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懟王氏賈琮護老僕
只不過因爲昨日受到驚嚇,賈母纔將他暫時安置在身邊服藥調養。
賈寶玉早已穿戴停當,原本也正要出去給賈母等人請安。
忽然聽見堂上傳來賈政這聲暴喝,立時嚇得腳肚子轉筋,說什麼都不敢踏進正堂半步。
襲人麝月等幾個大丫頭齊齊上前,口中百般撫慰賈寶玉。
“寶玉,別怕,別怕,我們都在。”
襲人見賈寶玉嚇得魂不守舍,連忙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撫:
“無論如何,還有老太太呢,老爺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晴雯見狀,在一旁直撇嘴:“依我說,早也得去,晚也得去,不過是出去見見老爺,還能當真吃了他不成?”
她性子爽直,最看不得襲人一副西洋花點子哈巴兒的模樣。
麝月連忙將晴雯拉開:“好了,我的小姑奶奶,你也少說兩句,還這裏嫌不夠亂的?”
賈琮聽見碧紗櫥裏傳來的衆人說話聲暗自好笑,果然晴雯就是晴雯。
什麼時候都是原書中最合他心意的那個爆碳性子的俏婢。
榮慶堂內。
賈母淡淡掃了賈政一眼。
“政兒,你也小聲些,仔細唬着寶玉。”
“他昨兒受了驚嚇,才服了一劑藥,身子骨可還沒大好。”
轉頭對身邊一個蜂腰削肩,鴨蛋臉面的大丫鬟輕聲吩咐了兩句。
“鴛鴦,你進去將寶玉帶過來。有我呢,斷然不會讓他老子再唬着他。”
賈琮雖然有些詫異爲什麼榮慶堂的隔音設施如此之差,就連碧紗櫥裏寶玉襲人的動靜,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倒也半點不妨礙他給衆人請完安後,柱着柺杖侍立在賈赦身後,一門心思等着看好戲。
此時聽見賈母喚鴛鴦,不由將目光落在那張帶着微微幾點雀斑的臉上。
鴛鴦不過中人之姿,自家便宜老子幾時這麼沒眼光來着?
不要說他那續絃後母跟花園小院裏一大羣的鶯鶯燕燕,就連馮媽媽年輕時候的模樣也應當比鴛鴦好看的多。
或許賈赦要的不過是鴛鴦手中掌管賈母私房的權柄,而不是鴛鴦其人本身?
賈琮忽然想起書中後來賈璉問鴛鴦借當的名場面,歪頭望向同樣站在賈赦身後當擺設的便宜哥哥。
不得不說,這賈府大房兄妹幾人都遺傳了賈赦年輕時候的好皮囊。
賈璉身長玉立,風流倜儻,生就一雙桃花眼。
此時正在一旁垂目低眉跟他一樣裝死看戲,並不曾跟鴛鴦有過半分眼神交流。
想來兩人之間此時應該還沒有後來的那些曖昧。
“是,老太太。”
鴛鴦走進碧紗櫥,隨即將瑟瑟發抖的賈寶玉帶了出來。
“無知的孽障!還不給我跪下!”
賈政見賈寶玉一副畏畏縮縮,惶恐不安的鵪鶉樣子,愈加心中有氣。
不等賈寶玉開口請安,伸手用力拍在身邊案几上。
賈寶玉這一驚非同小可,只覺膝蓋發軟,“撲通”一聲脆響,跪在堂中。
賈母忙命鴛鴦將賈寶玉攙起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賈母忙命鴛鴦將賈寶玉攙起來。
“政兒,好生說話,要這麼粗聲大氣做什麼?”
賈政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壓住胸間怒火。
方纔沉聲問道:“寶玉,我且問你,昨兒學裏練習騎射,你是不是搶了琮兒的馬?”
