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亂如麻再上玄真觀
榮慶堂。
賈母聽賈赦賈琮父子都不肯過來赴宴。
木着一張臉,看着水晶燭臺上跳躍的燭光,沉吟不語。
半晌。
才語意沉沉地道:“政兒,算了……”
“這次是母親判斷錯誤。”
今早聽賈政,來傳旨的太監是個陌生人,又是正式下發的聖旨。
以爲賈赦又三不知的闖下了什麼滔大禍,得罪兩代帝皇。
所以連傳旨太監都換了,完全不給賈赦任何提前做準備的機會,
急急忙忙帶着人快馬加鞭進了紫禁城。
要知道一般來,是喜事是禍事,完全能從傳旨太監臉上神情看得出來。
她生怕賈赦出事後會牽連整個賈府。
才火急火燎地去取榮國家主印信。
就算賈赦出事,她也能用榮國家主印信早做打算。
至於想去接管賈赦私庫,那是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一條血刺。
昔年老榮國公夫人在世時。
將一直養在身邊的賈赦當成眼睛珠子一般疼愛,對養在她身邊的次子賈政卻置若罔聞。
可以這麼,當時老榮國夫人身邊的賈赦就是如今她身邊的賈寶玉。
老榮國夫人辭世時,將所有嫁妝私產全部給了賈赦。
至於賈政。
老夫人只留了兩件不值錢的玩意給他做個念想。
所以她去接管賈赦私庫,也未必沒有當年婆媳不合,母子離心的緣故。
只是賈母萬萬沒有想到,賈琮的反應會這麼大。
非但能夠在賈赦本人不在場的時候,召喚出麒麟衛。
甚至還請出了那塊如朕親臨的玉佩!
賈母幽幽嘆了口氣。
早知賈赦聖眷猶在,她絕對不會下出這招愚不可及的昏棋。
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她跟賈赦之間的距離,已經隔得比那河還要遠……
賈母心中念頭百轉千回,跌宕起伏。
既然已經得罪徹底,又何必朝秦暮楚?
反而愈加被人恥笑。
不如趁早……
賈母揮手命人撤去已經冰冷的席面。
見堂中無人。
才微微眯縫着眼睛。
輕聲問道:“政兒,你上回去見北靜王,可有了我告訴你的話?”
賈政道:“了,兒子將琮兒誇得跟朵花一樣。”
“不過,兒子看王爺的模樣,似乎更想見見咱們的寶玉……”
“畢竟寶玉是嫡子,又是銜玉而生……”
他一語未了,賈母已是臉色驟變!
厲聲喝道:
“賈政!”
“你給我聽好了!”
“這輩子都不許寶玉見到北靜王的面!”
賈政懵懂無知,滿臉都是清澈的愚蠢。
傻乎乎問道:“不是讓琮兒去向王爺身邊的海上名士請教學問?”
“這麼好的機會,爲什麼不讓給寶玉?”
“也好跟王爺多親近親近,將來……”
賈母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怒火,一巴掌狠狠抽在賈政臉上!
“冥頑不靈的蠢貨!”
“伱給我滾出去!”
賈政還是平生第一回挨賈母的打,愣了半。
才急急忙忙退出榮慶堂。
回到東跨院裏,賈政捂着火辣辣的臉頰左思右想。
卻想不明白爲什麼一向對他和顏悅色的母親,會親自出手打他……
榮慶堂裏沒有祕密。
不到半個時辰,賈政捱了賈母一巴掌的事就傳進了東院。
書房裏。
賈琮賈赦面面相覷。
賈琮哭笑不得地道:“見過坑爹的,沒有見過上趕着推自己兒子進火坑的!”
“二叔腦子裏是進水了?”
“還是腦子裏長了包?”
賈赦冷笑道:“那可是異姓王爺,在假正經眼裏就是一條金燦燦的大腿!”
“此時不抱,更待何時?”
他跟賈琮待得時間久了,將賈琮話的那些怪詞學了個十足十。
賈琮想了想還是道:“不行,不能讓大臉寶被北靜王作踐。”
“爹,想個法子唄。”
他雖然討厭大臉寶,卻不能眼睜睜看着賈寶玉出事。
賈赦奇道:“琮兒,你不是向來討厭那個鳳話?”
