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母病兒悲強歡顏
林黛玉一臉不服：“娘你瞧瞧他，真是敢說，也不怕閃了舌頭，哼。”
衆人皆是笑做一團，賈敏也是止不住的開懷，但笑着笑着就咳了起來，蒼白虛弱的臉頰咳的泛起紅暈，瘦弱的胸腔都在顫動，衆人立刻止了笑聲。
兄妹二人皆是神色一肅，林黛玉連忙圍了上來，幫母親順着背，小丫鬟馬上遞過來溫度適宜的茶水，林祈安接過，待母親緩了緩喂她喝了幾口。
見母親喝完茶水，二人立刻隱去哀傷神色，換上笑容。
“定是你大言不慚才氣着孃親了，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林祈安配合着立刻認錯，打趣自己一番，室內又傳來陣陣笑聲。
王媽媽和劉媽媽早已背過身去悄悄拭淚了。
大夫說，賈敏的身子沒有幾日壽數了，明日的中秋怕是林家最後一個團圓日了。
爲了隱瞞賈敏病情，全府上下都佯裝喜色，這纔回到姑蘇祖宅，打算今年好好佈置一番，過個熱鬧的中秋團圓夜。
消息半月前已經傳去京城賈府了，怕是這幾日就要收到了。
母子三人調笑間定了明日宴飲章程，林黛玉說，要做‘飛花令’，中秋佳節自然以‘月’爲令。
賈敏含着笑意連連點頭，林祈安立刻拱手謝妹妹放水，他作詩上欠缺靈氣，在這個家裏向來上不如父母下不如妹妹。
如若是要射覆或連詩，每每輪到他都得抓耳撓腮才擠出點能看的。
只用前人古詩來拼個詩詞存匯量的話，自然不在話下。何況，月亮一直是古今文人墨客筆下永恆的主題。
林黛玉卻笑言：“可不要高興的太早，只限一令豈不無趣，自然還有別的限令明日揭曉，省的某些人今晚連夜翻書。”
惹得林祈安只能笑言說要比投壺，也算扳回一局，賈敏依然笑着點頭。
二人又聯手央着母親也出個主意，賈敏思索了下，似是想到什麼好笑的，眸中漾出少女般的神色：“那一人講一個笑話如何？”
說罷母子三人都笑了起來，房內衆僕人也都笑出聲來，無他，我們的探花郎林大人要爲難嘍。
見賈敏有些累了，二人扶着她躺下，便行禮退出門外，轉身之際面上的笑容瞬間拭去，林黛玉立刻落下淚來低着頭匆忙出了門。
門外秋風帶着絲絲涼意瞬時裹挾二人，林祈安趕忙追上林黛玉，幫她披上大氅，林黛玉背對着他肩膀輕顫，倔強的不願回頭。
所以那雙早已被淚痕模糊的雙眼沒有看到父親一直站在門口，不知站了多久。
一雙大手輕輕放在她肩上安撫着，林黛玉強忍着聲音不願被母親聽見，帶着倔強的小臉轉過來揮開了那雙手，似要由着性子發泄一番。
待透過朦朧的淚水，視線落在墨藍色袍子上，下意識擡頭，發現竟是父親，又連忙低下頭去眼淚卻落的更兇了。
一向嚴肅刻板的父親，輕輕攬過女兒，安撫着。
林黛玉愣了一下，便輕靠在父親胸膛極力壓抑着小聲嗚咽了起來。
父親一向最重規矩，她已經忘了多久沒被父親抱過了，現如今已經八歲了，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時時和哥哥扭打成一片，嚷嚷着要和哥哥一起睡。
林祈安看着父女二人，側過身去，面容還稚嫩的臉上盛滿違和的怒氣。
這種看着親人生命一點點逝去的無力感讓他討厭，讓他痛苦。已經嘗試了各種辦法了，請了無數名醫。
深知這個世界帶着玄幻色彩，又去四處打聽三歲時要度黛玉出家的那位賴頭和尚，也了無音訊。
還有那該死的，日日夜夜但凡探查總在他識海里安靜流淌的泉眼。
到底什麼纔是契機？爲什麼給了他一個能看到卻用不了的希望！林祈安緊緊攥着手心，氣到發抖。
林如海另一隻手放在兒子腦袋上，輕輕的撫摸，也將他一把攬進胸膛。
院中夜色融融，明日才滿月的月亮雖還缺了一塊，卻依舊明亮，努力着將皎潔的月光灑向這座小院。
後院中零零散散的一衆丫鬟和婆子都各自垂着頭，院內寂靜無聲，只有父子二人耳中盈滿林黛玉努力隱忍着的抽泣聲。
片刻之後，林黛玉止住眼淚退後一步，但仍然不肯擡頭，沉默着俯身行了一禮後，向自己的房間走去，躲在一旁的小丫鬟們立刻跟了上去。
林祈安也向父親道了聲安就回了前院，本來兄妹二人一直住在後院，房舍相鄰，自七歲起，他就被父親吩咐搬去前院了，妹妹當時還生了他好幾天氣。
看着一雙懂事的兒女離開，林如海仰頭看着月色，調整好情緒才緩步邁進房內，獨留月色洋洋灑灑的鋪滿這孤寂的院落。
次日一大早，林府衆人都忙碌了起來，林黛玉也少見的早早起來開始四下吩咐。
從小林祈安就念叨要喫好睡好身子才能康健，所以全府上下從來都是縱着黛玉的，讓她每日睡夠不拘什麼時辰。
無論何時睡醒，都有每日變着花樣兒，熱騰騰的早餐及時送來。
自母親病重後，林黛玉就一直跟劉媽媽學着掌家，但林祈安不願她操勞，遇到大事兒婆子們都悄悄去找府裏的哥兒。
當然這些林黛玉並不知情，在林祈安看來，妹妹才八歲，等大一些學也不遲。
不過林黛玉雖一直體弱，如今也只有換季時纔會喝上幾場苦藥湯子。
然今日這場團圓夜宴，林黛玉主動提出要親自操辦，衆人知她心思，便全權交於她打理。
此時府裏上下有條不紊的忙碌着，主院中已設好香案蒲團，只待晚上擺放月餅、水果等各色貢品。
林黛玉仰頭看了看天色，今日天公作美，秋高氣爽只有偶爾飄來一陣陣微風，逐放下些心來去往西院。
一座姑蘇城，半部江南詩。
林家的宅邸雖不如北方京都大族氣派宏偉，卻處處充滿江南小意。
園林內外佈局精巧，見微知著，無不透露着百年世家底蘊，以及女主人的賢惠端雅。
東院翠竹成林，竹影搖曳，最是清幽恬靜，設有書房及父親會客的亭臺房舍。
西苑池塘幽深，假山峯巒疊嶂坐落有秩，亭臺水榭立於池中，最是適合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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