賈寶玉飛快溜了賈珍身後站着嬌嬌怯怯,頗有幾分女兒姿態的秦鍾一眼。
見他雙目淚光盈盈,神情窘迫,侷促不安,心內早已癡了。
只是就算有腹中萬般花言巧語想要安慰秦鍾,此時也連半句話都不敢說出口。
“回老爺的話,我沒有搶琮兄弟的馬……是……是……”
賈政厲聲斷喝:“是什麼?!還不從實說來!”
被賈政一喝,賈寶玉更覺舌頭打結,半天才擠出一句:“是換的……”
賈赦冷笑出聲:“換?”
“你那馬可是老太太特地派人去錦鄉伯府要來的大宛馬,還犯得着跟琮兒換?”
賈政被賈赦挑撥的心頭愈怒:“孽障!還不實話實說!”
賈寶玉額上暴出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一張面如滿月的大臉盤子更是顯得又青又白。
“鯨卿兄弟的黃馬顏色太難看,琮兄弟騎的是一匹白馬,所以……所以……”
賈寶玉口中囁嚅,所以了半天,卻始終沒說出半個所以然來。
賈政愣了愣:“鯨卿?鯨卿又是誰?”
此時賈珍也坐不住了,連忙起身回道:“二叔,秦鍾是蓉兒媳婦的弟弟,鯨卿是他表字。”
難怪一大早賈赦便讓他帶着秦鍾過府,原來還有昨兒賈琮墮馬還有秦鐘的事在裏面。
賈政氣得指着賈寶玉渾身亂顫:“混賬東西!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連個高低輩分都不知道?!”
“那是你侄兒媳婦的弟弟,叫什麼鯨卿兄弟?!”
賈寶玉渾身抖如篩糠,哪裏還敢提起他素日常說的那些混賬話。
賈赦見賈政只顧胡亂朝賈寶玉發火,完全找不到重點,揮手止住賈政。
“帶徐能。”
賈琮見徐能進來,方纔收了一顆喫瓜羣衆的心,看着自家蹣跚走來的白髮老僕,目光甚是關切。
這滿堂所坐之人,除了賈赦那便宜老子,其他的加起來都不及得徐能在他心中地位重要。
就連賈赦還是因爲昨晚夜探暗露深藏着的關切一事,給他加了不少分,不然也不過是半陌生人而已。
“徐能,昨日琮兒墮馬究竟是怎麼回事?”
賈赦端坐椅中,臉色肅然。
“回老爺的話。”
徐能絮絮叨叨的將昨日家學中事一一道來。
昨兒下午本是賈府家學裏學習騎射的日子。
賈寶玉見賈琮所騎的白馬神駿非常,心內歡喜。
便要用秦鍾所騎的黃馬換白馬。
口中只道秦鍾騎上這神駿白馬,方能更配他女兒一般的人品之類的瘋話。
身邊又有茗煙,掃紅,鋤藥,伴鶴一干小廝助力,而賈琮身邊只得年紀老邁的徐能一人,登時將那匹白馬生生搶去。
“老爺,秦家相公所騎不過是一匹受訓未久的劣馬,如何能跟咱家三爺的白馬比?”
“想是劣馬受驚,三爺這才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想是劣馬受驚,三爺這才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徐能想起昨日賈琮墮馬傷重,他冒着瓢潑大雨請來的郎中都不能進府給賈琮看診,愈加傷心難抑,伏地大哭起來。
可見這二房上上下下是有多不將賈琮放在心上,更是絲毫沒有將賈赦這襲爵的大老爺放在眼裏。
“老爺,都怪老奴護不住三爺……”
“小姐,老奴老了啊,不中用了……”
見他當堂哭起逝世數年的徐碧溪,賈母賈赦邢氏王氏心內有病,一干人俱都變了臉色。
賈琮更是覺得心頭驟然痠痛,雙眼霎時通紅。
心知這是原身昔日留下來的影響,連忙低頭忍住。
“三弟,都過去這麼久了,節哀……”
身旁賈璉扶住賈琮顫抖的胳臂,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以示安慰。
王氏本是天真浪漫,喜怒出於心臆之人。
就算被賈母明裏暗裏磋磨了十幾二十年,日日裝模作樣喫齋唸佛,到底本性難改。
見徐能話裏話外都是指責賈寶玉的不是,哪裏還能忍得住心頭火氣?
