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惊闻抗税事
相比起各散关大使、吏员,取消百姓进城售卖自家产物的税费,对税丁的影响,是最大的。
影响有二,其一,税丁们大都是京城内外的百姓,谁沒有几個相识的人,会时不时的进城来售卖些自家产物,取消此项税费,能够惠及他们。
其二,這些税丁们,平日裡执勤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外快,多是从這些小老百姓手裡索取的,取消此项税费,就意味着外快沒有了。
薛蟠当然知道此事对税丁们的影响,当下又說道,“我和韩大人考虑到大家执勤辛苦,从今往后,每個月会每人多发五百文的补贴,另外夏冬两季,都会有两套新公服下发。
“此外,逢年過节,衙门還会有一些额外的福利发放。
“大家伙儿尽管放心,只要大家用心做事,我是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的!”
税丁们听了這话,议论声不减反增,喧闹得更加大声。
实在是薛蟠话裡的這些福利,远远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先說每個月多发五百文的补贴,就足以抹平大家在外快上的损失了。
毕竟,从那些穷苦百姓手中,能抠出几個钱来?况且也不是每個人心都那么狠,粪车路過都要舀一勺尝尝咸淡。
這每個月多发的五百文补贴,可是实实在在的能落到每個人手裡的。
别看给税丁们的补贴,還不到各散关大使、吏员们的十分之一,但是给税丁们带来的惊喜震撼,要超出各散关大使、吏员们。
普通百姓,就是要比官吏们朴实单纯得多。
只這一條,要是能每個月落到实处,就足以让這些税丁们对薛蟠肝脑涂地了,刀山火海也敢跟着薛蟠闯一闯。
更不要說,原本以为只有這一遭的免費公服,今后夏冬两季都会有,就是一年至少有四套新衣。
一年四套新公服,就算用料再廉价,怎么也值几百文了。
至于逢年過节的衙门额外福利,都有什么,税丁们连想都不敢想了。
薛蟠倒背着双手,看着阶下税丁们,听到這在后世的税务局,不過是正常待遇的福利,就一個個喜不自胜的样子,心中不由地感叹了又感叹。
税丁们喧杂地议论了半晌,還是比较机灵的胡东,瞟到面沉似水,站着台阶上不动声色的薛蟠,似乎对下面的纷乱不太满意的样子,连拉带拽,才让大家止住议论,一個個挺胸凸肚,尽量显出些精神来。
薛蟠见大家不再說话,才开口說道,“大家伙儿跟着我时日尚短,对我是什么样的人,想必還不太了解,不要紧,咱们一起共事的時間還长着呢,有的是時間让大家来慢慢了解我的为人,還有做事的原则规矩。
“我前面說的那些话,想必大家内心多多少少還是会有些疑虑,我也不多解释,等到下個月发饷银的时候,大家把钱领到手裡,就知道真假了。”
税丁们忙乱糟糟地你一言我一语道,“小的们不敢。”
训完话,薛蟠摆了摆手,让大家自行去整训。
薛蟠虽然强令這些人每隔三日来衙门集训一次,但是对整训內容,却沒有指示,一来是沒有那么闲工夫,亲自按照后世军训的标准,对税丁们进行训练;二来還是手头无人可用,只能先放大家的羊。
他让大家来衙门集训,主要是为了给崇文门税关衙门,准备足够多的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薛蟠对崇文门税关税务的改革,虽然一再控制步伐,尽量把动静降到最小。
但是,任何改革,都必然会触及一部分既得利益者,那些人可不会好好配合薛蟠进行改革,肯定会闹出些动静。
這些来集训的税丁,就是薛蟠准备的后手,现在就看是哪個倒霉鬼,敢往他的枪口上撞了。
薛蟠挥散众税丁之后,沒有回后堂处理公务,而是径自穿過前院,离着老远,便笑着向站在衙门影壁旁的张友士伸出手,口中說道,“成朋先生,未能远迎,见谅见谅。”
张友士拱手回道,“东翁客气了,老朽刚才看到了东翁对税丁们的整训,已然是人心可用了。”
薛蟠摆手說道,“人心是可用,人可不可用,還得经過实事的检验才行呐。”
扭头看向站在张友士身后的青年,笑盈盈說道,“這位就是张世兄吧,果然是一表人才,等坐监期满谋到官缺,一定也是国之干臣!”
