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_23
眼見着黃大夫始終沉默着不吱聲,屋內的氣氛越來越凝重,沈姨娘握着自己的手也越來越緊,冬兒終於忍不住了,她嚥了口吐沫,緊張的看着黃大夫,聲音都有些顫抖。
冬兒的這一句話,就像是黑夜忽然閃過的巨雷,一下子就打破了屋內詭異的寂靜。
沈姨娘,田嬤嬤,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黃大夫身上,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裏。
被冬兒的話喚回神來,黃大夫擡頭便發現所有人都瞅着自己,他眉頭稍稍鬆緩了一些,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顯得那麼沉重:
“你們也別太擔心,事情應該沒有想象的那麼糟,現在發現的早,或許……或許還有救……”
本來是想要說些話安慰一下面前這些人,可話說到後面,看着躺在牀上,面色潮紅的孩子,他心裏也有些沒底了,強撐着的語氣更是瞬間就落了回去。
腦子裏面轟隆一聲,沈姨娘腳下一個踉蹌,渾身無力的靠在冬兒身上,她顫抖着雙脣,不敢置信的看着黃大夫,強撐着笑臉說道:
“黃大夫,你這是什麼意思?軒兒不過就是發燒了而已,燒退了不是就該好了嘛,你不是跟我說過,小孩子發燒是很正常的,不會有什麼事的!”
指甲早已深深的陷進了肉裏,一絲絲鮮血染在那早已被攪爛的帕子上,沈姨娘臉上掛着難看的笑容,半點都不願相信自己聽到的。
她眼神滿是期盼的看着黃大夫,只希望這是對方一時口誤說錯了,或者是對方想跟她開個玩笑。
她的軒兒,昨天去主院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的時候也是笑嘿嘿的,他一直都那麼健康,是她見過的體質最好的寶寶了,怎麼可能突然就不行了呢。
不過就是發了次燒而已,小孩子誰還沒生過病啊,大夫總是喜歡這麼大驚小怪,危言聳聽的,她纔不會被這種話給騙到呢。
“是啊,黃大夫,您別嚇我們啊,小少爺到底怎麼了,您說清楚一點啊?”
見黃大夫說話不清不楚的,卻偏偏顯得那麼嚴重,冬兒頓時更急了,小少爺現在可是姨娘的命根子,若是小少爺出了什麼事,那她簡直不敢想。
原本怕影響大夫診治,而退到一旁站着的田嬤嬤,這時候也忍不住圍了過來,她到底是大風大浪經歷的多了,雖然心急倒還能維持住鎮定。
望着眉頭緊鎖,神色不好的黃大夫,她知道小少爺的情況怕是不好,要不然黃大夫也不會像是現在這麼猶豫,這明擺着是怕她們受到什麼打擊,再出點什麼事。
可這個時候,哪裏是想這些的時候,她看着黃大夫的眼睛,認真的說道:
“冬兒說得沒錯,黃大夫,不管小少爺如何,總有辦法的,您還是快點把事情說清楚,需要什麼藥材,我們也好快點準備……”
聽到這話,黃大夫嘆了口氣,臉上原本想要裝出來的輕鬆到底是維持不下去了,雖然很不想說出這樣的事實,但這會也沒有辦法了,他有些苦澀的說道:
“沈姨娘,若是我的判斷沒錯的話,小少爺怕是……怕是得了天花……”
天花,這在古代是屬於一個半無解性質的病,得上了,就只能看命了,命好或許就能活下來。
命不好,那大夫也沒有辦法,而且這種病還有着一定的傳染性。
黃大夫早年在外做遊醫的時候,曾看過太多因得了天花而被拋棄的孩子,不僅僅只是貧窮人家,就連富貴人家也有。
只不過兩者的表現形式不一樣,貧窮人家是直接把孩子給扔了,富貴人家是掏錢把孩子送到外面的院落,找人去照顧,後者自然是要稍稍好一些的。
可不論是哪種,都改變不了孩子被拋棄的事實,本來得了天花的孩子,身體就比較脆弱,很難挺過去。
再加上被拋棄的心理落差,沒有親人在身邊鼓勵照顧,很多孩子就是那麼熬不過去沒的,所以黃大夫纔不想把這話說出來。
雖然這樣的事情,他見得多了,但不代表他的心就麻木了,這樣的悲劇他真的不想再見一次,也不想去考驗這些做父母的親情人性。
別說什麼林子軒是林家唯一的孩子,他所想的那些都不會發生。
行醫這麼多年,他甚至見過唯一的嫡子獨子,因爲得了天花都被做父母的給扔到了莊園內自生自滅,更何況林子軒不過是庶子。
與自己的性命相比,那所謂的親情能算得了什麼,孩子總是可以再生的,命卻只有一條,哪怕其實傳染的可能性並不大,也沒有人願意冒這個風險。
當然,有這般冷血無情的,也有爲了救孩子什麼都不顧的,只是那樣的比例實在是太少了,黃大夫雖然在林府已經待了很多年,但也無法保障林如海和沈姨娘會是哪種。
本來纔剛剛兩歲多的孩子,想要挺過天花就很難,若是親人不在身邊,甚至連環境都是陌生的,那真就是沒有一點希望了。
自林子軒出生起,黃大夫就不時的過來把脈,對這個長得可愛,性格也很活潑討喜的孩子,他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他是真的不願意看到這個孩子,因爲得了天花的緣故,甚至可能連最後的時刻都沒有親人在身邊。
可沈姨娘她們都問道這個地步了,他也沒有辦法不說了,更何況,天花是有傳染性的,接觸病人的都必須做一定的預防措施,到時候也是瞞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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