登時手拍案几站起身來,指着徐能的鼻子厲聲喝道:
“誰許你在這榮慶堂內哭鬧撒潑?滿口誹謗主子?!”
“來人,還不將這眼睛裏沒有主子的老奴才拖出去給我打爛了!”
她話音剛落。
當即便有幾名膀大腰粗的僕婦走進堂內,便要將徐能拖出去。
“住手!”
賈琮臉色劇變,撐着柺杖,衝出去將徐能護在身後,直面王氏。
“二嬸,什麼是誹謗?”
“莫不是我自家故意墮馬,污衊寶二哥?”
“難道這頭上的傷也是我自家撞出來的不成?!”
賈琮索性三把兩把將頭上纏着的繃帶給用力解了下來。
距離墮馬只過了一夜,他額頭傷口並未癒合。
此時被他猛力解開繃帶,將傷口撕裂,不免再度皮開肉綻,流出血水。
稱着那張毫無顏色的巴掌小臉,愈加讓人看得驚心動魄。
“二嬸,既然如此,不如叫寶二哥也照原樣撞一個給侄兒看看?!”
“看看到底是不是誹謗污衊!”
賈琮滿臉血痕,黑漆漆的眼睛直視王氏目光,瘦小身軀護在徐能身前半步不讓。。
“放屁!你是個什麼東西?!”
“一個小婦養的賤種,也配跟我的寶玉比?”
“你們都是些死人哪!還不給我拖出去跟那老奴才一併打爛了!”
王氏被當衆賈琮頂撞,怒火瞬間衝昏了頭腦,壓根忘了這是榮慶堂內,賈母賈赦賈政等人俱在。
大失常態。
賈母原本就對賈赦今早特地帶人來榮慶堂受罰而心中不滿。
見王氏的僕婦居然敢不經她的允許直接進入正堂,早已火冒三丈。
此時,王氏更是不顧臉面體統直接衝大房庶子喊打喊殺。
賈母雷霆大怒:“王氏!住口!”
“你也知道這是榮慶堂!滿口裏說得都是什麼瘋話?!”
賈政連忙上前拉開王氏:“王氏,你在胡說些什麼?還不給我退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賈政連忙上前拉開王氏:“王氏,你在胡說些什麼?還不給我退下!”
王氏被賈母怒喝,渾身一個激靈,如夢初醒,頓時大驚失色。
一擡頭正好碰見賈母那毫不掩飾想要喫人般的冰冷目光。
“老太太,老爺……我……”
王氏心頭怒氣一泄,只覺雙足發軟,頓時癱坐在地,茫然不知所措。
這是怎麼了?
撞客了嗎?
怎麼被那賤種的一雙賊眼盯住後,便會完全忍不住心頭火氣?
見賈琮被王氏當衆罵做小婦養的賤種,賈赦更是勃然大怒,卻強忍不發。
只狠狠瞪了王氏一眼,將賈琮扶去一旁,親手給他拭去面上血痕,將頭上繃帶再度小心翼翼地纏好。
這才輕輕拍了拍手掌,仰頭望向榮慶堂那燙金匾額上的三個大字,森然笑道:
“好教養,好規矩!”
“只是,咱們賈家這國公府邸是什麼時候改姓王的?”
“連這榮慶堂都可以由得王家僕婦隨意登堂入室?”
“二弟,不如你跟我細說說?”
“我以後也好教導教導璉兒琮兒!”
賈政又是急又是氣,滿臉羞愧:“大哥,你莫要再說了,都是王氏這愚婦的錯……”
賈母同樣被忽然撞客了一般的王氏氣得面色鐵青,此時見賈赦咄咄逼人,卻只能選擇先護下二房一家再說。
當即深吸一口氣,厲聲喝道:“老大,你也給我住口!”
“有事說事,沒有就給我全部滾出去!”
“這是老婆子的榮慶堂,不是引車賣漿的北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