“怎麼還會想着幫他?”
賈琮笑了笑:“討厭歸討厭,幫還是要幫的。”
“見死不救的事,我做不到。”
賈赦摸摸賈琮頭上軟發:“行,爹幫你想個辦法。”
“不過萬一那鳳話是心甘情願,我可管不了。”
賈琮剛想怎麼可能會心甘情願。
卻猛地想起原書中大臉寶跟秦鍾那含含糊糊曖昧不明的關係。
還有互換貼身汗巾子的蔣玉菡。
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賈赦問道:“怎麼了?琮兒你冷?”
賈琮笑了笑:“沒有,坐在炕上怎麼會冷?”
賈赦便沒再多問。
轉開話題道:“是了,明你不去西山莊子罷?”
“等早上練完武后,陪爹去見見你敬大伯父。”
賈琮答應了。
半夜,忽然下起了雪。
飄飄灑灑,將寧榮兩府裝扮的銀裝素裹。
賈琮從東府回來。
馮媽媽就給他換上針線房新送來雪褂子。
賈琮見是一件大紅猩猩氈盤金彩繡石青妝緞沿邊的排穗褂子。
皺皺眉頭。
“馮媽媽,我不喜歡穿紅色的衣服。”
這些大紅衣裳,大臉寶那鳳話最愛穿。
他可不想被人看見一對新年大禮包。
馮媽媽笑着哄他:“嶄新的呢,哥兒就穿一次好不好?”
“原先那件雪褂子短了一些,今兒再可是做來不及了。”
賈琮只是不肯。
馮媽媽拿他沒法子。
只得將他原來那件石青緙絲羽紗雪褂子給他穿上。
剛進書房,纔要問賈赦什麼時候去玄真觀。
賈赦先問道:“這件雪褂子可是短了,我讓針線房不是給你新做了一件?”
“怎麼不穿?”
賈琮這才知道將他打扮成紅包的主意是賈赦想出來的。
拉着賈赦直撒嬌:“爹啊爹啊爹啊!”
“我不想跟大臉寶一樣變個大紅包!”
賈赦噗嗤一笑。
便命貼身丫鬟去私庫裏找出一件雪褂子來。
賈琮一看頓時愣在當場!
“雀金裘!”
賈赦拍拍賈琮的腦袋笑呵呵地道:“眼力不錯啊。”
“這件衣裳還是你老祖母當年給我的。”
“一般人可都認不得這個。”
賈琮心中一個奇異的念頭浮起。
雀金裘出現了,晴雯那個俏婢還會遠嗎?
賈赦道:“想什麼呢?還不穿上試試?”
“要是長了就再換一件。”
賈琮穿上一試,並不甚長。
笑嘻嘻地道:“不換,就算長了些我也讓馮媽媽幫我摺進去!”
萬一這件衣服真的幫他引出來晴雯呢?
大臉寶身邊那羣鶯鶯燕燕裏,只有晴雯對他味口!
“好,不換就不換!”
賈赦拉着賈琮左看右看。
樂得哈哈大笑:“我的兒子就是生得清俊!”
“隨爹!”
“必須隨爹!”
出了黑油大門。
賈赦便命賈安備車,朝城外玄真觀而去。
戚有祿看着賈琮笑道:“這件衣裳三爺穿着可真好看。”
賈赦將下巴一仰:“你賈叔的眼光,當然不錯!”
“下次要是再能碰見,賈叔也幫你弄一件。”
戚有祿笑道:“這個我可不配穿。”
賈赦哈哈笑道:“你是我侄子,有什麼不配的?盡傻話!”
賈琮忽然問道:“爹,你有雀金裘,那鳧靨裘呢?有沒有?”
“當然櫻”
賈赦隨意擺擺了手:“那不過是野鴨子頭上的毛做的,哪有你這件金貴?”
賈琮聽了更是疑惑。
原書裏這兩件衣服可都在賈母處。
難道是後來發生了什麼事,賈母真的動了賈赦的私庫?
