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風聲鶴唳驚弦難安
賈琮能夠第一時間發現不對勁。
是因爲他六感敏銳之極。
這茶水裏帶着他剛剛從死士身上發現的毒素氣息。
戚有祿一則是因爲醫術高明。
二來也是因爲他跟鄭多福原本就是西內專業訓練出來的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跟這些死士沒有什麼分別。
除了沒有事敗必死那一條束縛。
賈赦賈敬同時暴怒！
“拿下她！”
賈赦也好，賈敬也好，賈珍也好，都險些喝下那盞茶。
朝黨之爭不是內宅陰私，派出死士殺手，明刀明槍做過一場。
尚且可以理解。
下毒卻算是突破底線。
誰能保證自己府上家風肅正？奴才丫鬟全部忠心耿耿？
此事一出，必將人人自危。
賈赦賈敬話音剛落，兩條精壯大漢從燈影處閃身而出。
反手便將剛剛送茶上來的丫鬟拿下。
那丫鬟嚇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
賈琮道：“不是她，她身上沒有毒素的氣息。”
“人應該還在院子裏！”
賈敬做了個手勢，正堂院外立即被封鎖的嚴嚴實實。
連一隻耗子都休想溜走。
賈琮跟戚有祿鄭多福三人率先走出裏間。
獬豸衛將所有留在正堂院內的丫鬟廝僕役婆子，全部按倒在雪地裏。
賈琮三人上前一個個看去。
此時，滿院黑衣人屍首已被帶走。
院中積雪上的血跡，才被清理了一半，還沒有完全打掃乾淨。
屍首上帶着的毒素氣息在西北風中將及散盡。
賈琮只淡淡掃了那些丫鬟廝僕役婆子一眼。
立時喝道：“是他！”
“有祿哥拿下！”
賈琮指着跪在末尾的一個身材單瘦，面目尋常的雜役。
戚有祿身形展動，出手如風，封住此人穴位。
賈琮道：“拍出他口毒牙，第三顆智齒位置！”
戚有祿依言捏開那雜役嘴巴。
手指輕輕一動，閃着幽光的毒牙瞬間掉落。
賈琮在最開始搜查那條黑衣人屍首的時候。
便已經發覺這些黑衣人都是用舌頭頂開毒牙自殺的。
“搜身！”
戚有祿與鄭多福雙雙出手！
此人帶了一身七零八碎的物件。
不止毒囊，甚至連毒針毒粉等物，一應俱全。
剛剛那盞熱茶裏放得就是毒囊中的藥水。
賈琮道：“福子去水房，將所有沾染這藥水氣息的東西全部銷燬！”
“是！”福子身形展動，朝水房而去。
寧國府正堂布局跟榮禧堂分別不大，他自然知道水房所在。
賈赦早已被賈琮這一連串的操作給驚在當場。
這臭子！
在西山莊子上到底帶着十二律都學了些什麼？
刺客？暗衛？斥候？夜不收？
難怪這臭子明明睡着了，都能聽見麒麟衛的衣袂聲響。
賈敬看着賈琮卻滿是濃濃讚許之色。
比起現在還在躺椅上六神無主，魂不守舍的賈珍。
這年僅九歲的孩子頭角崢嶸，出類拔萃！
恩侯當真生了個妖孽兒子！
難怪他敢自取丹書鐵券上殿救父，面對賈史氏能壓下龍頭柺杖。
更難怪恩侯連西山莊子那種地方都給了他！
只聽賈琮接着問道：“誰認得這個雜役？”
一人聲道：“回琮三爺的話。他叫鄭三，進府總有個兩三年了吧。”
鄭三，當然是個假名。
叫甄三還差不多。
賈琮再問：“那是誰買回來的？”
那人搖搖頭：“誰買回來的不知道，只記得是俞管家帶進來的。”
賈琮對寧國府這邊的人事並不熟悉，於是望向賈敬。
賈敬道：“傳俞祿！”
不多時，俞祿匆匆忙忙趕來。
賈敬笑道：“琮兒，你來問。”
賈琮便問道：“俞管家，這個雜役你怎麼買回來的？”
俞祿看了看那雜役，賠笑道：“回琮三爺，這個雜役是奴才撿回來的。”
