥的心裏抽疼,他向前一步。
顧不上壓抑了,脫口叫了舊稱。
“阿囡。”
想跟她說這一切都是鬧劇,都不是真的,她沒有懷孕,也沒有喝過什麼勞什子的重劑避子湯。
但破罐子摔爛都被她瞧見了,聽完了全場,用什麼跟她說都是假的。
懷樂的睫毛顫抖着,淚水大顆大顆砸下來,浸溼了被褥。
寶寶,懷樂有寶寶了。
她摸到了自己的小腹,平坦的小腹裏頭,已經藏着一個小生命了。
是懷樂和傅忱的孩子。
小姑娘頭更低下去,聲音輕得叫人心碎。
“原來不是補藥呀,是避子湯”
腦海裏浮現出當時傅忱倚在殿內時候朝她招手的景象,他說這是我託人找來的補藥,專給你喝的。
說懷樂傷到了,只擦金創藥好得太慢了,喝藥補補,傷口癒合就會好得快一些。
你一定要喝光。
懷樂捧着罐子一飲而盡。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
“是避子湯還是重劑的避子湯,難怪味道那樣苦,喝下去夜裏肚子還疼的。”
懷樂就說,漂亮質子當時那樣討厭懷樂。
怎麼會那麼好心突然無緣無故出去給懷樂熬湯送補藥。
懷樂還給他送了一個平安符,那是她拼了全部身家換來的!
現在想來,大錯特錯了。
兩個人有過肌膚之親,就會有小寶寶。
“只是因爲懷樂和他說過,父皇的黎美人懷孕了,他怕懷樂也懷孕了。”
他不喜歡懷樂。
自然不會讓懷樂生下他的寶寶。
什麼他喜歡樂兒,捨不得失去樂兒,懷樂聽不見明白的那些話,他說他錯了,他會改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
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他說過的話,沒有一句是真的。
“都是騙人的。”
傅忱的臉,他臉上曾經出現過的每一幕鮮活的表情,在這一刻,在懷樂的眼中都成了莫大的諷刺。
“他騙了懷樂,都是假的。”
懷樂的兩隻手驟然使勁抓緊了被褥,像傷痕累累的小獸痛苦地哀鳴。
虧了懷樂還想着他怎麼樣了,一心念着他,攀望着他來救懷樂。
在被傅忱找到了帶回宮裏的那段日子裏,懷樂不明就裏,她除了嗓子養好了,個頭長高了,知了一些羞明瞭一些理。
別的什麼都不清楚,傅忱瞞得太好了。
他只待懷樂好,用懷樂從來沒有得到過的好融化她的誠惶誠恐和防備,打動了她的心,懷樂已經愛上他了。
有多愛,心裏就有多疼,就有多失望。
“騙子。”
所有人都嫌棄懷樂傻,懷樂卑微習慣了,傅忱對他的一點好,都叫她如獲至寶,所以對他極盡一切。
什麼都可以當作看不見,在玻璃渣裏找糖果喫。
他除了偶爾的幾句軟和話,再也沒有給過懷樂什麼。
“太晚了……”
爲了傅忱,爲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丟了懷樂自己。
懷樂知道的太晚了,若是她早知道傅忱對她做的那些事情。
早知道,就不會再受他的哄騙。
起央追喉頭梗了一根刺。
梁懷惔拉回理智,他挨坐到塌邊,小聲柔氣和懷樂說。
“不晚,阿囡,不晚。”
“孩子纔多大,一切都來得及。”
“把孩子流掉,跟着哥哥走,離開汴梁,去新的地方,日後在哥哥身邊,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騙你,往後都是好日子了。”
就算是遭天譴,天雷劈,他也擋在前面,不會再讓他的阿囡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隨着時日的流逝一切都會好起來。
懷樂好累,哭得眼睛發脹,她已經沒有思緒再去想,爲什麼二哥哥要對懷樂這麼好?
不是挾持懷樂,只是想帶走懷樂,還叫她阿囡。
但是孩子,叫懷樂狠心地流掉這條小生命,懷樂怎麼做得到。
她摸着小腹,淚還在掉,吸着通紅的鼻子,分明自己都還是少女稚嫩的模樣。
“寶寶是無辜的呀。”她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我下不去手。”
梁懷惔憎惡傅忱,恨不得能當場把他大卸八塊,怎麼還會讓懷樂受這個苦。
“阿囡,你不要犯糊塗,孩子是無辜的,你不是無辜的嗎?”
“這孩子纔來了多久,你半條命就被折騰沒了,喫什麼吐什麼,你看看你瘦成什麼樣子,神色有多差,傅忱狼心狗肺,這樣的人怎麼配讓我的妹妹爲他生兒育女。”
“哥哥知道你心軟。”梁懷惔撫摸着懷樂的頭髮。小聲安慰她。“沒事的,哥哥替你來下這個手。”
“阿囡的手上不會沾了罪孽,就算以後到了閻王殿,這個孩子來討債,哥哥也會保護你。”
懷樂鼻子酸了,她不停地吸着。
“”
梁懷惔等了許久,懷樂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她狠不下心,活生生的一條命。
梁懷惔再勸。
“阿囡喜歡孩子,這個沒有了也罷,待你養好了身子,日後哥哥替你尋得好夫婿,那時候咱們再要孩子也不晚,好嗎?”
“你不能不顧自己,剛剛郎中那樣說,幾年之內你不合適生養,若是爲了他,你要是有半分的好歹,哥哥怎麼辦?”
我只有你這麼個妹妹了。
兩相僵持不下,懷樂咬着脣,“這不干他的事,也是懷樂的孩子。”
梁懷惔聞言默然,“”
起央追兄妹二人,又看了看郎中。
郎中聽了大半,知道內情不簡單,別人家的家務事怎麼好理?
他也是救死扶傷過來的,他也不願意看着一條命就此消融,知道這姑娘以德報怨,心慈仁地。
他上前朝梁懷惔拱手,語氣斟酌恭順。
“大人儘可安心,舍妹的身子雖然服用過重劑的避子湯,但她的身子骨後來也遭藥浴、食補、聞香細養過一點時日,盤內好了很多,否則這孩子也不會輕易懷上了。”
“想要留下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勞神傷心,多多將養,喫食用物上謹慎,心態平和些,也是能生下來的。”
懷樂擦了淚水,哽咽欣喜道,聲音還啞着,她摸着肚子。
“可以嗎?”
郎中道,“可以,另外每日需得服安胎藥,半日都不能落下。”
起央追拍着胸膛鬆了一口氣,擰眉看向郎中,“你怎麼說話大喘氣啊?剛剛還說了要命要命,真叫人急死了。”
要不說的那麼嚴重,梁衡之能沉不住氣?
郎中愛妻懼內,自然是聖心一片,之前錯認起央追,此刻也不好與他辯駁良多,只訕笑。
懷樂犟,拿定了主意,梁懷惔也不能真逼她把孩子給落了。
他冷靜下來,看了看懷樂,萬般無奈妥協。
“聽你的。”
“若是將來後悔了”
懷樂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她低着頭,她以爲會受到責罵,但大掌落到她的腦袋上,和剛剛一樣的輕柔。
“後悔就後悔罷,萬事有哥哥給你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