良久才笑道:
“爹,等哪你再帶我去私庫裏玩玩唄!”
“我要看看爹還藏着什麼寶貝沒櫻”
賈赦如今對賈琮千依百順,怎麼可能拒絕賈琮的要求。
笑呵呵地道:“行!你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
話間已經到了玄真觀。
玄真觀還是跟當日相見時一樣,清幽寂靜。
只是昨夜一夜大雪。
山門到處白茫茫。
寂寂無人,甚至連半點腳印都沒櫻
一行人“喀嚓”“喀嚓”踩着積雪上山。
叩開賈敬清修院的大門。
幾人在靜室內坐下。
賈赦便問:“敬大哥,我不是早就派人通知過了你?”
“爲什麼珍兒那混球現在還沒去歸還國庫欠銀?”
賈敬將一疊銀票放在賈赦身邊:“早就備好了,只等你來拿。”
“嗯?”
賈赦大爲詫異:“敬大哥爲什麼不讓蓉兒去一趟戶部?”
“還要讓我過來?”
賈敬目光瞬間變得森寒:“我不相信那對逆子孽孫!”
“恩侯,幫我親自送去戶部……”
“還有這次歸還國庫欠銀,你告訴聖上千萬莫要給賈珍賈蓉任何封賞……”
賈赦眉頭大皺。
難道賈珍那混球斷了腿還不消停,又做了什麼好事不成?
賈琮心念一動。
“敬大伯,難道是義勇親王?”
賈敬讚許的看着賈琮,微微頷首:“嗯,還有北靜王。”
“還多虧我那好嬸孃,你那位好祖母幫賈珍牽線搭橋。”
“看來當年教訓是真得不夠慘烈啊……”
“我那好嬸孃怎麼始終看不清楚情勢?”
賈敬的聲音裏倏兒多了幾分沉痛與悲涼……
賈赦臉色陰沉,低聲罵道:
“大明宮裏的老瘋子還能有幾折騰?”
“徒四又是什麼個好玩意?連給九提鞋都不配!”
“都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窗外沙沙落雪聲裏。
只聽賈琮靜靜地道:“第一是因爲站隊久了,投資太多,未免騎虎難下。”
“第二麼,是因爲王子騰回京。”
“覺得義勇親王麾下如今人強馬壯,聲勢大振,可以跟九叔掰掰手腕!”
賈敬不是外人,更對賈赦跟皇室的關係一清二楚。
所以賈琮並沒隱瞞。
“難怪昨日我去賈氏宗祠拿丹書鐵券,遠遠看見蓉兒跟珍大哥哥帶着人,守在祠堂門口。”
“只不過因爲我身邊帶着麒麟衛,他們不敢上前阻攔。”
“如今想來,只怕是蓉兒跟珍大哥哥壓根不想我去救爹……”
賈赦眉頭緊鎖。
“難道老太太跟假正經也是事先知道的?”
賈琮回想賈母昨日阻攔他去賈氏宗祠的神色。
隨即搖搖頭:“這個倒不像。”
“老太太倘若是事先知道,絕不會不帶龍頭柺杖。”
“那可是大明宮裏老瘋子親自賜的,可以跟玉佩一較高下!”
賈琮頓了頓才接着道:
“至於二叔麼,就更不會事先知道。”
“他蠢得清新脫俗,就算是存心僞裝,也瞞不過我的眼睛!”
賈赦長長舒了口氣。
“那還好……”
若是賈母也是事先知道。
非但不告訴他早做準備,還要奪回榮國家主印信跟接管私庫。
那他就要當真好生想想。
是不是等王氏那毒婦滾回王家後,送賈母也進去住上幾了。
如此看來。
賈母與賈政那個假正經跟東府那對混賬父子之間的關係。
也絕非他想象中的那麼密牽
否則。
躺在牀上動彈不得的賈珍跟來紈絝賈蓉收到消息後。
爲什麼不告訴賈母賈政?
這算不算是過河拆橋?
賈敬忽然道:“恩侯,我將四丫頭過繼在你名下罷……”
“來日覆巢之下,安得完卵……”
賈赦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
“敬大哥,你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