“見他做事勤謹，手腳便利，就放進了水房。”
賈琮賈赦賈敬齊齊眉頭微皺。
這俞祿怕也是個腦子不清白的。
一般來這些世家大族，公府侯門，用的大抵都是家生子。
或是從莊子上挑出來，或是在現役家僕兒女中挑選。
就連牙婆子的人都極少，因爲生怕來歷不明。
哪裏有從外面撿回來就用，還放在喫喝飲食之地？
賈琮一連串問道：“俞管家，你是怎麼撿的？”
“從哪裏撿的？什麼時候撿的？”
俞祿就算再腦子不清白，看這排場也知道出了事，戰戰兢兢地道：
“三年前還是兩年前，奴才記不清了。”
“就是破廟旁邊撿來的，記得當時他都快餓死了……”
“奴才看着好歹也是一條命，就撿回來了。”
得，是個好心辦壞事的糊塗蛋。
賈琮揮手讓俞祿先下去。
看着賈赦賈敬問道：“爹，敬大伯父，是伱們用麒麟衛獬豸衛盤問？”
“還是讓有祿哥跟福子盤問？”
賈赦賈敬齊聲笑道：“用琮兒你的人！”
“今的事，全部琮兒來處理！”
他們都想看看，賈琮今夜還能做到什麼地步。
賈琮笑了笑。
“有祿哥，福子，帶他去間空屋子問問。”
“明白。”
鄭多福這個時候當然已經將水房清理乾淨回來。
麒麟衛跟獬豸衛武功雖高，底子還是軍中斥候的路子。
論逼供，自然比不上經過西內專業訓練。
又被賈琮惡補過後世刑偵手段的戚有祿鄭多福。
不多時，戚有祿鄭多福將癱軟成泥的鄭三扔回雪地裏。
向賈琮等人回報。
鄭三原名甄山，金陵人士，是甄家培養出來的專業釘子。
三年前通過俞祿進來寧府，伺機而動。
今次收到上頭命令，他便跟死士一明一暗，雙管齊下。
務必要取賈敬性命。
至於賈赦賈珍，不過是搭頭。
賈琮冷冷一笑：“果然是那妖妃乾的，難怪用下毒這種後宅陰私手段！”
想起這傢伙是三年前進的寧國府。
賈琮連忙道：“爹，回去查查咱們家的人，只怕也櫻”
賈赦道：“敬大哥，這邊你自己查，我回去跟琮兒清理榮國府的人。”
他頓了頓才接着道：“暗衛不用動，我改將他們送回給褚大棒槌就是了。”
“還有，敬大哥記得將戴老狗派進來的那些狗爪子剁掉。”
賈敬點頭笑道：“知道。你們去忙你們的就是。”
次日。
賈赦帶了賈琮。
將榮國府中所有釘子耳目，包括內衛，一處一處全部清理乾淨。
其中戴老狗手下內衛隱匿在東院居多。
大清早便被麒麟衛從牀上揪下來，齊刷刷打斷兩條腿。
賈赦命麒麟衛直接將人送進戴老狗在宮外置辦的私宅。
集體掛在私宅樹上吹白毛風，打鞦韆！
各處釘子耳目又以榮禧堂與榮慶堂兩處最多。
甄家派來的那兩個還是賈母身邊得上話的婆子。
此舉自然引得賈母暴怒！
她不知道賈赦賈琮清掃的是些釘子耳目。
只當是那對混不吝父子，處理完大王氏之後。
就要開始親手對付她身邊的人。
當即將賈赦賈琮叫進榮慶堂罵道：
“老大，賈琮！”
“你們是不是真得要老婆子食不安，睡不穩？！”
“將老婆子也軟禁在榮慶堂？！”
賈赦懶得跟她對嘴對舌。
拍手命人將兩個五花大綁的婆子扔了進來。
賈琮冷笑道：“你們是自己？”
“還是讓爺親手揭了你們這層假皮？！”
兩個婆子看看賈母面色，只當能夠絕處逢生。
“撲通”兩聲。
帶着繩索跪在堂中，朝賈母磕頭不絕。
放聲大哭：“老太太，奴婢們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大老爺跟琮三爺帶着一幫強盜搜了奴婢屋子，還將奴婢綁了起來……”
“要攆出去餓死街頭……”
賈母怒不可遏：“你們聽聽！”
“幹得好事！”
“老婆子還有一口氣呢，你們倒先磋磨起我身邊的人來了！”
