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碼頭候人遭怠慢
言罷，賀伯擡手抹了抹眼角，目光慈愛地在林祈安臉上打量，滿是歡喜之色，又接着說道：“府裏上下皆已打點妥當，就等着小主子們入住了。”
林祈安扶着老人家，恭敬回道：“有勞賀伯費心了。只是我與妹妹此番遵父親之命，需先去賈府住些時日，待安置妥當，再回咱自家府上看看。”
賀伯聽聞此言，臉上的笑容瞬間黯淡了幾分，露出些許失望之色，然而，仍懇切地再三表明忠心與期盼。
主僕二人寒暄之間，賀伯的孫子已然機靈地帶着十來個精壯漢子跑去幫忙搬運行李，手腳麻利，一看便是個伶俐能幹之人。
此時，長庚匆匆從岸邊折返，跑至林祈安身邊低聲稟報：“公子，國公府派了轎子在碼頭邊候着，只是……”他微微皺眉，神色有些不悅，擡手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林祈安心領神會，轉身進入船艙，與妹妹細細交代了幾句，又命長庚和長生在艙外守着。這才下船去查看行李是否裝載穩妥，打算一切就緒後再讓妹妹下船。
待他走近，只見僅有幾個婆子、兩架轎子、八個擡轎小廝、一輛馬車以及兩輛拉貨的馬車停在那裏，林祈安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兩日之前，他便派了快船送信至賈府，不僅告知了靠岸的時間，還委婉提及行李衆多之事，總不好將具體數量寫明，免得被人誤以爲是在炫耀。
如今已然到了京城，還是在賈家的地界上，非但沒有一個主子前來相迎，就連裝運行李的車馬都未備足，這實在是讓人心生不快，也不知這趟接人的差事究竟是何人在背後指使。
一旁的賀伯見此情形，亦是黑了臉，全然不顧賈府衆人那尷尬窘迫的模樣，大聲說道：“少爺，車馬之事老奴早已備齊。依我看，不妨先回咱自家府上，整頓一番後再去外祖家拜訪，如此，也不失了禮數。”
林祈安自然明白賀伯的心意，曉得他是被賈府的這番做派給氣着了。
但當今以孝道治天下，神京城中，可以傳出賈府怠慢外孫。但絕對不能傳出，林家不敬外祖家。
於是，林祈安先假意順着賀伯的話應承下來。
那婆子見狀，急忙上前阻攔，她們此番是奉了主子之命來接人的，若是人沒接到，回去必定會受到責罰。
故而連聲祈求道：“表公子，府裏實在不知您帶了如此多的行李啊！已經差遣小廝騎馬回去喚人了，還望您能再多等等。”
林祈安嘴角上揚，扯出一抹笑容，絲毫不在意此刻碼頭人來人往，有不少人正好奇地朝着這邊張望。他提高了音量說道：“哦？我兩日之前便親自寫了信送至府上，莫不是這信在途中出了什麼意外？”
那婆子聽聞此言，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愈發覺得羞愧難當，只能不停地致歉央求。
而賈家其餘的僕人，望着碼頭邊那堆積如山的四十幾口大箱子，早已驚得目瞪口呆，他們委實未曾料到，一位四品小官的家眷出行，竟有這般大的排場。
林祈安對那婆子無意義的道歉之語仿若未聞，轉身對林伯說道：“想來舅舅公務繁忙，許是顧不上我們這些小輩了。賀伯，您先帶着這些行李送回咱們府上吧。我與妹妹先去拜見外祖母，隨後便回林府。”
此時的碼頭熱鬧非凡，衆人的目光皆被這邊的情形吸引過來，那幾十口大箱子和三艘大船着實顯眼，很難不引人矚目。
賈家的小廝聽聞此言，急忙上前拉扯正準備搬運行李的賀伯，又向林祈安央求道：“表少爺，再等等吧，馬上就會有車馬來了，想來是那傳話的小廝沒說清楚。”
賀伯擡眼瞧了瞧小公子的眼神，便停下了邁向箱子的腳步。
“既如此，那我們便先回船上等着吧。這些箱子擺在這兒，也妨礙他人行走。先將一些不常用的物件帶回林府。”林祈安言罷，轉身便走，賀伯趕忙派了孫子和小廝去擡箱子，帶着怒氣跟這小主子上了船。
實則，這些物件本就已區分好，一些暫不用的裝飾擺件之類，打算直接送回自家府中，此番不過是氣不過賈家做爲罷了。
黛玉在船艙內，透過窗戶遠遠地望着岸邊的情形，雖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但將那一地堆積的箱籠看得真切。心中知曉怕是車馬未備齊，不禁泛起一絲擔憂與忐忑。
賀伯如今也60多了，又是長輩，林祈安就與林黛玉說了一聲，帶賀伯一同進船艙休息。
賀伯看到小姐又是連忙磕頭，二人自是不敢受禮，熱絡的拉他坐下。
林祈安面帶微笑，溫言說道：“父親在老家時常提起您，言及多虧您照料着京裏的宅子，他方能安心。”
“哥兒莫要這般客氣，這本就是老奴分內之事。當年，老奴原是想跟着老爺太太一同去姑蘇的，是老爺體恤我兒子在京城安了家，這才施恩留我一家看守宅子。”賀伯本就面容和善，此刻說着，眼眶又紅了起來，“這宅子已有十餘年未有主子居住，家裏人都時常唸叨着主子們呢。”
林祈安與林黛玉聽聞此言，心中亦有所感，此刻才真切地感受到，在這京城之中，他們亦是有根有底、有家可歸之人。
這會兒，碼頭之上人聲鼎沸，消息不脛而走，林祈安心中暗自想着，倒真有些期待賈家人得知後，會是怎樣的一副神情。
衆人皆不知曉的是，因林如海此前的上書陳情，聖上亦有所關注，特安排了人留意這對老臣子女的行程。
此刻，早有人準備將碼頭的這一幕情形傳至聖上耳中。
林祈安見賀伯的孫子賀順機靈聰慧，便悄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賀順聽後，臉上滿是欣喜之色，連連點頭。
想來，明日京城的大街小巷，便會傳遍賈府不歡迎林家兩個外孫的傳聞了。
林府的幾個下人，看着自家小主子這排場，這氣度，紛紛自豪不已，擡箱子的時候也都沒給賈府好臉色。
賈府幾個婆子在旁邊戰戰兢兢，只能看着一大半箱子被擡走。
不管外面的魚龍混雜，林祈安熟練的安撫妹妹。
林黛玉本來就屬於高敏感人羣，林祈安就怕妹妹認爲賈家不喜自己，從而陷入無端的內耗之中。
“哥哥，母親常說外祖家與別家不同，我瞧着接我們的幾個婆子，一路上穿戴喫用都是講究。”林黛玉忐忑的繞着手裏的帕子，輕聲說道。
林祈安微笑着，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言道：“國公府自是與普通官員府邸不同，不過那畢竟是母親從小長大的地方，你難道就不想去看一看嗎？”
林黛玉聽了哥哥的話，果然放下了些許愁緒，眼中流露出一絲期待之色。
林祈安不願在妹妹面前過多談論外祖府上的是非，只想慢慢引導妹妹，讓她日後自己去分辨其中的善惡美醜。
兩刻鐘後，長庚在船艙外喚道，說箱子也都已裝載妥當。
林祈安微微點頭，示意妹妹戴上帷帽，而後小心翼翼地扶着妹妹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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