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歲寒時節訪恩師
畢竟奶孃與尋常丫鬟婆子不同，要尋得合適的、靠得住的，確實頗費功夫。
林家的奶孃，向來沒什麼長久的存在感。孩子一斷奶，便會得到豐厚酬謝，而後被送回自家。
只因林祈安帶着前世記憶，自是難以與奶孃親近，黛玉也受他影響。兄妹二人皆是在賈敏及府中幾個婆子丫鬟的悉心照料下成長。
賈敏千難萬險才得了這雙兒女，自然盼着孩子能與自己親暱。
不像那賈府，奶過公子、姑娘的奶孃，往後在府裏便如同半個主子，走路都帶風。
“欸。”劉媽媽應下後，略一躊躇，還是沒忍住勸道，“哥兒，老爺心裏最惦記的還是您和姐兒，平日裏也甚少踏足後院。剛得知付姨娘有孕時，老爺也是顧慮着你們的心思，纔想着等您回來，當面告知。”
劉媽媽雖是個強勢、爽利性子，可到底是女子，心思細膩。
林祈安微微點頭，垂眸斂神，他對賈敏自是有深厚感情的。剛知曉消息時，心裏難免不是滋味，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不知自己何時會結束這場“奇遇”，等黛玉覓得歸宿，自己會不會像空間突然出現獎勵那般，驟然消失？
又或是遭遇離奇變故？
這般想着，那心頭涌起的一絲落寞，轉瞬便被別樣的期許所取代。他盼着有了弟弟後，父親老有所依，妹妹出閣後，也依舊有孃家作爲堅實依靠。
況且，即便他能在此間度過一生，可在這等級森嚴、男女有別的時代，婚姻與子嗣，對心懷異世牽絆的他而言，是難以承受之重。
林祈安收斂情緒，展顏笑道：“我都知曉，只是父親對付姨娘……”他本想問父親對付姨娘這個即將爲他誕下子嗣的妾室是何態度，可又想到孩子尚未落地，劉媽媽想來也未必清楚，便轉口道，“無妨了，林家子嗣向來單薄，還得勞您多費心，小心看顧。”
劉媽媽深知自家老爺向來不善言辭寬慰，也不知道昨夜二人怎麼說的，她生怕父子之間生了嫌隙。即便自家公子豁達，可在她看來，天下又有哪個孩子能毫無芥蒂地接受庶弟庶妹的到來呢？
於是，她還是直言道：“您也清楚，到了年底，衙門裏政務最爲繁忙，老爺這月整日都歇在衙門後院。昨兒您回來，這纔回府。付姨娘也是難得見着老爺，昨日才巴巴地趕了過去。”
聽到這些，林祈安心裏確實寬慰不少，於是也笑着道：“嗯，我知道了，您去忙吧。”
待劉媽媽悄然退下，房門緩緩闔上，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聲。林祈安尋了個舒適的姿勢，慵懶地歪在榻上，目光遊移至牆角，整理着紛雜的思緒。
人往高處走，付姨娘如今有了身孕，有了依仗，難免心思浮動。
但以林祈安對林如海的瞭解，父親斷不會因爲一個姨娘生了庶子，便讓她成爲自己嫡子和嫡女的繼母，畢竟這身份實在不夠格。
若付姨娘能認清這一點，林祈安也不會做出讓人家母子分離之事。
只是孩子的教養，絕不能任由一個姨娘隨意插手。這個庶弟，也不求他有多大的出息，只望他能以家族爲重。
……
次日，林祈安頭戴玄色貂皮風帽，身上一襲寶藍錦緞大氅，內裏是細密的羊羔絨，脖子上還圍着一條內里加絨的織金錦圍巾。腰間一條鎢金鑲玉腰帶，腳蹬厚底鹿皮靴……
劉媽媽事無鉅細的聲聲叮囑，化作他身上這一件件衣物，活脫脫一隻移動的千層酥。
“好看。”劉媽媽的評價簡潔明瞭，“這哪裏多了？外頭那風跟長了眼睛似的，專往領口、袖口鑽，凍病了可怎麼好。”
林祈安只能笑着點頭，劉媽媽向來強勢，他可不敢不從，要不少不了又是一陣嘮叨。
趁着年節假期，周夫子想必賦閒在家，他打算前去拜訪，順便送上些節禮。
林祈安剛下馬車，就見一個人影風風火火地朝他衝來：“林祈安，好久不見！”
林祈安眨眨眼，有些難以置信眼前之人是孫宸祺。去年和對方見面時，對方還是個矮胖墩。這會兒一看，就像那雨後春筍，從橫向發展變成了縱向生長，不過依舊胖乎乎的。
就是這性子看着沒變，依然活潑的過了頭，跑過來的時候一臉的熱絡。
“聽周夫子說，你剛從京城回來？”孫宸祺格外興奮，一連串的問道，“京城好玩嗎？有沒有人欺負你？”
林祈安看着他傻乎乎那樣，忍不住就勾起脣角：“大冷天的，怎麼不進去，在門口等我？”
孫宸祺連忙搖頭：“我哥今年在外巡視鋪子，還沒回來，讓我給周夫子送節禮呢，我已經送過了，你自己進去吧。”
林祈安瞬間瞭然，這孩子肯定是怕被周夫子考校功課，放下節禮就要找理由開溜，一點都沒長進。
“那你先回吧，改日我去找你。”
孫宸祺笑嘻嘻的：“行，一定要來找我啊，祝你好運。”
臨走時還拍了拍林祈安的肩膀，一臉的同情與佩服，畢竟在他心裏，林祈安是那種時不時被周夫子單獨叫去罰抄的問題學生。
在學堂時，也不愛說話，還得他時不時陪着解悶，不然得枯燥死。
如今的孫宸祺，早忘了當日因着乳酪酥捱打的事，他單方面篤定，林祈安除了他一個朋友都沒有，在京城肯定是被欺負的，得好好陪陪他。
周夫子如今不過而立之年，精神矍鑠，只是天冷時腿疾容易發作。此刻他坐在茶座對面，旁邊小火爐燒得正旺，腿上蓋着厚厚的毯子。當夫子的，總有些職業病，林祈安問候了他的身體，他總能順勢將話題轉到了林祈安的學業上。
林祈安只得事無鉅細地講述自己在國子監的所學，再三保證絕沒有虛度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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