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茶舍雅聚菊花吟3
“那可不成,郡主上次所作的那首《柳絮・逸緻》,寫得肆意灑脫,遣詞用句皆是妙處。當時,我們一院子姑娘都被比下去了。”
林黛玉笑意盈盈,話語裏滿是誠摯熱烈的讚美,一雙含露目亮晶晶的,滿是真誠。
她雖偶爾言辭尖俏,可面對真心喜歡之人,向來不吝惜溢美之詞。
妙玉輕拂衣袖,悠悠說道:“詩乃心聲,情之所至,佳作自成。”
說罷,幾人相視一笑,便由小丫頭擺放好筆墨紙硯,各自凝神靜思,構思起佳句來。
靈萱郡主的詩,字裏行間都透露着灑脫不羈,猶如她平日爽朗的性子。
特別是那句“策馬尋菊秋野闊,長歌嘯處意飛揚”,全無尋常閨閣女子的婉約柔媚,盡是豪邁大氣之情,仿若一位仗劍天涯的俠女,在秋日曠野中肆意馳騁。
連一向清冷孤傲、鮮少誇讚他人的妙玉,也不禁微微側目,對她這般別具一格的心性讚了幾句。
黛玉的詩,自是別具一格。
她常惜花草樹木、風霜雨露等自然之物,那句“菊叢戲蝶笑聲脆,巧賦新詩韻滿廊”,將此刻她心中的活力與靈動展現得淋漓盡致。
妙玉卻並未執筆,只言今日出了彩頭,再與衆位爭搶失了公允,只做品鑑點評。
片刻後,掌櫃的命小廝將衆位公子的詩稿呈了上來。
三位姑娘圍坐在書案前,互相傳閱,看得入神。
靈萱郡主纖手輕翻,忽然拿起一篇詩稿,不禁輕咦了一聲,說道:“怪道,這張詩稿怎的只有半首?”
妙玉身後的小丫鬟見狀,忙上前福了一福,回道:“回郡主的話,掌櫃的剛傳話過來,說這位公子靈感忽斷,苦思半晌,也難以續上後半部分,便想看看有無高人能幫襯着續寫完整呢。”
妙玉輕抿香茗,瞥了那詩稿一眼,未置一詞。
林黛玉則好奇的湊近靈萱郡主,就着她的手,細細看去。
並無署名。
之後,她緩緩說道:“這前半闕倒是頗有韻味,只是沒有收尾,意境尚未完全鋪開,實在有些可惜。”
妙玉笑道:“難得你竟這般贊他,不如補全了這半首?”
“等一下。”靈萱郡主出言阻止,轉而向身後小丫鬟問道,“這是誰寫的?可是下面那個穿紅衣服的公子?”
這話自然是指賈寶玉,她心中存疑,就怕賈寶玉還不死心,想着法子要會會這茶舍背後之人。
那小丫鬟回道:“掌櫃說,這半闕詩出自一位在包間中的公子,並未露面。”
原來,當初建造這處閣樓時,爲求隱蔽,與院中二樓包間相隔較遠,且有樹木山石遮擋,三人在此處恰好看不到那邊的情形。
靈萱郡主在窗邊張望了一下,略顯失望,將詩稿遞給黛玉,說道:“既入了妹妹的眼,那你就替他收尾好了。”
只見那半闕詩寫道:“霜風初起菊香濃,翠葉扶花意萬重。瘦影臨秋添韻致,獨留雅意待誰逢。”
字跡灑脫,細看那筆鋒走勢,轉折處果敢幹脆,應是一位爽朗隨性的年輕人。
林黛玉饒有興致地凝視詩稿,右手下意識地輕觸鬢角髮絲,眼中滿是專注。
少傾,她令取一紙,隨着筆鋒遊走,後半闕一氣呵成,躍然紙上:
“素毫奮舉書宏略,赤膽披星繪錦虹。異日揚鞭凌浩宇,笑觀秋菊傲霜中。”
在這茶舍中,衆人皆絞盡腦汁,力求詩作技壓羣雄,關於菊花的主題自來金句頻出。
三人商議下,最終還是在送來的詩稿中挑出了魁首。
林黛玉續寫的那半首詩,被金流謄抄後,一起送了下去,也並未署名。
靈萱郡主抱怨道:“我也就罷了,本就不愛那些花兒草兒,輸得心服口服。可你們兩個,一個不動筆,一個略顯敷衍,好沒意思。”
黛玉輕笑道:“今兒一大早,你便與我置氣,我哪兒有心思作詩啊。”
她本就不是爭強好勝之人,於她而言,詩是情感的寄託,而非攀比的工具。
原書中,寄人籬下的處境讓她心思敏感,傷春悲秋成了常態。花開花落、雁去雁回,都能勾起她內心深處的哀愁,詩作也多是愁緒的宣泄。
但如今不同,經歷種種,她的心境愈發開闊。
不再整日困於那些瑣碎的情思與自憐之中,她的眼中開始有了生活裏更多美好的事物。
這並非是她才情減退,而是她更加遵從內心,不再被無端的情緒左右,以一種更加灑脫、隨性的態度面對生活與詩。
縱觀古今,那些流傳千古、直抵人心的詩作,似乎大多裹挾着傷感的情緒。
可對如今的黛玉來說,生活已不再只有陰霾,那些積極明快的情緒同樣值得珍視,即便寫不出直擊心靈的佳作,也無妨,遵從內心,纔是她的詩之道。
所以也不怪靈萱郡主說,黛玉今日所作,略顯敷衍。
賈寶玉今日確實也出了妙句,只是,直接被靈萱郡主挑了出來,扔去了一邊。
這會兒靈萱郡主新鮮感也過了,便不再關注樓下的熱鬧,只吩咐了身邊的丫鬟,留意那半闕詩是誰來認領的。
結果,最後來拿走的是一個小廝,這倒是讓她更加失望了。
二樓包間裏,那人看到詩詞,微微勾起脣角,正是那日和賈寶玉辯了幾句的公子。
他輕聲吟誦:“素毫奮舉書宏略,赤膽披星繪錦虹。異日揚鞭凌浩宇,笑觀秋菊傲霜中。”
此詩與當日所作風格大相徑庭,看來,人家確實不願意暴露身份。
至於這字……
雖端正秀麗,不過一看就是經他人之手謄抄過的,與當日那聯試的字跡並不出自一人手筆。
隨後,他無奈一笑,將詩稿收了起來。
他當然也好奇這茶舍如此巧思,背後之人到底是誰,但人家不願暴露,豈能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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