賈琮從袖子裏掏出一本冊子甩在兩個婆子臉上！
這一招他是跟賈赦學來的，自覺帥氣無匹。
“自己念念看！”
兩個婆子哭聲立止。
臉色刷得一聲白了，這東西怎麼可能被賈琮搜出來？
賈琮冷冷地道：“這上面詳詳細細記着老太太最愛喫什麼，穿什麼，用什麼。”
“跟二叔私下談了些什麼，又跟北靜王義勇親王門下接觸了些什麼……”
“老太太，可要我念念？！”
賈母目瞪口呆，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身上寒毛一層一層炸開！
賈琮又甩出一個紙包！
“這是一包藥粉，老太太要不要找個人來試試功效？”
“或者就叫這兩婆子自己試試？”
兩個婆子看見那個紙包，便如見了毒蛇猛獸。
被五花大綁的身子，齊齊朝後蠕動。
賈母看着兩個婆子臉色，跟賈琮甩出來的那些東西。
哪裏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一時間癱軟在錦榻上。
渾身哆哆嗦嗦，半日不出話……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
賈赦冷笑道：“這還算是那妖妃捨不得對你下手！”
“不然老太太你有十條命也該去見我父親了吧？”
“呵呵！”
“被手帕交扎釘子的滋味，老太太就自己慢慢享受吧！”
賈赦命人將兩個婆子扔出榮國府。
帶着賈琮拂袖而去！
只留下臉色又青又白，宛若被雷劈過千百回一般的賈母。
幽深陰暗的大明宮後殿。
甄太妃寢宮。
永泰帝徒樘怒視甄太妃。
“甄嫣兒！”
“誰許你派死士去動賈敬？！”
甄太妃掩面嬌泣：“臣妾不過是想替聖人分憂……”
“那賈敬非同可，倘若被皇帝收歸旗下，只怕……”
永泰帝徒樘怒火亂竄，只想動手打人。
賈敬是什麼人難道他還不知道？
要這死女人來多管閒事？！
看在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終是沒捨得下手。
怒氣衝衝大步離去。
當夜。
永泰帝徒樘獨自歇在大明宮正殿暖閣。
連甄太妃去請安都不肯見她。
甄太妃在寢宮內咬牙切齒，一條滿繡妝花手帕絞得稀爛。
她不明白。
爲什麼永泰帝徒樘一旦涉及到先太子義忠親王身邊的人。
就會變得怪異非常。
賈敬如此。
賈赦就更是如此。
就連戴權回報，賈赦明目張膽在自家大門口掛出兩個爵位匾額。
永泰帝徒樘都當做沒聽見沒看見。
一言不發。
西內寧壽宮。
皇太后問道：“赦兒琮兒昨夜沒事吧？”
“賈敬呢？”
戚老總管笑呵呵地道：“都沒事。”
“非但沒事。”
“三爺跟琮兒今早還將榮國府裏藏着的狗崽子都剁了雙腿。”
“齊齊扔進戴老狗在宮外置辦的私宅。”
“只怕如今應該還掛在樹上吹白毛風打鞦韆！”
皇太后仰頭開懷大笑：“赦兒這孩子做出來的事就是合本宮心意！”
“不怪本宮偏疼他！”
“琮兒也是個好孩子，果然隨爹！”
笑了半日。
她才緩緩收住面上笑容。
幽幽地道：“那妖妃只當這些年來已是拿捏穩了他的心性。”
“卻不知道，本宮的烔兒在他心中究竟分量有多重。”
“如今他年事已高，風月之事漸少。”
“想起當年被妖妃挑撥下乾的那些滔蠢事，必定會越來越後悔。”
“呵呵。”
“那妖妃從此日子不會好過。”
“這無情最是帝王家的滋味啊，也改換個人嚐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