說着,从袖中掏出韩涛的推薦信,递给张友士,說道,“這是我請韩提举大人写的推薦信,成朋先生带着世兄去国子监,交给监丞孟大人,世兄坐监的事情就妥当了。”
张友士万万沒想到,薛蟠竟然這么快就把事情办妥了,一时心中激荡,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心情,接過推薦信,拱手诚挚道,“老朽与犬子多谢东翁大恩。”
沒有多說什么,因为张友士知道,這個时候說再多,都是空话,就像薛蟠前面說的那样,最终還是落到实事上,方显他的诚意。
要說张友士昨日接受薛蟠的請托,来做他的幕友师爷,主要還是看在薛蟠公私两便的手段,和坦荡豪爽的人品的话,那么现在,张友士就是彻底被薛蟠做事的方式折服了。
张友士又命儿子亲自向薛蟠躬身致谢,就在薛蟠的殷殷嘱托下,带着儿子先去国子监处理坐监事宜。
薛蟠把他二人送出衙门大门,又为他们叫了一辆车,亲自扶着张友士上车,目送车子走远,才返身回到衙门,去后堂处理公务。
正在核算今天各散关送来的税表,忽有公人跑进来禀报,“大人,有事!”
薛蟠放下税表,起身活动了一下坐得发僵的身子,讶然问道,“什么事?”
公人回禀道,“广安门税关大使派人来报,有人不尊上令,不愿照章缴税,意欲闯关。”
薛蟠叉手笑道,“可等到這只出头鸟了!”
大步来到堂前,对院中的税丁们喝道,“集合!随本官前往广安门,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于国家法度对抗,公然抗税!”
众税丁轰然应喏,乱糟糟地排成两队,跟着薛蟠出了衙门,从崇文门到外城,再浩浩荡荡地往广安门去。
崇文门到广安门,快马加鞭,倒也不要多少時間,但是薛蟠要照顾徒步的税丁们,压着马速,所以用了大半個时辰,才来到广安门内。
广安门税关大使马腾,早就等着路边,见薛蟠率领众税丁赶到,连忙亲自上前为薛蟠拢住马缰。
薛蟠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小厮,直言问道,“怎么回事?是何人抗税?”
马腾回禀道,“是刘家煤铺的掌柜刘大,大人先前宣布,京中蜂窝煤的纳税事宜,全由总关负责,各处只凭税票放行,前几日,刘家煤铺還只是运煤进城,因为不是大人說的蜂窝煤,下官就沒有理论,今日他送了几大车蜂窝煤从广安门进城,下官便向他索取税票,他言說沒有,便强行闯关。
“下官手下只有七八名税丁,挡不住刘家煤铺的车夫、伙计,被他闯過去了,下官便忙命人向大人禀报。”
薛蟠冷笑道,“好胆!那刘大现在人在哪儿?”
马腾回道,“就在刘家煤铺,下官派人盯着呢,刘大似乎也請了人来,刘家煤铺就在广安门内不远。”
薛蟠挥手道,“前面带路。”
马腾便带着薛蟠,及众税丁,来到刘家煤铺门外,只见先前闯关的煤车,都還在煤铺侧门,车上空着,显然蜂窝煤已经被卸到煤铺后院仓库裡。
此时,正有一些附近的百姓,在煤铺裡买煤,在前面柜台交了钱,拿着一张票据,到后面仓库凭票领货。
薛蟠大手一挥,对众税丁說道,“给本官把刘家煤铺围起来。”
税丁虽然不是正经兵卒,沒有配置兵器,但是每人手裡也拿着一根木杆,此时举起木杆,收尾相接,七八十名税丁,把刘家煤铺团团围住,买煤的百姓也暂时被轰到一边。
刘家煤铺那一二十個伙计、车夫,可以不把广安门税关的七八個税丁放在眼裡,现在面对多了十倍的税丁,却不敢妄动了,一個個按照税丁的吆喝,抱着头蹲到地上。
薛蟠昂首阔步,走进刘家煤铺店裡,刘大早得到消息,正陪着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往外走。
薛蟠当先喝问道,“谁是方才擅闯广安门税关的刘大?”
站在中年人身后的刘大沒有回话,那中年人却揣着手,笑盈盈說道,“本官乃是忠顺王府长史丁姜斌,来者何人?”
薛蟠歪头斜眼,瞟了那长史一眼,问了一句,“王府长史是几品官?”
丁姜斌无论如何,也沒想到,薛蟠竟然先问了這么一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楞在当场。
马腾凑到薛蟠身边,低声說道,“王府长史是正五品。”
薛蟠“哦”了一声,懒散地向丁姜斌拱了拱手,說道,“原来是上官!本官乃是崇文门税关衙门副提举薛蟠,闻报有人擅闯税关,来此捉拿人犯,不知上官在此,還請勿怪。”
然后不等丁姜斌回话,又厉声喝问了一句,“刘大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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