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梨香院內憂思長
就是二太太當年管家時，碰上這種事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些暗地裏的陰私，府裏衆人向來心照不宣的瞞着老祖宗，沒人敢到她跟前吐露半分。
“哼！是送去林家那幾個。我好心派去玉兒身邊幫襯她，不想竟反過來打我的臉！我已讓人把他們全拉去發賣了。”
得知是送去林府那幾個，王熙鳳大鬆了口氣，忙賠笑道勸慰道：“這幾個沒規矩的東西，平日裏在府裏倒是不敢太過放肆，定是見我那妹妹年輕性子好，便起了歹心，竟敢爬到主子頭上去了。發買了倒也乾淨，省的留在府裏惹是生非。”
說罷，她微微擡頭，眼中滿是愧疚：“都是孫媳管教不利，老祖宗寬宏大量，您可別氣壞了身子，我瞧林姑娘是個孝順的，定不會因着幾個奴才和咱們生了嫌隙。”
賈母神色稍緩，嘆了口氣說：“玉兒向來懂事，你明兒派人去好好安撫她一番，既郡主也回府了，再問問她幾時回來，就說老婆子我想着她呢。往後就算與郡主相約，咱們榮國府的花園難道不比她那小院氣派？”
王熙鳳只能連連稱是，又勸着賈母早些休息，這才退下。
離去時，額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心中發愁，賈家如今這樣子，該如何整治纔好？要知道，賈母可是最容不下這些事的。
賈母當年也是從孫媳婦兒一步步熬過來的，管家手段那叫一個利落，便是十個王熙鳳也比不上的，那時候府裏上下哪裏出過這樣的刁奴？
只因，賈府這種世家大族規矩大，寡婦奶奶是不能管事的，只能清淨守節。
在這府裏，賈母如今就像個吉祥物似得被供着，只要她老人家還在，門口那一品國公府的牌匾就能穩穩當當掛着。京城裏的各家勳貴，也都得因着賈老太太的面子上，對賈家禮敬三分。
說起賈府奴僕夜間喫酒賭錢之事，這可算是多年曆史遺留問題了。
之前王夫人把持着管家權的時候，榮國府內，衆人皆道二太太一副菩薩心腸，素日裏慈眉善目，對下人們也多有寬厚之舉。
王夫人爲了這個賢名，將賈府那些惡奴縱容的愈發猖狂。
後來，管家權到了侄女兒王熙鳳手裏，就更是方便她不動聲色地在背後把控家族大權了。
王熙鳳呢，精明能幹、要強逞能，殺伐決斷間盡顯威嚴，是個風風火火受不得一點激將挑撥的人物。
但凡遇着點棘手難處理的，王夫人三兩句就激的王熙鳳替她衝鋒陷陣，事後還要溫言勸解打壓王熙鳳一番，可謂是好人全給她做了，鍋全讓王熙鳳背了。
那些奴僕私底下誰不罵王熙鳳兩句？都說她心狠手辣、嘴甜心苦、‘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府裏除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哪個不怕她、恨她？
如今因着林祈安的出現，讓王熙鳳看到了王夫人僞善的一面，這才使她稍微看明白了一些事情，心中不免對未來的管家之路，多了幾分憂慮與思索。
……
梨香院深處，暮色如墨，悄然浸透了雕花窗櫺，屋內燭火搖曳，光影在牆壁上不安地跳動。
薛姨媽坐在黃花梨木椅上，身姿微微前傾，滿臉關切：“寶丫頭，你倒是仔細說說，今兒在林府都見着些什麼？郡主可還和善？”
薛寶釵神色懨懨，她實在不願讓母親徒增煩惱，只能強打精神，嘴角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意，隨口應付：“都好着呢，郡主是個和氣人，林府的姐妹們也都周到，就是一場尋常宴會罷了。”
說着，她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試圖掩飾眼底的憂慮。
自父親走後不到一年，薛家便如大廈將傾，風雨飄搖。
那些曾經支撐着家族榮耀的商鋪，接連出了各種問題，幾乎家家報虧，戶戶有災。
哥哥薛蟠整日遊手好閒，鬥雞走馬，哪裏懂得半點經營之道。
母親這才帶着他們投靠榮國府這棵大樹，也多虧了國府的威勢，那些心懷不軌、妄圖欺主的掌櫃們才稍稍消停了些。
如今，薛蟠又因一時衝動闖下大禍，爲了平息事端，薛家賠進去了幾輩子積攢的家產。
沒了豐厚的銀子孝敬王夫人，她們在榮國府的安穩日子，還能持續多久？
回想起今日在林府的所見所聞，那府宅雖規模不算宏大，卻處處透着精緻與講究。
每一處雕花窗櫺的雕琢，都像是精心繪製的工筆畫。廳內瀰漫的香氣，清幽淡雅，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絕非俗氣的花香或普通的焚香可比，絲絲縷縷鑽進心脾。
就連桌上擺放的糕點和酒水，皆是她從未見過的稀罕物。
想到這兒，薛寶釵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性地對母親開口：“媽，咱們在京中的宅子，也該收拾收拾了吧。”
薛姨媽聞言，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驚訝，疑惑道：“你這是說什麼胡話？你哥哥如今又不在京中，咱們孤兒寡母的，搬出去如何能行？”
薛寶釵當然深知自家處境，卻還是鼓起勇氣道：“那也不能一直住在別人家。”
薛姨媽拉過女兒的手，輕輕拍了拍，勸慰到：“什麼別人家，你姨媽可拿了我們家不少好處，好些都送去給你宮裏的元春姐姐了。再說了，等寶玉再長大些，咱們就是實打實的自家人了。”
見女兒神色憂慮，她又耐心勸道：“你放心，你的嫁妝媽都留着呢，不在賬面的私房也都悄悄送去你姨媽處了，雖現在只剩下一些京中的鋪子，但你哥哥如今也有了俸祿，你舅舅雖不在京城，但如今已至二品，也讓人去信去照拂着你哥哥，咱們總會好起來的。”
薛寶釵靜靜聽着，心中卻五味雜陳。
細問之下，才得知母親竟私下裏給了王夫人那麼多好處，她不禁暗自思忖，這些付出真的能換來她們在榮國府長久的安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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