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寒蜈祈安議住行
林祈安邁出府門，道別轉身後，長舒一口氣。
送走林祈安的黎韞，在府門關上後，也長舒一口氣。
他也不過年少，與林祈安討論文章時，看似風輕雲淡，實則內心也在暗暗較勁。
黎韞自幼便聰慧絕倫，啓蒙識字，過目不忘，家中藏書轉瞬便已爛熟於心。
五歲時，便能在衆人前流利背誦《詩經》，聲情並茂，對詩意的理解常令長輩驚歎。七歲揮筆成詩，雖筆觸稚嫩，卻靈韻獨具，才情初顯。
十二歲參加院試，點爲秀才，成爲徽州最年輕的秀才，風頭無兩。
十四歲參加鄉試，考場中他胸有成竹，所作文章立意高遠、辭藻華美，一舉高中舉人，再度震動徽州，堪稱少年天才。
本可繼續在自家書院潛心修學，但父親怕他年少成名，滋生驕矜之氣，便將他送來京城，去見識神京城的廣闊天地。
其實，他心下明白，師兄的信中也只隨口提了提，讓他挫挫林祈安的銳氣。
何嘗不是警醒他自己。
但，黎韞與林齊安，於讀書一途，行徑迥異。
黎韞仿若遺世獨立的謫仙，文字於他而言，是山間的潺潺流泉，是天際的悠悠雲霞。每當翻開書卷，便似踏入了縹緲的靈境，與古今文人雅士心神交融。
他於墨香間探尋靈犀，欲在文學之境開宗立派，留千古清名。
林祈安則不然，案牘間堆滿科考之書，科舉乃其青雲之梯。他懸樑刺股，只爲蟾宮折桂。讀書於他，是博取功名之徑，是踏入朝堂的工具。
也許，這纔是周夫子讓二人結識的深意。
……
等林祈安回到林府，寒蜈已抱着刀，在書房候着了，滿臉寫着不開心。
林祈安脫下大氅遞給長庚，笑着打趣道：“寒總旗這是怎麼了？莫不是錦衣衛總部有人欺負你了？你怎沒亮出御賜繡春刀，給他們開開眼？”
一直在書房伺候的小廝，見這人竟擺着張臭臉，不回自家公子話，趕忙搶答道：“回公子，因小姐昨日回府，賀伯便委婉地請寒公子回自家住。寒公子走時就……”
話未說完，寒蜈站起身，看向那小廝，眼中殺意一閃而過。
小廝嚇得立刻閉嘴，忙躲到林祈安身後。長庚和長生強忍着笑，趕忙拉着小廝出了書房。
寒蜈言簡意賅：“我沒生氣。”
林祈安並不覺得好笑，他自幼在愛意環繞中長大，對寒蜈這般性格與處事，打心底裏心疼。
他認真解釋道：“妹妹回府後，你住在這裏確實多有不便。你不是說在京城有住處嗎？”
這確實是林祈安特意讓人吩咐賀伯的，當初回京後，特意讓長生送寒蜈回林府，他還彆扭了好半天。
寒蜈點點頭，又問：“那爲何他們能與你同住？”
林祈安順着他指的門口方向望去，笑着解釋：“長庚和長生怎能與你比，你可是威風凜凜的寒總旗。”
這話並未安撫到寒蜈，他似懂非懂，依舊點了點頭。
林祈安拍拍他的肩膀，問道：“打算何時回揚州？我去送你。”
寒蜈本想說，其實自己能留在京城，走之前陳霄交代過，若不想回揚州，他能幫忙申請在京任職。
陳霄看出寒蜈沒什麼朋友，對林祈安又頗爲依賴。
可擡眸間，見林祈安並未如往常般直視他的眼睛，鼓勵他說出心中想法，而是翻看着剛回來就一直抱着的一摞書籍，似在查閱什麼。
所以，寒蜈回道：“隨時都可以。”
林祈安翻書的手指頓了頓，仍未擡眸，輕聲道：“等過完年吧，冬日運河結冰，水路不好走。”
“我能騎馬。”寒蜈解釋，騎馬雖辛苦些，卻比乘船快，從京城到揚州，十來日便能到。
林祈安沒接這話茬，轉而關心道：“昨日你住哪兒了？”
“錦衣衛安排了住處。”寒蜈回道。
林祈安略作思索，說道：“我帶你去雅頌樓住，你若覺着無聊，我讓長庚去陪你。”
寒蜈搖頭：“不用，我有錢。”
“知道你有錢，聖上上次賞賜可不少。”林祈安笑着放下書，接着說，“留着以後娶媳婦兒吧。你住客棧，我找你也方便。晚上雖不能住林府，白日裏你隨時能來找我。等你下次回京，我陪你買個院子，如何？”
寒蜈那冷峻的臉上，難得漾起一絲笑意，問道：“那我還要每日陪你比試嗎？”
林祈安望向窗外，不太情願地說：“太冷了……要不，偶爾吧。”
“學武不可懈怠。”寒蜈一臉嚴肅地批評道。
“那就等雪停了。”
林祈安雖也曾在雪中耍刀，自認那般模樣很帥，可真真切切知道，雪天練武，是真冷啊。
也不知怎的，寒蜈對練武如此執着，可這冰天雪地的，實在讓人提不起勁。
林祈安擡腳出了書房，揚聲吩咐長壽：“你去給寒總旗備些喫用之物，再去那京城頂好的雅頌樓訂個雅間，等晚上送他過去。”
寒蜈在一旁，冷不丁又強調一句：“我無需他跟着。”
林祈安聽了，也沒強求，轉而問他：“我這幾日正好閒暇，你若有空，隨時來找我，我帶你在京城四處逛逛，領略領略這京城的繁華。”
這話倒是勾起了寒蜈的興致，他當即陷入沉思，搜腸刮肚地想着自己想去的地方。
可他平日見識有限，想來想去，腦袋裏仍是一片空白，最後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林祈安，等他拿主意。
林祈安無奈，只能說道：“罷了，你就跟着我吧。”說罷，又帶着幾分惡趣味，添了一句：“放心，這回可不會再把你賣咯。”
寒蜈一聽，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若不是身處書房，只怕當場就要拔刀相向了。
林祈安卻仿若未覺，自顧自地端起茶杯，悠然品茶。
過了會兒，林祈安朝寒蜈招招手，喚他過來，又找出些畫本子遞給他。
寒蜈自是識字的，不過也僅止於識字罷了。
一時間，倆人在書房各忙各的。林祈安伏案給周夫子寫着吐槽信，寒蜈則對着畫本子裏的內容，眉頭緊鎖。
他滿心疑惑：林祈安平日裏整日抱着書，看的都是這些？這書裏的江湖故事和武功路數一看就是假的！沒有人可以以一敵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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